“这几日不太平,拿着防身总没错。”



    陈宁检查过那几个小瓷瓶,放入自制的小腰包中,又拿出一把短弩,这才把木箱重新放了回去。



    床下有专门放木箱的坑洞,放进去后陈宁还会细致地撒上干土。



    有十三年前那件事作为前车之鉴,他做事情都极为小心,会极力清扫他是穿越者的痕迹。



    ……



    陈宁拿着方才剩的牛肉,还有些米粮,悄悄交给了张家宝,“关好门,今晚鬼节,不要出门乱跑。”



    “知道的。”



    张家宝乖巧点头,小声回应。



    陈宁摸摸他的头,替他关好木门,抬头看了一眼夜色,“戌时已到,该去巡夜了。”



    他转身离开时,却没有看到,背后几片槐叶无风自动,跟随他往深巷中飘去。



    ……



    清溪县城东,三里外有一座破庙。



    根据老人们的说法,他们小时候这座破庙就存在了,少说也要存在了百年。



    经历了这么多年的风吹雨打,大部分建筑已经坍塌,庙宇也只剩下那座主殿还在,但也是岌岌可危,随时都可能坍塌。



    破庙四周,随处可见各种神像,大多已经残破的看不出原本面貌,只余碎块。



    偶尔能看到完整些的,却是身形奇特,或是多手多足,或是多头生翼,在惨淡月光下,显得狰狞可怖。



    “喵——”



    一只黑猫跳到多足神像的断腰处,向破庙内张望。



    “喵——”



    “喵——”



    破庙中传来十数声回应。



    月光从破损的庙顶落下,照映出庙中的猫群。



    这庙中少说要有几十只野猫,拥挤在各个地方,喵喵乱叫。



    破庙距离县城颇为远,荒郊野岭的地方,根本不会有人来,



    在猫群的中间,猫阿四眼神颓然,蹲坐在石台上,抱怨道:“别叫了,你们别叫了!今天老祖我差点被一个小捕快抓了,没能弄来吃的!走走走!明晚再来!”



    他把临近的几只小猫推开,顺势趴了下去。



    “喵——”



    野猫们见老祖发火,顺势散去大半,只余几只老猫趴到猫阿四身旁,细细为他舔舐毛发。



    “你说说你们,越生越多,附近的鸟兽都不够你们吃,还要老祖我去城中偷东西养活你们?”



    猫阿四瞄着眼睛,絮絮叨叨,“一群没用的东西,没法养老祖不说,还要老祖养你们……”



    “喵——”



    身旁老态的橘猫低沉叫了一声,蹭蹭猫阿四的下巴。



    这群野猫跟他心意相通,也能明白老祖宗此时有些烦躁。



    “就你们几个还算有良心,没吃的也能给老祖舔毛……”



    猫阿四低声呢喃着,片刻后就变成了舒服的呜噜声。



    “你天天跑到集市偷东西,原来是为了养活子孙。”



    就在猫阿四陷入温柔乡时,破庙中忽然传来一声沉闷的话语。



    猫阿四陡然睁开双眼,全身毛发炸起,向门口看去。



    不知何时,有道高大的身影站在了破庙门口的位置。



    来人背着月光而立,周遭映的熠熠生辉,宛若神人。



    他目光淡然,静静盯着猫阿四。



    “项,项悲歌?”



    猫阿四眼神惶恐,爪子下意思缓缓探出来,弓着腰,进入戒备状态。



    镇玄司的镇玄将是干什么的?



    就是专门抓他们这些为非作歹的妖物的!



    虽然猫阿四跟项悲歌的交集不多,但心中十分清楚,见了这位,好子日大概就到头了。



    这是猫和鼠的关系,是天敌!



    四周的野猫也都炸了毛,冲着项悲歌发出高亢的警告叫声。



    但项悲歌只是一个眼神,那群野猫纷纷夹着尾巴,惨叫着四散而逃。



    “完蛋!完蛋!猫儿老祖我今日要栽了!”



    黑暗中,猫阿四暗自叫苦连连,死死盯着项悲歌,竖瞳逐渐扩张,好似连敌人的汗毛都要看得清清楚楚。



    项悲歌站在门口的月光下,猫阿四躲藏在破庙黑暗处,四目相对。



    只不过,项悲歌眼神静如老井,不曾泛起一丝涟漪。



    而那位猫儿老祖眼中波光闪闪,紧张急躁之感交织,似乎随时都会暴起。



    一人一猫,对峙许久。



    最终,还是猫阿四先忍不住,伴着古怪的呜咽声,说道:“项大人,我不过是偷几枚铜钱,不至于赶尽杀绝吧?”



