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气有些寒冷,北风将树枝吹得簌簌作响,上边残存的树叶旋转着往下边落,一片一片又一片。

    “柳小姐,为何还要先回你的院子?咱们赶紧去罢,我怕麻雀支持不住。”方庆薇眼睛里含着泪水,柔柔弱弱的站在那里,轻轻伸手来扯明媚的衣裳:“耽误了病情就不好了。”

    明媚朝她笑了笑:“方小姐,我只是去取我的药箱。”

    “哦,原来如此,是我心急了,真是对不住。”方庆薇苍白着一张脸,声音很是细小:“麻雀是个苦命的孩子,刚刚生了她,她娘就死了,她爹将她养到五岁便把她卖给我做丫头了。她自小身子不大好,玉门关这边也没什么好大夫,素日里我喝的药也分些给她喝,这些年身子瞧着好了些,可……”

    见着方庆薇着急,明媚笑着安慰她:“不打紧,我去看看便知。”

    接了药箱跟着方庆薇直奔西跨院,明媚心里有几分着急,不知道那麻雀究竟是为何会这般腹痛如绞,可是吃坏了东西?按着方庆薇的话来说,这麻雀身子一直不好,可即便一直不好,也不该是忽然这般疼痛,该是有诱因的。

    “唉,但愿麻雀能快些好起来。”方庆薇叹着气,不住的用手帕子按着眼睛,那边红红的一圈儿。

    不多时两人便到了西跨院,方庆薇将门推开,明媚已经听到里边有断断续续的声音,仿佛有人正在不住的翻腾,身子撞击着那床板发出了这样的响声。

    “哎呀呀,麻雀真是病得厉害。”方庆薇捉着门板,脸色苍白,一双脚似乎软了几分,再也往前边走不动路。明媚瞅了她一眼,心里暗道这方庆薇只是口里说得好,一路上都在说麻雀如何可怜,但真正到了院子这边,竟然吓得走路都走不稳了。

    听着里边的声音有些大,明媚心里着急,白了站在门边的方庆薇一眼,大步朝那进屋子跑了过去,愈是走得近,那声响便愈是大了几分,明媚急匆匆的一把推开门,眼睛瞅了瞅,床边坐一个人,但他并不是喜鹊。

    那是方庆薇的哥哥,好些日子没见的方庆福。

    方庆福一只手掐着床边,一只手不住的捶打着床板,身子还不住的颤抖着,他的脸上有一种潮红颜色,红得似乎要滴出血来。方庆福听着外边有响动,转过脸来,见着了明媚,他呼的一声站了起来,一双眼睛瞪得老大,死死的盯着她不放。

    明媚看得一阵不安,方庆福这模样,看起来非常不正常,他到底怎么了?为何会这般痛苦?刚刚那个丫鬟不是说是麻雀生病了?为何走进来却是见着方庆福?不过不管是谁生病了,作为大夫,她自然要替他们看病才是,明媚向前走了一步道:“方公子,你生病了?我来帮你诊下脉。”

    方庆福站在那里,眼睛里布满了红色的血丝,瞧着明媚一步步朝自己走了过来,脑子里模模糊糊想起今日这蹊跷的事情来——不对,有什么地方不对!自己与柳小姐,都是被人算计了!

    今日方庆福正在铺子里头忙碌,忽然就见麻雀走了进去:“公子,姑娘有急事找你。”

    方庆福最疼爱的便是这个妹妹,听说她有急事找,赶紧将铺子里的事情放到一旁,跟着麻雀会了镇国将军府。回来以后,只见屋子里空空一片,不见半个人影,麻雀给他沏了一盅茶:“公子,你先到这里等等,我这就去将姑娘寻回来,或许她是去郭小姐那边玩耍了。”

    因着一路急急忙忙的赶回来,所以口有些渴,接过茶水,咕嘟咕嘟喝了个底朝天,方庆福朝麻雀点了点头:“你快些去寻了她回来,我铺子里还有事情呢。”

