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b>章节名:第十六章  奋起!</b>

    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a href="“哥哥,你是想杀我么?”

    “他不敢!”蓦然一声怒喝,从山腹深处响起。

    耶律祁抬头,火光下侧影并无意外之色,唇角依旧带笑,笑意却慢慢冷了。

    脚步杂沓,在空旷的山腹内听来吵杂,黑暗深处走出七八个人来,景横波皱皱眉,没想到藏在暗处的人这么多,她悄悄打个手势,霏霏无声地从洞顶之上蹿过去。

    “耶律祁!”当先出来的是一个锦袍老者,身材干瘦,说话却中气十足,“我听了已经多时了!你现在真是越发昏聩!不在帝歌保护营救我家族子弟,却跑来一路护佑那个被放逐的妖女!你将家族置于何地!跪下!”

    “耶律祁,还不给大先生立即跪下!”另外几人纷纷怒喝。

    绯罗优雅地站起身来,拍拍衣襟,对那大先生亭亭一礼,站到了他身后,唇角浅浅得意微笑。

    耶律祁没动。

    火光下他侧脸如雕刻,眼眸深深。

    “大先生如此威风,本来我吓得膝盖一抖,险些要跪,”他浅笑道,“忽然想起,家族子弟,无罪不受刑堂审判。为免大先生知法犯法,这跪还是免了吧。”

    “耶律祁!”那老者越发愤怒,连胡须都似要横飞而起,“你敢说你无罪?你没保住左国师位置就是有罪!你没有留在帝歌营救在京耶律家族子弟就是有罪!你拒绝绯罗女相联盟协议就是有罪!你得了半部皇图绢书至今没有上交就是有罪!你不肯去杀景横波那贱人,就是有罪!”

    “左国师之位,你们当初也只说了,需要我保住五年便可,如今五年已至,我有何罪?”耶律祁冷冷道,“耶律家族在京子弟获罪,我也同样下狱,出京时孑然一身,城门关闭,我如何营救?绯罗已经不是女相,和一个丧家之犬联盟,不过是个拖累,我为什么要和狗结盟?皇图绢书我没有,就算我有,这种祸国殃民的预言之书,不是耶律家配瞧的,劝你们最好死心。至于杀景横波……”他慢慢笑了笑,“你又收了绯罗什么贿赂,要听她挑唆乱命?杀景横波,对耶律家族有什么好处?”

    “耶律祁!你好大胆子!”那老者气得脸色发紫,“你敢这么对我说话!”

    耶律祁眉宇间满是厌倦之色,连答都懒得答了。

    “老夫一生清正,不能随意给你污蔑!”那老者怒道,“和女相结盟,是家族的意思!是家主的意思!女相虽然暂时失势,但她和黄金部交联紧密,现在女相有个绝好的计划,可以获得黄金部的支持,以及相当一部分人力物力。这关键时刻,我不允许你对女相不敬,更不允许你违背女相的意思!”

    “哦?什么计划?说来听听。也许我会改变主意。”耶律祁笑得颇有兴趣。

    “跪着听!”老者怒气未休。

    耶律祁想了想,跪下了。跪在嶙峋冰冷的地面上。仰头一笑,道:“遵命。”

    景横波心中一震,万万没想到他真的跪了。

    看四周众人得意神态,似乎这样的事也不是一次。

    老者怒气消散,得意捋须,悠悠道:“虽然你此刻终于表现出诚意,但似乎太晚了。”

    众人都笑了起来。

    “告诉你这个黑心小子?转头你把我们卖了怎么办?”

    “还真信呢哈哈,从来就没打算告诉你啊傻小子!”

    耶律祁脸上笑意渐渐凝结,玉也似的脸庞上,闪着幽幽寒光。

    “生气了?”那老者睨他一眼,训道,“你有什么资格和老夫生气?老夫还没生你的气呢!你先给老夫说清楚,为什么没有全力对付宫胤,为什么没有在那晚事变中出动燕杀,为什么死活不肯杀景横波还要公开护着她,你是不是借此机会自我放逐出帝歌,打算和家族决裂?”