    项悲歌淡淡道:“本将有说过要杀你吗?”



    “嗯?”



    猫阿四紧绷的神经略微松动,呜咽声消失,“那项大人深夜到访,所为何事……难不成,是为驱逐小的?”



    项悲歌神情依旧淡然,“本将知道,你是一只活过百年的妖,身上有着不为人知的秘密……”



    猫阿四瞳孔瞬间又扩大不少,身子都成了拱桥。



    “但是,那些本将都不在乎。”



    无论猫阿四如何动作,项悲歌都是那副淡然样子,“本将的职责只是守护清溪县,你不杀人,就与本将无关。”



    “杀人?”



    猫阿四暗自松了一口气,笑道:“项大人太看得起小的了,且不说小的心地善良,平日里连蚂蚁都舍不得踩,再说小的妖力低微,就算有点歪点子,也是有心无力啊!”



    他说这话时,可是将以往捕杀鸟兽的事情都抛之脑后了。



    “那你就要解释一下,这块玉跟你有什么关系了。”



    项悲歌掏出那块羊脂玉,丢给了猫阿四。



    猫阿四下意识接住羊脂玉,低头一看,正是写着“四”字的那块。



    “这玩意跟小的,可全无干系!”



    猫阿四干笑,赶忙解释:“这块玉是小的在街市卖桃子的桃子西施那里拿来的,当时拿它也不过是看它可能值些钱……”



    项悲歌眼神瞬间凌厉,“可你认识上面的古神言,而且它上面的四字,正与你名字里的四字契合,你又作何解释?”



    “大人,这就是凑巧啊!”



    猫阿四急的直挠下巴,“小的认识古神言不假,但也只是活的长了些,略微懂几个字。



    拿这块玉,真的只是感觉它值钱,又恰巧跟我名字契合,才顺带偷的……其他的,小的真的不知道了!



    您要想问,还不如去问问那桃子西施,东西可是她的!”



    项悲歌没说话,脚尖一点,瞬间出现在猫阿四面前。



    他轻轻拂袖,一股清流之气从他袖中涌出,如同一根无形大手,将猫阿四凌空提起。



    “大人!小的不敢说谎!您,您手下留情!”



    猫阿四面色惊恐,周身都被项悲歌用术法禁锢,想要挣扎都无法挣扎,一根毛都动不得。



    项悲歌不言不语,皱眉盯了猫儿老祖许久,最终转过身去。



    顿时,猫阿四跌落在地,手中的羊脂玉被无形之气卷着飞回到项悲歌怀中。



    “以后别再偷东西了,再让本将发现,定斩不饶!”



    项悲歌冷冷说道,迎着月光,离开了破庙。



    破庙中,猫阿四匍匐在地,颤抖了半响才爬起来大骂:“一群没良心的东西,饿肚子就记得找老祖,老祖有难全都逃了!



    老祖以后再给你们吃半块烧饼,都是老祖脑袋让驴踢了!”



    ……



    破庙外,不远处。



    项悲歌站在一尊残破神像旁,眉头紧锁,“案子和猫阿四没关系,线索就断了……”



    他之所以没想去找孙小莲,是心中明白,当事人根本不清楚这些东西的用处。



    除了孙小莲,项悲歌已经找到了“六”和“九”字的物件持有者,皆是没有问出半条有用的消息。



    这件血案,在一个月前就发生了第一起,被害者被割掉头颅。



    起初,衙门只以为是寻常杀人案,可不过短短一个月,又出了第二起。



    第二起比较诡异,被害者被杀不说,死后竟然还能暴起伤人,化作怨尸和伥鬼。



    衙门众人终于明白事情不对,这才请项悲歌出手调查。



    项悲歌接触到此案后,很快发现此案背后的行凶者不简单。



    无论是炼制怨尸,还是炼制伥鬼,都是极为困难的邪术,寻常邪修用百具尸体都不一定能炼制出其中一种。



    可那行凶者不但能将两者同时炼制成功,而且正常需要蕴养百日的邪物,还能一夜之间就能炼制成功,所用时间之短,更为匪夷所思。



    今日,陈宁在镇玄司杀的那只伥鬼,就是第三个受害者。



    “第一起案件是一个月前,第二起是十天前,第三起案子是在昨夜……行凶者作案越发频繁,这是根本不把本将放在眼中,太过猖狂了!”



    项悲歌盯着手中的那颗羊脂玉,低声呢喃:“若是能知道这些刻有古神言的物件有何用,兴许能抓住行凶者的些许马脚。”



    嗡——



    就在项悲歌毫无头绪时,他手中的羊脂玉忽然嗡鸣!



    玉上那个“四”字,亮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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