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晚。

    顾谨言点亮烛火,翻出青萍令,对著烛火仔细打量。

    这青萍令不过一指来长,半指来宽,表面刻著‘青萍’两个古体篆字,背面是一间‘书屋’的模样。

    “这就是青萍令吗?凭此居然可以直接加入书院,虽然不是文院那样的官方书院,但是青萍书院,也是整个北海城,所有暂时没有功名读书人最优的选择了。”

    “能拿到这青萍令的,可不是普通人,正常夫子都没有这个权力,毕竟据说,想进入青萍书院,是要经历三考的,而且难度还不低,不然郭兴扬家,那么想要他成为儒生,不可能不想方设法,将他塞进青萍书院。”

    “但是,没有成功而已。”

    “所以,这位玉山映,在青萍书院中,一定不是一般的身份了。”

    想到对方邀请他加入青萍书院,找到他,他才会解答自己的一系列问题,顾谨言揉了揉眉心。

    “要进吗?还是,再等一等……”

    早晚,顾谨言肯定是要进去的,毕竟要系统的学习这个时代的大儒文化,书院是必经之选,原本还担心有些问题自己可能不会,现在却没有这个顾虑。

    “只是,似乎快要到新年了,一旦下雪,青萍书院应该也会开始休沐,要到年后,正月十五才会开式开学。”

    “我现在进去,貌似也没啥作用,还是等新年结束,正月十五才正式入院吧!”

    下定了决心,顾谨言珍而重之收起青萍令,然后就著寒夜灯火,继续炼字。

    每炼一个字,便有丝丝文气进入文海,壮大著池塘。

    池塘越大,可积累的文气便越多,短时间内,可写出的诗词便越强大,儒生的等级自然也更高。

    到最后,可以达到‘出口成章’、‘一字成诗’,应该便能踏足秀才之境了。

    ……

    第二日,一大清早,顾谨言携带书虫,回到书虫斋,将其小心翼翼重新安放在那个悬挂的花篮之中,好好的喂他吃了几页书页,算是犒劳它在龙蛇岭中相救的恩情。

    顾谨言来到自己留下的字条旁,发现上面已经积了一小层灰尘,而书虫斋中,依旧寂静无声,显然,那老者还没有回来。

    也不知道他还要去多久,到底去做什么事?

    顾谨言收起字条,直接撕碎,然后将其扔入废纸篓,将书虫斋打扫干净,这才离开,回到家中。

    没想到,在家门口,却又遇上一个不速之客,也就是原身最好的一个朋友,兄弟——郭兴扬。

    看到顾谨言,他不由大喜,上来当胸就给了他一个拳头:“顾大哥,你到底跑哪里去了,我来这里找了你三四次,你都不在,我都差点去找衙役报案了,还好今天遇上了你……”

    顾谨言看到郭兴扬,也有些高兴,同时也有些惭愧。

    他打开门,邀请郭兴扬进来,告诉了他突然被征丁的事,顿时惹来郭兴扬好大一阵抱怨:“该死,这么重要的事都不告诉我,还有,那些该死的贪官,为了钱财,竟然连你这样的一丁之户都强征,这事肯定不合规,只看有没有人告发而已。”

    “算了。”

    顾谨言摇了摇头,眼眸微眯:“现在还不是时候,粗胳膊尚拧不过大腿,以后有机会的……”

    他并不打算现在追究,一是现在追究,根本落不到什么好,反而可能惹来一堆骚;二是,君子报仇,十年不晚,除非你有足够的实力,否则宁愿暂时隐忍,寻找机会。

    报仇并不是一味的蛮干,有的时候,也要查看双方的实力对比,情报的收集详细。

    而这一天,顾谨言相信,不会太晚的,这次操作征役的几个官员,事后都逃不掉。

    “对了。”

    说完糟心事,顾谨言一笑,决定告诉郭兴扬一点好消息。

    “我觉醒文气了!”

    “什么?”

