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

    福晋只送个表礼罢了,就给自家孩子忽悠,啊呸,是拉拢了两个好表哥?

    “那可不的。贵妃娘娘还对我千恩万谢呢。说还是我有法子,竟能让她们家只憨吃憨睡的小憨包下决心学习了呢。更巧的是,过后皇上驾临永和宫,知晓了他那番豪言壮语,还着重表扬了几句。喜得小家伙直窜高,说皇阿玛从来就没这么夸过他……”

    那日头仿佛从西边出来的震惊,让淑宁现在想想也还忍不住替那孩子叹惋。

    皇上疼太子,为维护太子正统,杜绝某些臣子那些个不切实际的臆想,对皇子中出身第二尊贵的胤俄堪称冷淡。索额图更恨不得把忌惮二字写在脸上。

    为了儿子平安长大,不主动或者被动地掺和到那些要命的事情里去,贵妃甚至已经开始有意无意地把儿子往平庸的方向引……

    阿灵阿叹息,亲捋了捋淑宁额前碎发:“皇上日理万机,政务繁忙。难得闲暇,对余事自然关注的就少了。等十阿哥进无逸斋就好了,届时,皇上就算再忙也会每日考校皇子们功课的。”

    淑宁:……

    这种重视,可能学渣小十并不想要。

    但一切由不得他。

    就好像阿大人万般不想夜里跟福晋中间夹个小肉团子,但还得信守承诺,让凌云拐道先去乌雅府一样:“希望这个时候,岳母跟舅兄已经说服了那小子。爷到了之后只用遗憾地摇摇头,说那没法子了,下次吧。”

    淑宁觉得他不如做梦来得快些。

    果然,涉及到他小姑爸爸的问题上,虎头就容易变成牛头。

    倔强的不行。

    不管博启怎么威逼利诱,他也依旧固执己见。说男子汉大丈夫说话算数,他都跟小姑父拉钩了云云。

    连午膳都没用,就在大门口痴痴等着,俨然一块望姑石。

    盼啊盼,终于盼来马车哒哒,带回了他的姑爸爸,小家伙乐得一蹦三尺高:“虎头就知道,小姑父那么那么大的官,肯定更一言九鼎!”

    其实暗戳戳盼他能被家里管住的阿灵阿脸上飞快闪过一抹不自在,接着就下车把小家伙抱起来:“虎头这般信任小姑父,小姑父自然也不好让你失望啊。”

    “走,咱们先进去跟你玛法、玛嬷跟阿玛额娘道个别。”

    “好咧~”

    小家伙用力点头,脆生生应道。一手牵着小姑爸爸,一手牵着小姑父,就这么恍若一家三口似地进了乌雅府。

    那迫不及待的小样儿看得博启好一阵郁卒。

    不由跟阿灵阿跟淑宁仔细交代,让他们严厉些,再严厉些,万不能纵着他那些个小坏毛病。

    尤其这会子淑宁初初有妊,正是该加倍小心时候。万不敢因为这个臭小子,累淑宁频频下厨。

    “才不会呢!”忍了又忍,终于忍不住的虎头皱眉:“我又不是一两岁的小孩,哪有那么不懂事?小姑爸爸肚子里都有弟弟了,自然得好生养着。”

    “虎头,虎头不但不会再磨她下厨,还会看着她嘞!”

    嗯?

    这样么!

    阿灵阿挑眉,觉得是时候跟大侄子进行新一轮的约定了。

    咳咳。他固然爱福晋厨艺,但更关心她身体。唯恐她有丝毫不妥,偏又舍不得过分约束她。或者,可以让小管家虎试试。

    小虎头还不知道大人的‘险恶用心’,只拉着自家姑爸爸的手不停追问。试图对钮祜禄府大大小小的主子能够全面了解,好保证应对得体,不丢他小姑爸爸的脸。

    淑宁把人小鬼大的小家伙搂在怀里:“虎头乖,你只像往常一样就好,不必过于拘束。”

    “可是……”

    阿灵阿轻点了点他的额头:“豆丁大的小家伙,竟想那么许多啊?安心,咱们要往的是一等公府,你姑父我就是那一等公。也就是阖府我最大,我亲自邀请回来的贵客,自然千尊万贵,不用看任何人脸色……”

    这么厉害啊!

    难怪阿玛在家中一提起小姑父时,都特别佩服的样子。

    小虎头笑,露出一口小米牙:“好,虎头听小姑父的。精精神神的,谁都不怕。”

    “这就对咯!”