    麻雀应了一声:“公子稍微等等,我这就去将小姐喊回来。”见方庆福有些担心,她又赶紧添了一句:“姑娘方才哭了好一阵子,不过后边就好了,公子你别担心,想必也没太大的事儿。”

    方庆福听了更着急了几分,妹子哭了好一阵子,还能没事情?这麻雀的心也真是太宽了些,要安慰人也不是这般安慰的。他朝麻雀挥了挥手:“别说这么多了,赶紧去将小姐寻回来,我好好问问她什么事情。”

    麻雀轻快的跳了出去,方庆福坐在那里不住的想着究竟是怎么一回事情,慢慢的,他觉得自己全身都燥热了起来,不由得吃了一惊,这个天气,真是寒凉的时候,为何会如此燥热?他坐在那里,喘了几口粗气,忽然间眼前一阵乱象浮现,有时候是那柳小姐的一张桃花粉面,有时候却化成了朱红色的血盆大口,张得很大,两排细白的牙齿,仿佛要将他吞噬了一般。

    “热、热……”方庆福的身子渐渐难受了起来,他只觉得自己心中空荡荡的一片,仿佛要抓住个什么东西用力的揉捏一回,方才惬意。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方庆福喘了喘气,一只手抓住床板,一只手不停的捶着那坚实的木头,想要让自己保持清醒的头脑,可好像根本没有用,他反倒越来越糊涂了。

    外边有脚步声,他努力想让自己平静下来,重重的咬了一口自己的舌头,这时便看见明媚出现在屋子门口,关切的问他:“方公子,你生病了?我来帮你诊下脉。”

    听到这句温柔的问话,似乎给干柴上泼了油似的,方庆福不仅没能清醒下来,他的脑袋“哄”的一声热了起来,眼中充满着血红颜色,站起身来摇摇晃晃的向明媚走过去。

    看着方庆福那模样,明媚似乎知道了什么,往后退了几步:“方公子,你中了别人下的催情药了?”

    虽然身子燥热,心里似乎烧着一把火,听了明媚这句话,方庆福脑子忽然又清醒了几分。看起来这是自己妹子设下的圈套,她是想让自己毁了柳小姐的清白好不让她嫁给那位乔世子。

    方庆福扶着墙重重的喘了一口气,上回才和她说过了,自己虽然喜欢柳小姐,可柳小姐并不喜欢自己,自己只能默默的放弃对柳小姐的喜欢,站在一旁看着她幸福,自己就觉得很开心。自己说得那么清楚,可为何妹妹还是执意这般做?柳小姐喜欢的不是自己,自己怎么能用这么卑鄙的手段去害自己喜欢的人?尽管心中深深的爱慕着她,但是他绝不能这样去玷污她!

    “柳小姐,你快走,我妹子给我喝的茶水里下了那种烂污的药,你别管我,赶快走!”方庆福挣扎着,极力控制着自己,理智和情欲在做着艰难的斗争。

    明媚捂住嘴,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那方庆薇,怎么可以这样!但是没有时间去想这件事情,她赶紧往院子外面奔去,走到门口一看,院子门紧锁,看起来方庆薇这一路上和自己说麻雀多么可怜是想博取她的同情心,让她心里着急,这才会毫不设防的冲进院子,会没有去看她有没有跟过来,这才让她有机会将门给反锁了。

    “开门,开门!”明媚拍了拍那扇院门,没有人答应她。

    她苦笑了下,肯定不会有人答应,这明显是一个圈套,方庆薇现在肯定是去喊人来捉奸了,等乔景铉看到自己和方庆福衣衫不整的在一起,那自己也就再也不可能有和乔景铉议亲的机会了。

    不行,自己必须在方庆薇带人来之前逃出这个院子,否则等着有人来的时候,自己便是跳到黄河也洗不清了。明媚到处看了看,发现有段院墙稍微矮一点,她走了过去,拿着药箱放到地上,然后踮着脚尖,努力往墙上爬。

    镇国将军府里边的院墙修得不是很高,可她始终不能摸到院墙的边,就就只差那么一点点,那么一点点,仿佛只要踮踮脚便能够着,可当她极力踮脚的时候,她发现自己始终够不着那道院墙的边!