    “大先生也不用问了,”周围有人怪里怪气地道,“事实明摆着,他就是想脱离家族,另起炉灶。可惜他眼神不好,投了个女王,还是个失势流亡女王,也不知道我们的耶律公子投靠黑水女王,是打算在黑水沼泽上建立新王国吗?新王国打算什么国号?黑水国?哟,这黑水国第一任国师,听起来也颇威风。不过黑水之泽那地方,不是毒兽就是奸人,到时候难道黑螭做宰相,大盗小偷做都督?哈哈哈……”

    众人齐声大笑,声音在洞壁上方四散碰撞,满洞“黑水黑水黑水”之声。洞壁上的渗水被震落,簌簌落了众人一头。

    耶律祁一言不发,单手拄地欲起。景横波注意到他中毒的手已经再次被衣袖覆盖。

    “不准起来!”那老者冷喝,“给我跪着思过!”

    耶律祁听而不闻。继续起身。

    老者眼底闪过一丝冷光,忽然抬手掷过来一样东西,道:“不死心的叛徒!你敢起来?看这是什么!”

    耶律祁一低头,浑身一僵。

    景横波清晰地看见他的手背忽然绽出青筋!

    一霎僵硬之后,便是颤抖,越抖越急,以至于景横波竟恍惚听见他齿关因为愤怒微微碰撞的声音。

    她心中一紧,没来由地觉得不好,同时也觉得疑惑耶律祁隐忍深沉,能屈能伸,刚才都能跪下,被那般羞辱嘲讽都能一笑了之,认识他这么久,虽见他让步失败多次,但她也确实从未见过他沮丧失态,是真正内心强大的人。

    是什么样巨大的打击,令他痛苦如此?

    “家族容不下反骨贼!自有惩治手段!”老者断喝,“你行差踏错一步,便斩耶律询如手指一根!你现在敢起来,老夫就下令斩第二根!”

    耶律祁身子一颤,砰然跪倒,膝盖触及地面咔嚓一声,地上碎石无数,可以想见这一跪,膝盖定然破了。

    但他却似没有感觉,双手撑地,低头看着面前的东西,撑地的手竟在发抖。

    景横波运足目力,也只看见一点白白的影子,这是……手指?

    询如?

    这名字有点熟悉,她仔细想了想,似乎耶律祁提过?

    “万恨询如家姐因你遭受噩运……”

    是他姐姐?

    “你服不服!听不听!”老者怒喝逼问,“家族的命令,你敢再说一句不听?”

    耶律祁抬起头来。

    只这一瞬间,他额头已经汗湿,乌黑的发贴在玉白的脸颊,色泽对比得令人惊心。

    “你们……”他声音再不复先前悠闲,字字森然,“对询如……”

    “你想怎样?”老者警惕地退后一步,“耶律祁,你武功高,一身反骨,但老夫劝你,别鬼迷心窍,做下让自己后悔的事!今日我等前来,有家族授意。你若敢对我们动手,我们便放出烟花,询如便会立即被处死。”

    “就算我们放不出烟花,”另一人狞狠地接道,“今夜之内我们不回去,明天询如那贱人一样会被处死!”

    “家族这次来到城中人手极多,不允许出一分差错,我们有任何不对劲,询如都会被处死!”

    “耶律祁!”老者大吼,扔出一枚药丸,“吃下去!然后回到景横波身边!今夜之内杀了她!不然,你就永远见不到你那瞎子姐姐了!”

    “吃下去!”

    “立即吃!”

    火光将幢幢黑影映上山壁,化为巨大的狰狞的群像,持利刃,舞悍刀,逼向中间双手撑地微微颤抖的身影……

    吼声激荡,山壁上的渗水,扑簌簌落得更急。

    ……

    吼声之后,就是令人窒息的寂静。

    霏霏从洞顶上倒蹿而回,大眼睛慢慢对景横波眨了眨,景横波点点头,又摇摇头。

    她唇角微微翘起,似乎还是在笑,只是弧度斜而邪。

    半晌,洞里响起耶律祁的语声,微哑。

    “好,我吃。”

    一众人等笑得如意,洞壁上黑影颤动不休。

    耶律祁慢慢伸手去抓那药。

    众人笑声如豺。

    景横波挑起眉毛。

    耶律祁伸出去的手,忽然向后一伸,一伸便伸进了身后蜿蜒流过的淤泥池,五指如钩,猛地向下一抓!

    “哗啦”一声,泥水四溅,巨大的黑影腾空而起,泥水中一个巨物竟被他单手抓起,半空中狠狠一抡!

    “砰。”一声闷响,风声猛烈,那团巨物狠狠地砸在人堆里!那老者首当其冲!