    阿灵阿满意点头,特别受用地收下来自于妻侄的崇拜。结果马车才到一等公府,阿灵阿扶好了淑宁,正抱虎头下车呢。就听法喀没好气地训了他两句:“老七啊,不是三哥说你。才从塞外回来几日啊?就陪福晋住进了丈人家,独留嫡额娘在府上万千惦念,也忒不孝了些……”

    虎头皱眉,真诚发问:“小姑父,您不是说一等公府数您这个一等公最大,怎么这人还敢以下犯上啊?”

    阿灵阿冷冷扫了手握酒葫芦,极大几率借酒装疯的某人一眼,嗤笑道:“大抵,他是嫌弃一等公府庙小,想自己当家做主了吧!”

    把再哔哔就分家的威胁说得清楚而又明白。

    法喀大怒,冲上前就要跟阿灵阿理论,父母在,不分家。嫡额娘跟他额娘尚在,他老把分家挂在嘴边上是几个意思?

    可惜还没等他造作,就被亲额娘舒舒觉罗氏身边的侍卫给拿下了。当日下晌,法喀就被送去了西山大营。从马前卒做起,什么时候做出点成绩了,什么时候才准回府。否则不消阿灵阿动手,舒舒觉罗氏自己就请族里开祠堂,将那个逆子驱逐出去。

    她都严厉成这样了,巴雅拉氏哪儿还好发作?

    不但不能细究,还得帮忙说几句情呢。

    什么孩子被夺了爵位,难免郁燥啊。跟他福晋闹了矛盾,心里不畅快也是有的啊。咱们当长辈的得多些包容,多给他们点时间跟机会。想当初,阿灵阿不也很浑?

    参照选不好,劝说就容易起反作用。

    法喀当场跳脚,舒舒觉罗氏更怒了:“玉不琢不成器,我以前就是太纵着他了。福晋不必多言,打今儿起,我就要做个严母。不把这个混账扳过来,绝不罢休。这之前,我往宫中见过娘娘了,娘娘也是这么个意思。”

    话都说到这儿,贵妃娘娘都被搬出来,巴雅拉氏也不好再说什么。只张罗着多给法喀带些个银两等,别让人委屈着。

    可惜被舒舒觉罗氏那个新新严母拦住,特殊照顾没有,特别监工倒有两个。

    跟法喀一道进西山大营,全程监督他。

    务必等他洗心革面,充分意识到自己的错误了才可稍稍提升点待遇。什么时候能再享受一等公府三爷的待遇,就看他到底什么时候幡然悔悟。

    听到这话的时候,法喀整个人都裂开了。

    随即放弃一切挣扎,像只斗败的丧家犬一般,恹恹地上了通往西山大营的马车。

    两日后,在娘家盘桓许久的小赫舍里氏也被送了回来,规规矩矩地跟在舒舒觉罗氏身后当贤良小媳妇。乖巧的哟,好像她当初为和离而找过的那些茬都是幻觉般。

    不但淑宁为侧婆婆的力度点赞,连小虎头都佩服点头:“小姑父还说自己是一等公府的老大,虎头看侧老福晋比他厉害多了!嗯,老福晋也比他厉害,小姑爸爸也比他厉害。他啊,最多最多排在第四。啧,比虎头在府里的地位还低一截儿呢!”

    也有脸称一等公啊?

    不早不晚恰恰好听到他这番吐槽的阿灵阿眯眼:“是么?”

    “那可不!”小家伙笑眯眯点头:“虎头还有玛法跟玛嬷护着,能在府里排第三,有时候甚至第二呢。哪像小姑父……诶?小姑父您回来啦,今儿怎么这么早?当差辛不辛苦啊?”

    须臾变脸,立即从小傲娇变成小狗腿。熟练拿出双便鞋来,让阿灵阿换上好松散松散。

    可把巴雅拉氏给乐得哟:“不成了,不成了,这小人儿怕不是成了精。豆丁点儿大的家伙,竟伶俐成这样。日后儿媳妇肚子里的这个能有虎头半分精明,我这个玛嬷便也放心啦。”

    “肯定不止哒!”虎头托腮,认认真真地道:“亲家玛嬷放心,有小姑爸爸那么好的额娘,又有虎头这个哥哥打样儿,弟弟肯定,肯定青出于蓝而胜于蓝的。”

    虎头点头,再度确认,还用上了新学的成语。

    让原就喜欢他聪慧的巴雅拉氏更乐得不行,甚至想把小家伙带回自己的寿喜堂待几日。

    那哪行呢?

    虎头赶紧说明自己所背负的艰巨任务,就算再怎么喜欢亲家玛嬷也不能擅离职守:“虎头跟小姑父拉过钩的,必须说话算话!”

    这话一出,阿灵阿心头就浮现了个大大的危字。

    果然,再抬头,就正面迎上了福晋的眼刀子与睡书房通知。

    反抗?