    手抠着墙上的石块泥沙使劲往上爬,抠到指甲里都流出了血,可她还是差那么一点点!明媚绝望的看着那个墙头,深深的遗憾自己这具身体为什么不能再长高一点点,不,就是手臂再长那么一点点也好!

    身后传来响动,明媚转头一看,便见方庆福红着眼睛从屋子里走了出来,明媚有几分害怕,从方庆福那迷惘的眼神,她能看得出来方庆福现在已经失去了控制,正在寻找一切可要下手的目标。

    明媚静静攀援在墙壁上,心中祈祷方庆福不要看见她。可是菩萨仿佛没有听到她的话,方庆福大步朝她走了过来。明媚好一阵惊慌,大声叫道:“方公子,你不要过来!”

    方庆福依旧在逼近,看起来他已经完全听不见自己的话了。明媚心中一急,扭头便看到脚边有个花盆,她跳下药箱把花盆捡了起来,奋力朝正在逼近的方庆福砸了过去。方庆福虽然神智不清醒,可功夫却还在,花盆朝他飞过去的时候,他伸出手来格挡了一下,那花盆只正好砸到他的手臂,垂直落了下来,落到了方庆福的鞋子面前。就听“咣当”一声,花盆应声而裂,泥土洒了出来,盖住了方庆福的鞋子。

    花盆落地的响声让方庆福吓了一跳,他迷茫的双眼又有了些意识,模模糊糊认出面前那个女子便是明媚。他猛的朝墙上打了一拳,手上顿时有几道细细的血流了出来,巨大的疼痛让他突然清醒了几分,看着明媚站在药箱旁边,心里知道她想越墙出去,于是蹲下身子,吃力的说:“柳小姐,快,趁着我还有几分清醒,踩着我的肩膀,翻墙过去!”

    明媚见着方庆福说得真诚,也不顾什么男女大防,先踩到药箱,再踩上方庆福的肩膀,这样很快就摸到了墙头,猛的一用力,总算爬到了墙头上,看着下边方庆福正在呼哧呼哧都呃喘气,看着她的神色又渐渐暧昧起来,不由大惊道:“方公子,你且去屋子的水缸里用冷水浇下身子,这样亦能降火。”

    明媚踩上方庆福的肩膀时,那柔软的脚掌触及到他的肩头,他已经是很吃力的在控制着自己,好几次他都想把明媚从肩膀上拉下来,搂在怀里温存缠绵一番,只要能与她春风一度,哪怕自己便是死了也甘心。胡思乱想着,手慢慢的伸出来往明媚脚边摸过去,可残存的理智让他克服自己,他重重的捶了一下地面,那种疼痛又让他清醒了些,总算支撑着让明媚爬上墙头,再听明媚说叫他用冷水去降火,一边极力控制着心头的那种躁动不安,一边挪着步子朝杂屋走了过去。

    看着方庆福走远,明媚总算放下心来,准备跳到院子外边去,这样会更保险些,但是往下边看了看,她自己估计自己也没那个能力能毫发无损的落地,坐在墙头上,左右为难,又感觉到手上有些疼痛,举起手来看了看,指甲里边全是泥土和沙子,手指上磨破了皮,血糊糊的和泥沙粘在一处,看得她一阵心酸。

    乔景铉啊乔景铉,你这个到处惹桃花债的!你惹了桃花债,难道非得让我来还不可?心里暗自把那位英俊潇洒的世子爷咒骂了一通。明媚望了望墙下那个药箱,要是现在方庆福冲洗一番出去了便好,自己也能跳下去给自己的手好好包扎一下。

