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个月后。

    樊阳城

    “要下雪了。”

    “是啊,时间过得真快,记得咱们刚出京师那会方才七月,现在已经奔着十一月去了。”

    “可不是么,我今早还犯迷糊呢,以为还在望郅关下,结果过了半响才回过神来...望郅关呀,已经是三个月前的事了。”

    视察边关是一句话。

    具体落实下来,是骆灵公主代表申帝,南下巡视南境边界上的五座重要关卡,外加七座边陲重镇。

    而这里是樊阳城。

    东南边陲上的一座军事城市,也是姜玄一行人随护骆灵公主的最后一站。

    “进城...”

    一路走走停停,历时近四个月。

    虽然每到一处关隘与重要城镇,队伍都会短暂歇息几天作为调整,可四个月下来还是让众人脸上多了几分倦色。

    “姜真传,还是老规矩吧。”

    看着行进的队伍。

    洪公公主动找上姜玄:“进城后,禁军的一杆人等,留于城中大营内歇息,至于公主的安全,由你我二人贴身负责,你看没问题吧。”

    “没问题。”

    姜玄一边应下,一边又道:“听说樊阳城的镇守使姓商,这个姓氏可不常见,要是我没记错的话,淑妃娘娘好像也姓商吧?”

    “哈哈...”

    洪公公开口便笑:“不瞒姜真传,樊阳城的镇守使商洛,正是淑妃娘娘的本家兄弟,论起来,公主殿下还要叫声三舅舅呢。”

    说着。

    洪公公再道:“陛下将樊阳城选做公主的最后一站地,可谓是用心良苦,和前面几处边关重镇不同,公主殿下在樊阳城内可能要多待几日,姜真传可别嫌烦呀。”

    闻声。

    姜玄也跟着笑道:“我虽出身山野,做不得公主宾客,可这么长时间的相处下来,对公主的为国为民之心,我还是挺钦佩的。

    何况公主一路走来,对我以友相交,多有优待。

    于公,我要靠公主的举荐进入皇家武库。

    于私,就算没有皇家武库的事,单凭这几月下来的私人交情,我也该护她一二。”

    洪公公感叹道:“自古皇家无亲情,只有利益,公主这些年来没什么朋友,只有你算是半个,只可惜...”

    欲言又止。

    洪公公并没有说可惜什么。

    但是在姜玄想来,可惜之处无外两点,一个是他拒绝了公主的招揽,一个是有红袖添香之伴。

    要不然。

    按照这几日洪公公话里话外的意思,只要他想,是有很大几率可以做驸马的。

    毕竟。

    申国以武建国,而他则是出身于百寿宫的年轻宗师,未来有很大几率步入大宗师之列。

    再加上眼下时局混乱,骆灵公主自己也不排斥他,这边点点头,那边说不得申帝就能赐婚,让他少走一些弯路。

    可姜玄还是拒绝了。

    因为他喜欢紧的,而且生下来就有牙,吃不得软饭。

    “臣,商洛,参见公主殿下。”

    樊阳是大城。

    人口二百余万,城外三面环水,地理位置优越。

    向西南,与郅国的龙阳郡遥相对应。

    向东南,则跟丰国的谷道县成两点一线,可谓是兵家必争之重镇。

    商洛呢。

    中年儒士打扮,管着樊阳城与其下的一十三县,总理一切兵马政务。

    不客气的说。

    他就是樊阳王,镇守一方,听调不听宣的节度使。

    “舅舅何必多礼。”

    看着这名率领樊阳文武相迎的中年男子。

    骆灵公主脸上带笑:“上次见到舅舅,还是十三年前,父皇组织的西郊游猎上,一晃这么多年过去了,舅舅弯弓射雕的身影依然历历在目,如今再看,舅舅风采依旧啊。”

    “老了,马上四十岁的人了。”

    十三年前。

    自己方才二十五六,正是意气风发之时,凭借手中一张雕弓,夺得了游猎的第一名,从一众世家子弟中脱颖而出,正式踏入仕途。

    今日回想起来。

    商洛也是止不住的露笑,语气亲近的说道:“自娘娘入宫之后,我们便聚少离多,再后来,我外放任职,轻易不得归京,见面的机会就更少了。”

    说着。

    商洛越看骆灵越像自家大姐年轻的时候,忍不住问道:“淑妃娘娘还好吧。”

    “母妃一切都好。”骆灵公主偷笑道:“就是经常埋怨您和二舅,说你们只喜欢舞刀弄棒,三五个月也见不得书信一封。”

    商洛笑着摇头:“娘娘虽然是我们大姐,可她也是后宫的四妃之一,这不是要避嫌么,身为经略地方的镇守使,经常与宫中往来书信,让御使知道了可了不得。”

    “瞧舅舅说的。”

    骆灵公主根本不依:“舅舅就是手懒,什么地方官员不得与宫中有书信往来,那是对外人的,舅舅是外人嘛,要是连舅舅都要防备,我看这大申国呀,也没有忠臣良将了...”

    见骆灵公主说的随意,一副您是我舅舅,我是您外甥女,根本没有把自己当公主,将他当做镇守使的样子,商洛十分高兴。

    因为越在高位,下面的人越不敢逾越。

    别说樊阳城内的下属了,就连自家子女对他也只有敬畏,而没有亲近,如今骆灵公主犹如晚辈般的说着讨喜的话,也让他感受到了久违的亲情,也感叹道:‘娘亲舅大,这是我姐姐的女儿呀。’

    “来,舅舅为你准备了接风宴。”

    没人不希望自己能享受到亲情的陪伴。

    商洛自然也不例外。

    短短一个见面,几句话的功夫,商洛的神态便缓和了下来,好似又回到了小时候,追在姐姐屁股后面玩的日子,连带着对骆灵公主的态度也越发温和:“樊阳是军事重地,也是商业重地,来往着三国贸易,一城之税收,抵得上内陆三五个府郡的总和。

    这几十年来,我河洛商家对樊阳经营不断,与这边的豪商大族也相处的颇为融洽。

    你贵为朝廷公主,应当礼贤下士,我这次邀请了城中豪族,还有几大豪族家中的杰出后辈参与宴会,听舅舅的,多交些朋友对你没坏处,尤其是在这种关头。”

    什么关头。

    当然是风雨飘摇,申国以后能不能存在还是未知数的关头。

    至于结交这些人有什么好处。

    好处就是能在边境线上充当豪族的家族,各个都是分头下注,谁要是在其他两国间没有强硬靠山,这三国贸易也玩不转。

    同理。

    交好这些人后,日后真有什么变故,几家人推你一把,说不得就能跟曹操归陈留一样,振臂一呼,便是数万甲兵来投,猛将谋士无数。

    当然。

    哪怕没有这个能力,只是交好了几个世家子弟。

    等哪天申国倒下,一众嫔妃与皇女被敌军掳走,充入了教坊司为奴时。

    套用红楼梦中,刘姥姥对巧儿的一句话:‘姥姥我卖房子,卖地,也要赎你出去...”

    人无远虑,必有近忧。

    身为一方镇守使,商洛目光中满是忧愁,他是不看好申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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