    老者一抬头,便看见头顶巨大黑影砸下,泥水哗啦啦倾倒满头,他大惊退后,身后的人却跌跌绊绊,动作迟缓,他全力出双掌想要抵挡,却已经慢了一步。

    风声如虎吼,眼前黑暗降临。

    巨物砸下的沉闷巨震,整个山腹都似被震得嗡嗡作响。

    老者半身被压住,哇地喷出一口鲜血。

    他瞪大眼,嘶声道:“你竟敢……你竟敢……耶律祁你疯了!你中毒之后妄动真气,你的手……”

    他话音未落,耶律祁已经掠了过来,半空中银黑色衣袂飞闪,似一只苍青色天穹上飞渡的夜魔。

    另外几个没砸到的人,来不及扶那老者,拔腿就跑,但步子不知道为什么歪歪斜斜,喝醉酒一般。

    耶律祁落下,一脚踩在老者脸上,将他的怒骂踏成惨呼,随即决然拔剑,向下一刺!

    “哧。”一声,鲜血飚飞,红红白白射上洞壁。

    耶律祁踩着老者的脑袋飞起,脚下那张脸满是死亡前的惊骇,眉心一个对穿的洞。

    “耶律祁疯啦!快逃!快把消息传出去!”

    那群人被这一剑的杀气和神威惊得连拔剑都不敢,转身扑入黑暗中,身后不远,就是可以出山的山缝,跑在最前面的人,一边跑一边伸手入怀取烟花。

    银黑色衣袂烈烈飞舞,剑光在红白液体之间飞射,直追那群奔逃的人背影。

    “哧哧”连响,剑尖连穿三人,后心穿出的鲜血贯成长虹。又如血桥横跨阴暗山腹。

    剑光太快,以至于在半空中亦连成白虹,将整个山腹照亮,黑暗中白气纵横,切割黑暗如落雪。

    飞剑落,寒气生。嘶嘶之声不绝,每一声都收割一条性命。剑起、剑落、血溅,血落,都只在须臾之间。人体不断倒地砰砰之声,如重鼓擂在大地上,片刻地面上就横陈一地尸首,而他一路踏尸首而去,衣袂横飞,足底不染鲜血。

    他背后景横波仰起脸,眼神迷醉,雪亮的剑光将她脸色映得斑驳,眼眸也似生利光。

    这是她第一次见耶律祁施展剑术,没想过那个风流懒散,笑起来都似带三分醉和魅的耶律祁,一手剑术竟如深夜狂雪,狂乱而凌厉,放纵又收敛,收放之间干净绝伦,让人感觉一分力气也不曾浪费,而姿态飘举,恰如写一首带血的诗。

    景横波想着他因暴怒出剑,以杀气写诗,一生从容自在,不喜绝地决裂,却愿意为两个女子,暴起杀人,自蹈绝境。

    心间微热又一冷,她抚住心口。

    “救命”最后一人奔向山缝之外,已经看见缝隙漏进的冷冷月光,只差一步就能踏向生的空旷,手中烟花已经拉开引信,也只差一步,便将灿烂直飚长空,写在远处等候消息的人眼里。

    “嚓。”

    响声短促,收取生命绵长。

    那人喉头发出咯咯之声,脚踏出洞外,身子却半转回头,努力地去看那个一直隐忍,却在一霎之后忽然变身为魔的男人。

    耶律祁立在一地尸首上,剑尖鲜血犹落,唇角冷意未散,染三分死亡血色。

    “你……”那人艰难地抬手,指住耶律祁,唇角竟现古怪笑意。

    景横波目光一跳。

    此时才发现耶律祁右手衣衫碎裂,露出手臂,臂上青紫已经化为一条黑线,直逼到肘弯。

    他中毒后妄动真气,毒性上逼了!

    那人似乎十分快意,嘎嘎一笑,趁耶律祁低眼看自己手臂,忽然将手中烟花向外一抛。

    “咝。”剑气狂啸,一霎绞碎他身躯,耶律祁身影穿他身而过,一剑长劈。

    那哧哧冒烟的烟花,坠落。

    烟花落地,耶律祁一回首,看见已经没有了绯罗身影,心知她必定是趁混乱跑了,眼看剑将落,毫不犹豫回剑换手,一剑对自己右臂斩下!

    “啪。”一块碎石凶猛砸来,将他的剑荡开。

    与此同时,窈窕身影一闪,从耶律祁身边掠过,一边笑道:“这么急着砍手干嘛?还有一个人呢!”