    晌午时分,太阳有些大,幸亏墙头这里还有一课树,那枝头还有些叶子,遮住了一些阳光。可毕竟日头比较强,慢慢的身子就热了起来,暖烘烘的一片,额头上渐渐的落下了汗珠子来。明媚抱着那墙头,望了望地面,正在寻思着是该滚下去还是该跳下去,这时,就听远远的传来一些声音,有几个人说话的声音,还有脚步纷沓的杂乱之声。

    “我方才来找麻雀,却没想到见着屋子里边有一男一女抱在一起,唬得我马上出来了,没敢惊动他们,那女的穿着浅绿色衫子,头上带着一支粉色的琉璃簪子……”一个丫鬟说得流利,似乎这真是她亲身经历过的一般,旁边跟着几个人,郭大夫人,郭庆云,乔景铉,方庆薇等等。

    “你少胡嘬!”郭庆云大声呵斥:“什么浅绿深绿的白色粉色的,你既然吃了惊吓,哪还能看得那么清楚!”嘴里这边说着,心里却一阵紧张,明媚正是穿着浅绿衣衫,粉色簪子,莫非她被人欺负了不成?

    走到西跨院的门口,麻雀不知从哪里蹿了出来,拿出钥匙打开门。郭庆云见了便喊了起来:“麻雀,不是说你病了吗?”

    麻雀看了郭庆云一眼,笑得甜甜:“九小姐,谁说我生病了?我这不好好的吗?”

    郭庆云听到这话,就是再迟钝,也知道明媚是着了方庆薇的道儿,可那个来报信说麻雀病了的丫鬟,分明又是主院里做粗使活儿的,这事情自己的母亲也该有一份在里边。她皱起眉头,凶狠的盯着方庆薇不放,又转脸看了看郭大夫人,跺了跺脚,一张脸涨得通红:“你们为什么要这样害柳十!”

    郭庆云话音未落,乔景铉已经推开了她,一步闯进了院子,心里头慌慌的一片,媚儿被人欺负了?他的脑子似乎要炸裂开来一般,糊糊的一片,耳边就回响着那丫鬟说的话,一男一女抱在一起……若那方庆福真的赶这样对自己的媚儿,自己非将他杀了不可!

    “乔景铉,你这傻子,我在这里!”明媚看着乔景铉飞一般的往那屋子里走,心里一急,大叫了起来,院子门口的人一齐往墙头看了过来,郭大夫人和方庆薇脸上露出了惊吓的神情,看向明媚的眼睛里分分明明写着“不可思议”这四个字。

    乔景铉见着坐在墙头的明媚,提起的心总算放了下来,飞身过去把她抱了下来,眼睛一眨也不眨的望着她道:“媚儿,你受惊了!”

    明媚看着乔景铉那着急的眼神,鼻子一酸,眼泪流了出来:“方庆薇给她哥哥下了催情的药物,幸亏那方公子极力克制自己,还有一丝理智尚存,助我爬上墙头,否则……”她声音哽咽,不再说话。

    听到这话,乔景铉的心像被谁揪了一把,疼的好一阵不能呼吸,幸好媚儿没事,若是媚儿有事,他真不知道自己会愤怒到什么程度,会不会将那些小人千刀万剐。乔景铉握住明媚的手道:“媚儿,不会有事的,你若是出事,”他转身冷冷看着方庆薇:“你若是有事,我会让将那人碎尸万段!”

    明媚的手被乔景铉一握,痛得呲牙咧嘴:“好痛!”

    乔景铉这才觉得明媚的手有些粘糊糊的一片,放开手一看,那手指已经肿胀起来,血肉模糊,里边还掺杂着泥沙,黄色里边渗透着红色,那模样实在是惨不忍睹。乔景铉心里那股怒火不可遏制,“腾”的升了起来,他极力压制住那股怒火,轻轻的抚摸了一下明媚的手指,柔声问道:“媚儿,疼吗?”