    郭兴扬先是不可思信的睁大眼睛,随即又是猛的一喜,最后,却又莫名的变得有点失落起来。

    “恭喜你!”

    他看著顾谨言,诚心诚意地道。

    顾谨言看著他,明白他为什么失落。

    同样一起学文,一起炼字,而且他的资源比自己多得多,经历的教育也比自己多得多,可最终,率先踏入儒道的,却不是他,而是自己。

    他既为好兄弟成为儒生高兴,但是又对自己前途未测的儒道感到心灰意懒。

    可是顾谨言告诉他这个消息,自然不是特意为了打击他。

    那不是成了刻意的炫耀。

    所以,顾谨言道:“自今日始,你便开始跟我学习炼字吧,每天抽一两个时辰来我这里,学习文字,过完新年,我们再一起前往青萍书院。”

    “啊,真的可以吗?”

    郭兴扬陡然睁大了眼睛,随即,猛然扑上来,抱著顾谨言就是一顿猛地摇晃:“顾大哥,你太好了,我爱死你了……”说完,一张肥猪脸便朝著顾谨言亲来。

    顾谨言毫不客气的飞起一脚,踢在了郭兴扬的肚子上,将他踹著飞出一米开外。

    经过了文气洗礼的他,身体素质可不在一身肥胖的郭兴扬之下。

    “啊,这……”

    郭兴扬经历了这惨痛的一脚,这才反应过来,讪讪一笑,却是对顾谨言有些畏惧,不敢再轻易靠近了。

    ……

    于是,自这一夜开始,顾谨言开始了对郭兴扬的特训。

    他针对郭兴扬的特点,手拿把掐的教他,练字时,要如何站姿,如何执笔,最后又如何选择自己感兴趣的文字,一一去领悟文字中的真意,再如何将精气神引导出来,注入到纸面上的文字中。

    这过程刚开始,自然是极其艰难的,毕竟能被数位夫子评价为:“朽木不可雕矣”的郭兴扬,实在有点难教。

    不过还好顾谨言经过后世,各种特殊培训班的特训,对一些新式教育法心知肚明,于是引进过来,不再用其他夫子那种刻板的填鸭式教学,而是使用的兴趣教学。

    郭兴扬之所以学不下去,不是他没有天赋,而是,他的兴趣根本不在那些枯燥的文字。

    只有你让他懂得了文字后面的意义,去引导他,去感悟这个世界文字的精彩,文字背后的动人故事,他才能慢慢的,通过故事,吸引兴趣,继而产生动力,研究字词,走入正途。

    仅仅三天之后,郭兴扬研究出了第一个字,简体字的“一”。

    不错,不是这个世界的繁体字“壹”,而是简体字的“一”,顾谨言创造出了第一个简体文字,他让郭兴扬从这个最简单的字开始,慢慢的走向复杂。

    而一,简单吗?简单!

    可是它里蕴含的东西,却又幽深玄奥,道生一,一生二,二生三。

    谁能说这个“一”字中,又不能蕴含有大道理呢?

    看著纸面之上,那个“一”字之上,慢慢地诞生出了一缕微不可察的淡白色文气,而“一”字随之似乎产生了什么变化,变得更加玄秘,更加深奥起来,似乎藏有一个自己的世界,郭兴扬呆住了。

    他久久地移不开自己的眼睛,肥胖的身躯不断颤抖,下一刻,忽然猛地蹲下,掩面而泣,大声嚎哭起来。

    而这一哭,就是江河决堤,天崩地裂,久久不能收住。

    顾谨言怜惜地看著他,没有阻止,关上门退了出去,把房间让给了他,让他哭一个痛快。

    他知道,郭兴扬背负著太大的压力,家族的希望,北海城所有人的嘲笑,顶著“北海城最大废物”的名头,郭兴扬常以笑面对人,可没有人知道,他那笑容之下掩藏的苦痛。

    而这一刻,他知道,他再也不是废物了,他真正,掌握了文气,他需要一个发泄压力的渠道,而哭泣,便是最简单,最有效的解压方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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