    耶律祁霍然抬头。

    景横波身影已经闪到了山腹另一端的黑暗里,那里看起来就是一道山壁,但此刻却有急促的喘息声发出,过了片刻,一条人影,慢慢从那一团黑暗中退了出来。背心衣衫全湿。

    是绯罗。

    她的对面,是霏霏。

    小怪兽摇晃着尾巴,一步一步逼向绯罗,幽紫的大眼睛盯着绯罗眼睛,慢慢地眨啊眨。

    绯罗脊背僵硬,步伐踉跄,满脸迷茫紧张之色她似乎感觉到有人就站在背后,但却无法脱离霏霏控制,极度恐惧不安之下,连身体都在微微抽搐。

    景横波站在她背后,微笑着张开双臂。

    看起来像绯罗正要投入她怀抱一样。

    黑暗山腹,急促喘息,生平死敌,正一步一步将后心要害送来。

    气氛诡异,景横波眼神却很满意。

    她挥挥手,霏霏一个跟斗翻开。

    解除了禁制的绯罗浑身一松,忍不住出一口长气,腿一软又后退一步,随即便觉得撞入一个怀抱中。

    她一惊,随即以为是耶律祁,忙挂上最温柔甜蜜的笑意,款款要转过身来。

    然而这身子转了一半,便僵住。

    背后的身体,和她一样,凸凸凹凹,柔软弹性,甚至比她还凸凸凹凹,曲线惊人。

    而一只手,一只冰冷的手,已经温柔又决然地,摸上了她的脸。

    景横波的声音,笑吟吟响在她耳侧,“嘿,晚上好啊,女相大人。”

    ……

    绯罗只觉得浑身的血都似冷了。

    这声音如此熟悉,慵懒沙哑,魅力独特,以前听着只是讨厌,此刻听着便是恐惧。

    “景……景……”她想说话,想怒骂,声音到了嘴边却化为破碎的颤音。

    不知道为什么,以前她没有畏惧过景横波,甚至有些轻视,然而那夜风雪中,亲眼见她逃出宫还敢返回皇城广场,亲眼见她一刀插入宫胤胸膛,亲眼见她绝路之时赶走救星,忽然便心底发寒,不得不因为这个女子关键时刻展现的决然冷酷,而将她重新审视。

    她看过景横波之前的烂漫和娇纵,所以分外震惊于那夜她的冷静和杀气。

    扪心自问,若换她自己,未必能做到。

    所以分外想杀景横波,不惜为此和人结盟,因为总觉得景横波不死,才是她将来最深的梦魇。

    现在,这梦魇就站在她身后,紧紧贴住她,还在笑。

    越笑,越觉得可怕。

    “女相大人好本事啊,”景横波悠悠地道,“宰相做不成了,流亡他国了,还是能说动耶律家族,搞什么重大计划,这搞七捻三的本事,真是醉了。对了,能不能问一下,到底是什么重大计划啊?”

    她一边笑,一边手指在绯罗脸上摸索,嘴里喃喃自语,“哎,背对着就是不方便,眼睛在哪里呢?”

    她留着一点指甲,冰冷坚硬,在绯罗脸上毫无顾忌地戳来戳去,绯罗毫不怀疑,她只要一不欢喜,手指就会对着她最脆弱的眼睛狠狠戳下去。

    她见识过景横波的狠。

    “你放下手……我说,我说。”她立即道。

    景横波轻笑一声,手指落下,偏偏落得很慢,顺着绯罗的咽喉慢慢划下去,绯罗只觉得浑身鸡皮疙瘩都紧张地竖起,忍不住咽一口口水,生怕她兴致一来,在咽喉上也戳个洞。

    “你急着说,我忽然又不急着听了。”景横波曼声道,“解药拿来先。”

    正走过来的耶律祁微微一怔,黑暗中目光流转。

    他没想到景横波第一件事竟然是为他要解药。

    “没有解药……”绯罗生怕景横波生气,急忙补充,“这是寻金兽的爪上毒,我还没研制出解药,不过这毒伤还是有办法可解,只需要黄金部特殊产出的天青月石研末就行。月石虽稀罕,但王宫应该有珍藏,以及黄金部几大禁地也有……”

    “王宫、禁地,”景横波嘿嘿笑,“真是些安全可靠的好地方,你怎么不干脆说月球,火星?”