    明媚摇摇头道:“起先很疼,可后来疼到麻木,倒不觉得了。”

    郭庆云大步走了过来,拿出帕子细细的帮明媚揩去泥沙,见着鲜红的血不住的在往外边渗,一双雪白的手指又红又肿,气得眼睛都红了,她腾腾几步走了过去,双手叉腰盯着方庆薇,一脸愤怒:“方庆薇,你为何这般害柳十?为了一己私心,竟做出这种事情,我没想到你这般心如蛇蝎!”

    乔景铉冷冷的哼了一声,直奔到方庆薇面前,目光凌厉,就如青锋三尺闪着寒光,仿佛要直接劈进方庆薇的身子,将她砍成两半。乔景铉冷着声音道:“方庆薇,我乔景铉从来不打女子,可是你这种贱人,却让我没办法不下手!”

    说罢,他从腰间解下软鞭,猛的一挥,就听见“嗤”的一声,方庆薇头上的发髻散乱,梅花簪子已经被抽成了两截,头发顷刻间披了下来,凌乱的搭在肩膀上,有些还遮住了脸,让她的面目只露出一半,看起来就似残缺了一般。

    方庆薇拂了一下落在肩膀上的头发,将它们拨在耳朵后边,露出了一个尖尖的下巴来。她一双眼睛含着泪,楚楚可怜的望着乔景铉道:“世子爷,那柳小姐分明就是朝三暮四之人,她早已与我兄长暗定终身,又还与你勾三搭四,我实在看不下去,想让世子爷看清楚她的真面目,可没想到世子爷却这般不分青红皂白迁怒于我,庆薇实在心寒!”

    “你心寒?”乔景铉冷冷一笑:“我今日方才见识到什么叫舌如巧簧!”举起那道软鞭,他又猛的抽了下去,方庆薇一声哀嚎,就见肩头衣衫已经被抽裂,露出了一段雪白的香肩,那凝脂般的肌肤上立刻出现一条猩红的鞭痕。方庆薇惨呼一声,伸出手抱住肩膀,瑟瑟发抖:“乔世子,你怎么能打我?”

    “我不打你又打谁?你害得媚儿的手成了这副模样,我要让你也尝尝皮开肉绽的滋味!”乔景铉举起鞭子来,“唰”的一声又抽了下去,方庆薇赶紧往旁边避开,虽然陷陷避过了鞭子,可却被裙子绊住,整个人跌倒在地上。

    乔景铉举起鞭子追了过去,猛的抽了两鞭,方庆薇大声哀嚎了起来,丫鬟们唬得一个个往旁边躲,生怕鞭子抽到自己身上,没有一个敢上来劝阻的。乔景铉下手很重,方庆薇身上的衣裳很快被抽出了好几道口子,露出了暗红色的鞭痕。

    “柳小姐,是我不对,我不该想这些主意,我错了,你替我向世子爷求求情罢,我再也不敢这样做了。”方庆薇抱着身子不住躲闪,可鞭子还是无情的落了下来,抽得她鬼哭狼嚎,只能哀声向明媚求助。

    明媚与郭庆云站在那里,瞧着方庆薇被乔景铉抽得团团乱滚,两个人都没有开口说话。明媚一想到自己几乎要被方庆薇的计谋毁了清白,实在是心中大恨,根本没有半点想要替她求情的念头,只是站在那里冷冷的望着她。

    “不要伤了我妹子!”这时就听到一声大喊,方庆福跌跌撞撞从杂屋里冲了出来,全身上下湿答答的,走起路来,脚下还在一路滴着水。

    他飞快的冲到了方庆薇面前,低下身子伸手将她护住,乔景铉见方庆福冲了过来,举起的鞭子停在了半空中,想到方庆福也算是尽力保全了明媚的名节,这鞭子也就抽不下来了。方庆福见乔景铉住了手,站起身来向乔景铉一抱拳:“乔世子,这事确实是我妹子做错了,她鬼迷心窍才会做出这种不是人做的事情来。俗话说子不教父之过,我们兄妹父母早亡,她现在养成这般性子,也是我这个做兄长的疏于管教的原因,还请乔世子重重处置我,不要再为难我妹子了!”

