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过土地庙的时候,见前面一片开阔地,挤满了小手艺人,各式各样卖什么的都有,秦舒一时见了,叫轿夫抬了轿子等在一边,又笑着对跟着来的丫头婆子道:“你们也去逛吧,没得只跟着我。只是要小心,不要自己儿一个人走,当心叫人冲散了,叫拍花子的拍去了。”

    丫头婆子都谢了恩,三三两两的结伴去了,不过一会儿就消失在人流中。

    秦舒瞧瞧春喜,伸出一根手指点点她脑袋:“也不必跟着我了,你自去寻你的小姐妹玩去。我这里有护卫呢,不过逛逛就回去了,没什么要你伺候的地方。你跟着我,倒还拘束,自去玩吧。”

    春喜犹豫了一会儿,见那几个丫头婆子越走越远,忙不迭答应了:“姑娘,我去了。”

    秦舒笑着摆手:“去吧,别玩得太晚。”

    到了这个时候,秦舒身边便只跟着几个护卫罢了,她一路走,一路瞧见稀奇的玩意儿,便统统买下来,叫身边的两个护卫提着。不过逛了半条街,便大包小包的,手上拿满了东西。

    秦舒回头,仿佛这才注意到:“不过这么一会儿,就买了这么多东西了?”指了指前边的绸缎铺子:“也好,我往铺子里瞧瞧有什么好歹布料没有,你们提着灯笼东西在门口等着。”

    几个人都恭敬道:“是。”

    那绸缎铺子是个大铺子,今夜热闹,出来逛的人也多,里面人挤人。秦舒一进去,便见掌柜的迎上来:“夫人要点什么?”

    秦舒皱眉,随便挑了几匹布:“就这些吧,帮我包起来。”

    那掌柜的见她穿着富贵,不想出手这样大方,顿时热切的侍候起来,又是请到里间,又是上茶:“夫人坐着喝口茶,布料一会儿就包好了。”

    秦舒微微沾了沾嘴唇,便放下茶杯,笑笑:“这五六匹布料,我自己如何拿回去?我给你了地址,你明儿给我送去就是。”

    掌柜的连连称是,只说自己招呼不周,不曾想到这里,连忙拿了纸笔过来,递给秦舒:“夫人请留下地址,我明儿一大早就叫伙计送过去。”

    秦舒笑笑:“我一个妇道人家,哪里会写字,我说了,您记下就是。棋盘街第三户,也不必一大早,太早了丫头婆子不曾起来,晌午送去就成。”

    说着从袖子里掏出一定银子,站起来就要走,撩起帘子往外头望了望,皱眉道:“今儿这人真是多了,掌柜的,您生意好,堵得门都出不去了。我这身衣裳新做的,不好挤皱了。”

    掌柜的便笑着道:“夫人从后门出去,绕个弯儿,便能到门口了,您的护卫在门口。要不您从后门出去,我打发个小子,叫他们去后门候着您。”

    秦舒摇摇头:“不必了,你说了,不过绕个弯而已,我走到正门口就是了。”

    说罢,掌柜的便撩开帘子,开了后门,送了秦舒出去,一边寒暄一边说着祝福话:“夫人要是瞧这料子得用,以后吩咐一声就成,我们自送了料子去府上。”

    秦舒摆摆头,头上的帷帽轻纱随风而动:“不过是今儿出来逛个热闹罢了,你别送了,里头忙去。”

    说着便挤进热闹的人流之中,那掌柜站着瞧了一会儿,就瞧不见了,心里琢磨这事情,怎么想怎么觉得奇怪。来买布料,挑都不挑,随便指一指便叫包上了。

    一想着那地址,棋盘街第三户,他皱皱眉,那是个有名的大户人家的院子。掌柜的颠了颠手里的银子,不管了,这银子总是真的,别的奇怪不奇怪,轮不到自己来管。

    秦舒往约定好的小巷子处去,脱了外套的华贵的绸缎衣裳,露出一身青布粗衣来。巷子尾有个黑衣女子,牵着两匹马,见着秦舒便笑:“姐姐果然没有食言,我害怕你今日不来了呢?”

    秦舒掀开帷帽,丢在一边,露出一张蜡黄色的脸,手里拿过缰绳,摸了摸马头,赞叹:“好马。”

    剑平在陆赜回来前,便出了府门,叫秦舒给了银子往外头买两匹好马,按照约定在这个夜里,在这个巷子处等候。

    秦舒翻身骑上马儿,对着剑平道:“快走吧,我那主家突然回来了,只拖得了一时片刻。”

    剑平见她上马的姿势利落,分明是骑马的好手,心里疑惑:“这是怎么的小门小户的女儿,连骑马也会?”

    不过,秦舒可没有回答,径直骑了马,绕着另外一边去了城门。这时候是中元节,并没有关城门,也不宵禁,只是出城的人也少,两个人骑着马,剑平是男装倒也正常,只是秦舒一身女装,便十分的扎眼。

    守城门的衙役拦住:“做什么往城外去?”