    绯罗听不懂她的话,却也听出她的怀疑和杀机,急忙从怀里掏出一枚药丸,道:“这个虽然不完全对症,但可以抑制毒性,三天之内不至于毒发。黄金部族长为人刻毒霸道,除了几个禁地他不敢去外,部族内所有好东西几乎都集中在他的王宫,这个你问耶律祁,他可以为我作证……”

    景横波看向耶律祁,耶律祁点点头。

    “来,试吃一下。”景横波让绯罗吃了一点那药,又等了一会,才将药丸抛给耶律祁。

    “第二件事,你们那个伟大计划?”

    绯罗犹豫了一下,景横波立即知道她是在组织谎言。等下说的必然半真半假。

    怎么能逼出她的真话?

    她脑海中忽然闪过一个动作。

    在襄国,那地下丹室内,那个猥琐的太监,曾经用手指按在她头部某个位置,然后她就觉得脑袋一阵混乱,疼痛似要爆炸,虽然那感觉只是极短一瞬,但她当时就觉得完全无法思考,她确定那个时候,就算有人问她最不愿意对外说的秘密,她都会和盘托出。

    那会是刑讯逼供的最好办法……

    她的手指移动,凭着记忆,摸索到了那个位置,双指用力,狠狠按了下去!

    “啊!”绯罗立即发出一声尖叫,拼命甩头。

    景横波心中一喜,知道果然奏效了。

    “你们的计划!”她厉喝。

    “我……我和黄金部族长近年来有些交往,无意中知道了他一点秘密。”绯罗果然答得飞快,似乎要甩脱这样的混乱,“似乎是当初桑侗轩辕镜和黄金部曾经有过约定,具体什么约定我不知道。我只知道黄金部族长在桑侗死后很生气,说是因为桑侗损失的东西,他要拿回来。听他的意思,好像又想反了。但当年黄金部一场叛乱,元气大伤,如今无论是人力还是物力,都有些不足,黄金部族长就把心思动到了天灰谷……”

    “天灰谷?”

    “天灰谷!”耶律祁一怔。他吃完药,看着手臂上青紫虽然未消,但那一线黑线,已经停止往上蔓延。

    “你知道?”景横波看他。

    “黄金部三大禁地之一。传说中内藏可以制造最强大弓弩武器的矿石,还生有许多克制天下奇毒的草药。但也不知道是那些矿石有问题还是草药有问题,天灰谷内沼泽遍地也罢了,还终年弥漫一层灰雾,任何人一旦进入,决计活不过三天。三天之内出去的,也很容易皮肤溃烂早早死亡。所以虽然天灰谷里的产出令所有人垂涎欲滴,但这么多年死过那么多人之后,渐渐就再没有人敢去了。”

    耶律祁想了想又补充道,“而且,官家虽然不敢进去,大荒的江湖高士还是有人在不停地试验的,三天时间对普通人有限制,普通人也许三天都走不过谷中一个沼泽,自然寻不到东西。但对于轻功出众的江湖中人来说,三天时间可以将谷中走个来回。所以这些年也不乏高手进入,但奇怪的是,高手也是死得越来越多,有去无回,现在天灰谷已经不是天灰谷,是名符其实的死亡谷了。”

    “大荒多神秘之地,每个部族封国其实都有自己的禁地,都是这么多年用无数人死亡证明过可怕的禁地……”绯罗道,“天灰谷不过是其中之一。”

    “既然是死地,黄金族长怎么又动了心思?”

    “因为他隐约听说了一个消息。”绯罗道,“就在前不久,又有人误入天灰谷,这人是个高手,最后逃出来了,虽然他最终还是在几天后死亡,但死前曾说,看见谷内有人。”

    “哦?”耶律祁眉毛一挑,似乎来了兴趣。

    “也许也是临时进入的?”

    “不,是住在谷里的人。”绯罗道,“这高手和对方有过短暂交谈,对方神智不是很清楚,在对他出手时,口口声声叫他回去和明城小婊子和宫胤那个暴君说,欠下的血债,迟早要还……”

    景横波和耶律祁神情都一震。

    万万没想到居然听见这样的话。

    明城?那岂不是好几年前的事?

    景横波也觉得奇异,那么多高手三天都熬不下来的地方,怎么会有人一呆几年?