    乔景铉看了看方庆福那狼狈的模样,想着他倒算得上是个正人君子,不由得消了几分气,指着方庆薇道:“那你就赶紧把她带走好好去管教一番,我以后不想再见到她!”

    方庆福感激的点了点头,转身抓住方庆薇的手道:“庆薇,跟哥哥走罢。”

    方庆薇的衣裳被抽得稀烂,残破了的地方露出一道道血红的鞭痕,乔景铉下手很重,有些地方都见了血,看起来没得几个月好不了。方庆薇只觉全身火辣辣的疼得厉害,动一步都有些艰难,一种说不出的阵痛牵着全身,就如走在荆棘上边一般。听着方庆福说要走,心知自己一着棋走错,满盘皆输。她望了望乔景铉,依旧还有一丝丝留恋,可想着他的鞭子,又有几分骇怕,瑟瑟发抖的站在那里,全身冰凉。

    方庆福朝郭大夫人一抱拳:“大夫人,叨扰总要有个尽头,今日庆福在此便向夫人别过,等会我便派人来接东西,我们兄妹俩搬出去住,多谢将军府这么多年来对我们兄妹两人细心照拂。”

    “哥哥,我们真要搬走?”方庆薇脸上流着泪,眼睛都红了。方庆福没有答复她,方庆薇看了看他张铁青的脸,心里也知道走到这一步,自己已经是无可挽回了,只得挨在方庆福身边,心中无限懊恼。

    郭大夫人站在那里望着方庆福,心里无比惊讶,她本来认为这可是万无一失的事情,只要将他与柳家十小姐堵在床上,那乔景铉妥妥的便会将柳小姐给抛弃了。可没想到好好的一出戏没有看成,柳明媚还好端端的在那里!

    那个方庆福竟是个傻子不成,心里分明喜欢着这位柳家十小姐,可却不知道趁机下手,还竟然把她送到安全地方去了!方才见他全身湿答答的,显见是用冷水浇身这才去火的。真是想不通,竟然还有这样的男人,送上门来的腥都不知道偷!柳大夫人摇了摇头,心里不胜惋惜。

    “庆福庆薇,你们又何必呢。”郭大夫人脸上露出一丝勉强的笑容:“不必这般勉强自己罢?庆薇身子不好,住出去免不得让人担心……”

    “哥哥,我……”方庆薇抬起一双眼睛,满眼全是泪水,楚楚可怜的望着方庆福:“哥哥,你便一点都不担心我了吗?”

    “快走。”乔景铉冷着声音道:“我不能保证我的鞭子不会再举起来。”

    方庆薇萧瑟的缩了缩身子,身子上传来的疼痛让她失去了再赖在镇国将军府的勇气,她挨着方庆福,由他扶着,一步步的走到了那边屋子里去。

    郭大夫人叹了一口气:“没想到竟然会出了这样的事儿!”

    乔景铉冷冷的看了他一眼,没有说话,走到明媚面前,望着她的一双手,心疼得不行:“媚儿,要不要赶紧去清洗下?”