    秦舒知道女子装束惹眼,只是此刻只着急出城,她从袖口掏了两份路引出来,又不知不觉递过去一錠银子:“差爷,我们姐弟是往乡下去的,家里的老爷在乡下病了,夫人吩咐我们去侍候。”

    中元节,人人都出去瞧热闹去了,偏这两个人一向是被排挤,做些不讨好的,别人不愿意干的差事,收钱的时候也少,这个时候见秦舒递过来的是一錠五两的大银锭,顿时脸色就变了,那路引连看也不看,便递了回去,笑着道:“既然是家里人病了,那得赶快去,千万别耽搁了。”

    秦舒道了一声:“多谢。”便打马出城去了

    这个时候夜已经很深了,剑平见她马骑得飞快,追上去道:“姐姐不要急,慢一点也没什么,到了码头,那船便立刻就走,并不会叫人追上。这时候夜深了,只怕骑马骑得太快,反而要摔跤的。”

    秦舒并不理会,一边疾驰一边道:“今儿月色好,并不耽误。这条路我走过很多次,平时坐在马车上,也是认得路的,你跟紧我,就不会摔跤了。”

    剑平诧异极了,只觉得那宅子里的夫人,同这个马上的人,仿佛是两个人,她一时愣神,叫秦舒甩开老远,咬了咬牙,抽了几马鞭子跟来上去。

    不过一盏茶的时候,两个人便到了渡口,果然见一艘大船停在那儿。

    渡口等着一个管事模样的人,见着剑平来了,倒是松了一口气:“这位小哥儿,你怎么才来?本说好的时辰,偏偏你晚了,大家伙儿都极有意见,有几个闹哄哄的要退了船资,下船去呢?”

    这艘船也是剑平按照秦舒的吩咐找的,只是这船一般是下午开船。剑平许了他银两,叫等两个人来,才能走。

    剑平下了马来,笑:“船家,你着急什么,这时候,你这船上本就没什么人。”

    说着从袖子里拿出一张银票来:“放心,说好的事情不会食言。”

    这艘船是秦舒打听过的,船家是正经做生意的人,一半用来运货,一半用来运人,因此纵然前些日子可以走,等的便是这艘船,路上安全些。

    两个人上了船,进了船舱里,剑平放下短剑,点了灯,转身过来,就见秦舒坐在床榻上,手跟腿都抖得不行。

    外头船公的号子渐渐响了起来:“起锚,开船了,开船了。”

    秦舒双腿软得不行,听见这声音,心里总算是送了一口气,一刹那间,仿佛全身的力气都叫人抽干了一样,望着剑平道:“多谢你,小妹妹。”

    剑平见她这一路,安排得妥妥当当,做什么船,去哪里买马匹,在哪里等,她瞧了只有佩服,一时间也疑惑:“姐姐不怕我是坏人?”

    秦舒坐在船舱里,耳边渐渐听得风浪声,笃定道:“你不是。”她在园子里混了上十年了,各色各样的人都打过交道,倘若连一个小姑娘的根底都能错看,那竟也是白活了吧。

    她这样笃定,倒是叫剑平非常吃惊,又听秦舒缓缓笑道:“如果我猜得不错,你是江南沈家的女儿,沈家长剑,是吗?”

    且说这头,等在那铺子里护卫开始笃定时候还瞧见秦舒,等过了一会儿见她掀开帘子往外望,便知是在里间吃茶去了。

    又等了小半盏茶的时间,见那掌柜的里里外外招呼客人,这才觉得不对起来,赶忙拉了那掌柜的问:“我们姑娘哪里去了?”

    那掌柜的招呼客人,倒是不曾留心这几个护卫竟然还没走,他叫人揪住衣领,急忙道:“那夫人买了几块儿布料,叫包起来,又说前面太挤了,从后门走了。”

    几个护卫脸色一变,倒是不曾想到秦舒逃走了,只怕这个时候人多,叫走丢了,或者叫拐子拐去了。

    领头的那个护卫当下丢了怀里的东西,把绸缎铺子里里外外寻了一遍,皆不见人,他急脾气上来,一脚踢翻了那掌柜的:“我可告诉你,刚才那姑娘是个贵人。在你的店里走丢了,倘若能找到便罢了,找不到有你好瞧的。”

    当下,把铺子里看布料的男男女女都赶了出去,叫人看押着:“我回去禀告爷,你们一个人留下看着这个老东西,一个人往街面上去寻。”

    那掌柜的吓了一跳,胸口叫踹得青疼,直喊冤枉:“大爷,真不关我的事。我是正经的生意人,哪里会做拐人的勾当。那夫人吃了口茶,就往后门去了。我还说叫个伙计喊了你们去后门,那夫人说不过几步路,不用喊。”

    其中一个飞快回了府,先是寻了江小侯:“江管事,刚才姑娘去绸缎铺子买料子,人走丢了,不知道去哪儿。”

    江小侯问:“什么时候的事情?”

    “一盏茶的时间。”又把一路上各自买了什么东西,去了什么地方都细细的回禀了一通。

    这样的事情,江小侯不敢瞒着陆赜,赶忙进了内院。廊下只有一个婆子坐着吃酒,见着江小侯便偷偷收拾了酒葫芦:“江管事,姑娘外头瞧热闹去了,还不曾回来。大人也睡了,不曾叫人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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