    “当年黄金部叛乱,被镇压后原族长自尽。现族长被宫胤扶持继位,献出了麾下几乎一大半的金矿赎罪。而当年参与叛乱的所有将领,宫胤要求族长自行处理,所谓的自行处理,自然不能随便处理,所以他们都被投入了天灰谷,当时族长将天灰谷封闭一个月,确保没人能逃出来,都死在里面了才重新开启。”

    说到这个,连绯罗都摇头唏嘘了一下,道:“那些其实也大多是天下名将啊……黄金部之所以天生反骨,就是因为他们天生骁勇善战,桀骜不驯。尤其那些人当中,还有裴枢……那么一个少年英才,未来的绝世战神,就这么陨落了……”

    景横波心里忽然有点发寒,想着那些人被赶入谷中,无处逃生,头顶阴冷冷的灰色天空下,毒雾缓缓逼来……

    这下场比死亡还惨。

    看绯罗神情,对那个什么裴枢可惜得很,绯罗向来只对优秀美男感兴趣,这位大概也是个出众人物,可惜死得早,再帅的人,死起来都难看得很。

    “裴枢。黄金部早年忽然崛起的少年名将,短短三年从平民至少帅,和玉照大统领英白齐名,号称玉白金枢。”连耶律祁都给她介绍了下,神情竟然也是可惜的,“传闻他得天方奇书,擅兵法,用兵诡谲狠辣,如今人死了,不知道那兵书是不是在天灰谷。”

    景横波把这话记在了心里。

    “有人说那高手临死头脑不清,出现了幻象,或者他看见的直接就是鬼魂……”绯罗道,“不管怎样,这个消息让黄金族长动了心。黄金部这几年产出减少,实力衰退,族长要想坐稳位置,急需一场战争来巩固自己的地位。想发动战争就得有人有钱有粮,听到这个消息,他觉得天灰谷或者可以试试,正在着手办这事。”

    “附近村落被迫上交寻金兽,是不是因为这件事?”

    “是的。寻金兽可以在谷内多支持一些时日,而且它们擅长在沼泽上行走,擅长寻找各种隐藏的矿石,有了寻金兽可以事半功倍。所以族长现在需要大量的寻金兽。”

    “那你又是凭什么能和黄金部族长达成协议?耶律家族为什么又要参一脚?”

    “我的第二任夫君,曾是黄金部祭司家族出身,擅长驭兽之能。我和他也学了一些本事,可以驭使各种沼泽中的猛兽,这一点在入谷的时候也很重要……至于耶律家,这得问耶律祁了。”

    “耶律家在帝歌的子弟人员都被宫胤下狱,实力大减,想必也在寻求新的盟友,维持住老牌家族的地位。”耶律祁迎着景横波目光道,“耶律家很有些轻功超卓的高手,正好黄金部族长需要这样的人,想必事成之后,会给耶律家分一杯羹。”

    “听了这么多,”景横波拍拍绯罗的脸,“好像和我并没有什么关系,那耶律家那个大先生,为什么非逼耶律祁去杀我?”

    “那个……那个……”绯罗嗫嚅半天,才无可奈何地道,“是我不放心你,请求他先帮我铲除你……”

    “呵呵真爱啊,这事儿都不忘浑水摸鱼一把,”景横波笑嘻嘻捏她的脸,“不过你现在没钱没人没地位的,拿什么来请求,不会是身体吧?”

    绯罗吭哧不答,脸皮慢慢红了,半晌咬牙道:“该给的我都给了,该说的我都说了……你……你放了我吧……就如你所说的,我已经什么都没有了,没钱没人没地位,再也不能形成对你的威胁……你放了我……我可以发毒誓,以后永远不和你作对,我还可以把我藏在斩羽部的私产都给你……”

    景横波笑而不答,手指在她颈部摸来摸去,很喜欢看见她一颤一颤的惊恐。抖得和羊癫疯似的。

    玩够了她才开口。

    “好呀。”她笑道。

    绯罗刚刚心一松。就听见她又笑眯眯开口。

    “不过,我忽然想起,有人曾经教过我,”说这句话时景横波心中微微一痛,随即以漫不经心微笑掩去,“相比于视死如归破口大骂的敌人,那种能屈能伸,能弯下膝盖求饶的敌人,才是最可怕最不能放过的。因为他们忍了此刻,将来一定会加倍讨回来。”她笑吟吟地看着绯罗因屈辱涨红的脸颊,“哟,你脸上血色好重,要不要帮你放一放?”

    话音未落,她手指抬起,手上已经多了一柄匕首,寒光一现,狠抹咽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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