    “嗯。”明媚点了点头,与郭庆云一起走到水缸那边,她伸出了手,郭庆云挽了衣袖从水缸里舀出水来,慢慢的将水浇到她手上,十一月的天气,水已经很冷,挨着手指的伤口便如刀割一般,让明媚险些惊呼了起来,她咬着牙没有出声,细心的将泥沙一点点的拨了去,露出里边红红的裂口。

    午后的西跨院很寂静,只有水冲到地面发出“哗哗”的响声,郭庆云与明媚站在那里冲洗着,乔景铉到屋子里将明媚的药箱提了出来。

    带了药箱来还算好,正好可以将伤口包扎下,明媚教郭庆云用金疮药粉末洒到了伤口上,然后用布将手指头包扎了起来,顷刻间明媚的手指便变成了十根萝卜一般,粗了几圈。

    郭庆云帮向明媚露出了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我们回去罢,今日你可遭罪了。”

    明媚看着她那模样,心里也是通透,这事情,定和郭大夫人脱不了干系。素日这个时候自己和庆云这会都在军营那边,不会在府里,为何平白无故的,郭大夫人要请了那位左夫人过府叙话?借了这个由头把他们都留在府里用饭,然后还将乔景铉喊了过来,这不分明就是她和方庆薇设计好了的?来报信说麻雀病了的那个丫鬟,自己虽没见过几次,可绝不是方庆薇能支使得动的,必然是得了郭大夫人的令儿。

    抬起头看着那边脸色如常的郭大夫人,明媚很想走上前去大声质问这是为什么,可是无凭无据,又怎么能去问她?

    乔景铉看着郭庆云帮着明媚包扎好,手指就像一根根小小的胡萝卜一般,心里不由得升起内疚之感,媚儿就在自己眼皮底下都被人阴了去,自己真是没用!他低声对明媚道:“你回去歇息罢,这些日子便不用再来军医所了。”

    明媚点点头,心里在琢磨着怎么开口和郭大夫人辞行,经过了这件事情,她已经不适合住在镇国将军府了,天知道那郭大夫人又会用什么法子来谋害她。看了看身边的郭庆云,也觉得犯愁,如果公然和郭大夫人撕破脸,她定会觉得很难堪。叹了一口气,明媚对郭庆云道:“我们回去罢。”

    郭庆云望了望母亲,点点头,扶着明媚走出了这个刚刚上演了一场闹剧的小院子。

    人都走了,乔景铉这才转过脸来直视着郭大夫人道:“姨母,你今日这么做究竟是为了什么?害了媚儿对你有什么好处?”

    郭大夫人没提防乔景铉突然有此一问,惊愕的睁大眼睛道:“景炫,你在胡说什么?什么害不害人的,我怎么会去害柳小姐?”

    乔景铉冷冷一笑:“刚刚在一处用饭,为何姨母一定要扯着我来西跨院这边,是出于什么心理?”

    郭大夫人目光有些闪烁,不敢直视乔景铉,只是含糊其辞道:“我听说西跨院这边有异常的情况,心里有些担心,所以想让你一道过来,这样也会踏实些。”

    “姨母,你可真是会找借口!”乔景铉摇了摇头,望着郭大夫人面色尴尬的站在一旁,心中的火气怎么样也压制不下来:“姨母,景炫是不是在胡说,姨母心中自然有数,你不要以为你做下的事情旁人就不会知道,旁人都不是傻子!姨母,你是长辈,我也不好在这里拂了你的面子,特地挑了没有人的时候才跟你来说。景炫希望以后这样的事情不要再发生,若是再有发生,也别怪我不顾姨母的面子!”

    说罢,他一甩衣袖,大步走了出去,气得郭大夫人站在原地,不住的摸着胸口:“景炫,景炫!你怎么能这样对长辈说话!”可是乔景铉竟是连头都没有回,径自大踏步的去了,郭大夫人脸色发白,呆呆的站在那里喃喃道:“难道,我真做错了吗?”

    程妈妈站在郭大夫人旁边,细声劝解道:“夫人,你别想那么多,既然事情没有成,那就算了,暂时也别想着这事了,以后再说,来日方长呢。”

    郭大夫人点点头,无力的挥了挥手道:“咱们走罢。”

    回到主院没多少辰光,就见郭庆云旋风一般卷着进来了,一进门便大声嚷起来:“母亲,你今日为何要这么做?柳十哪里得罪你了,要这么害她!”

    郭大夫人被乔景铉气得还没喘匀气儿呢,郭庆云又冲进来质问她,让她更是一口气险险没有提得上来。乔景铉质问她,毕竟是出于对那柳家十小姐的一片心意,而女儿跑来质问她,有没有想过自己这个做娘的是在为她操心!

    “我为什么害她?”郭大夫人猛的站了起来,咄咄逼人的目光直视郭庆云:“你以为我做这种事情是闲得无聊了?你也不想想我是为谁谋划的!”

    听到母亲说出这样的话,郭庆云心里立刻就明白了原因,母亲大概是想把柳十毁了,让自己和表哥成亲罢?她苦笑一声,为什么母亲就这般一厢情愿呢,也不看看表哥心里装的是谁,也不想问问自己的意见!

    “云儿,你祖父放纵了你,你自己也不注意形象,你这在外的名声……”郭大夫人心里沉甸甸的,像压着一块大石头似的,一片苍凉:“娘也是为了你好,你和景炫是表兄妹,彼此也投契,嫁去英亲王府,婆婆就是你的姨母,这是好得不能再好的一桩亲事了,可景炫心里只惦记着那位柳家十小姐,又怎能把你亲事定下来呢?”

    “母亲,云儿知道你是在为我着想,可云儿的亲事不用你操心,我心里已经有了喜欢的人,你就别到这么白忙活了!”郭庆云瞪大了眼睛望着郭大夫人:“而且,即算你再怎么为我筹谋,也不该用这样阴毒的法子!我心目里的母亲,是那个温柔可亲宽宏大度的母亲,不是这个在背后算计别人的母亲!”

    走上前一步,郭庆云握住郭大夫人的手道:“母亲,求求你不要再这么糊涂下去了,女儿肯定能顺顺当当的嫁出去的,你就别再这么操心了!”

    郭大夫人听着郭庆云这话,张大了嘴巴看着她道:“云儿,你有喜欢的人了?那人是谁?快点告诉母亲!”说罢,激动得脸都红了起来:“母亲帮你看看,可否和我们家世相配,若是门当户对,那就赶紧和他家里商议,把你的亲事定下来。”

    听着这话,郭庆云难得的脸红了,赶紧将手拉了出来,急急忙忙道:“母亲,我自己的事情自己来办,你别给我添卵子!你怎么就这么心急想将我嫁出去,难道不希望女儿在家里多留几日不成!”

    郭大夫人看着女儿总算是露出了一点女子的娇羞,心里大慰,看起来自家女儿还真是有了喜欢的人,笑眯眯的看着郭庆云,把她看得有些难堪,跺了跺脚,便飞奔着走了出去。

    回到院子,郭庆云便冲到了明媚的屋子里,见她正在收拾东西,心里一慌,将她的手捉住:“柳十,你这是准备做什么?”

    明媚苦笑了一声,停下手来:“我想回京城去了,在玉门关住了这么久,实在是记挂着家里人了,不管他们现在是怎么样,我都想回去瞧瞧。”

    郭庆云有些难过,明媚要走的原因绝不是她表面上说的这些,其实应该还是与自己的母亲有关系。像明媚这般心思缜密的人,如何看不出这件事情与自己的母亲有关系?郭庆云站在那里,讷讷的说不出话来。

    这时就听有人在门口道:“媚儿,你还是先养上两日,将手指的伤养好再说。”

    不用回头,郭庆云也知道是乔景铉过来了,她连连点头:“是,是,是,表哥说得没错,你还养几日罢。”

    乔景铉大步走了过来,站到明媚的身边,一把将她的手握住,眼睛盯紧了她:“媚儿,是我不好,没有好好的保护你,竟让那小人得了空隙,将你害成这样!我无论如何也不能放你独自回京城去,你且等两日,我向镇国将军告假,一路护着你回去。”

    郭庆云也连连点头:“柳十,我也跟你一起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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