    呵呵。一等公福晋表示这其实是道选择题,今儿他们夫妻必须有一个睡书房。阿灵阿无奈,只能自己遭了这个罪呗。

    然后凄凄惨惨戚戚地抱着被子,一步三回头地去了书房。

    辗转反侧睡不着,终究是当了那翻窗子的雅贼。进屋就看着如豆烛光下,小罪魁祸首正挨着他福晋睡得香甜。倒是淑宁也明显不习惯的样子,正瞧着帐子发呆呢。

    见他进来,又是狠狠一个眼刀子。

    阿灵阿赶紧厚着脸皮上了床,隔着被子紧紧把人搂在怀里:“好福晋,爷尝试过了,离了你根本睡不着。你就高抬贵手,饶了为夫这一次,或者换个别的惩罚方式?”

    淑宁挣脱无果,又见他嬉皮笑脸,气得狠狠一口咬在他胳膊上:“你混蛋!”

    福晋怀着身孕呢,说什么他不得哄着捧着?

    “是是是,这事儿是为夫不地道,福晋莫气。为夫也是为你好,唯恐厨房油烟重,熏着宁宁的如花美貌。又怕地面湿滑、刀子锋利,伤了为夫的心肝宝……”

    “油嘴滑舌!”

    “怎么会?为夫句句真心,发自肺腑。当初八抬大轿将你迎回来,就是让你当一等公福晋、超品诰命夫人的,自是舍不得你受苦。旁人都羡慕爷家福晋厨艺高超,里里外外为我挣了许多面子,直接间接助我良多,为夫却只心疼宁宁……”

    自打知悉了豁出去肉麻不要脸,就能哄得福晋欢颜的诀窍后。

    阿大人就彻底抛开了无用的脸皮。

    小甜话不要钱似的往出蹦,不但说得淑宁面红耳赤,连被窝里的小虎头都跟着附和:“虎头,虎头也心疼小姑爸爸~”这种情况,就算阿大人再厚的脸皮也遭不住。当即目瞪口呆地看着虎头:“你,你你你不是睡着了么?”

    虎头大眼睛眨啊眨的:“我我我,我被你吵醒了啊!玛嬷说大人说话,小孩子插嘴不礼貌。”

    所以,你就静静看爷丢脸?

    阿灵阿眼神渐渐不善,给臭侄子另外找个房间的意愿空前强烈。

    感受到他这恶意的虎头缩了缩脖,认真脸强调:“虎头是奔着小姑父跟小姑爸爸来的,这老大的府里,就跟你们俩最最亲。”

    阿灵阿:!!!

    时至今日,他才意识到给自己搬回来怎么一块巨大的绊脚石,如何严重影响了他们夫妻床尾和。

    关键还……

    还请神容易送神难。

    小家伙用自己的可爱机灵征服了府中的宝塔尖儿——巴雅拉氏,让她频频留人,恨不得让他长住。还一口一个玛嬷的小虎头哎,随时随地为他撑腰。

    使他如今在府中的待遇甚至远超当年的阿灵阿。

    让阿大人早早窥见了隔辈儿亲的可怕,下定了甭管额娘如何要求,都绝不把淑宁腹中孩子养在她膝下的决心。

    阿大人的厚脸皮加上虎头的插科打诨,让淑宁再也生不起气来,那所谓的惩罚自然也就不了了之。

    知道家人都惦着她,唯恐她有丝毫不妥。却也尊重她,不愿过多干涉她。淑宁便也自觉减少了下厨次数,只将自己在厨艺上的多年领悟与心得记录下来,尝试着做个人人都瞧得懂的菜谱。

    就跟当初嫡姐德妃出了月子,她出宫前送给大外甥那个小册子一样。把相关用料精确到几钱、几分,时间上也注明几刻、几息。

    摒弃掉诸如少许、适量之类让人摸不着头脑的说法。

    别说,小改动还有大作用。

    照着她新鼓捣出来的菜谱,连雅利奇都能照葫芦画瓢,做出香软嫩滑的芙蓉蛋羹了。头一遭成功时,小姑娘狂喜叉腰,说自己也是有点厨艺在身上了。

    她额娘巴雅拉氏虽嫌弃得紧,反复教导她要谦虚稳重。却含笑受了女儿孝敬,连着用了七日的各种蛋羹,直到那丫头学会了新菜。

    与亲戚往来时,也会有意无意地提及女儿孝顺。

    堂堂一等公府的嫡姑娘,不辞辛苦地频频下厨。还说要跟嫂子好好学女红,将来给她做衣裳,给小侄子缝虎头鞋呢。

    阖府上下一派祥和,连赫舍里氏都乖觉了不少。

    法喀也戒了酒,开始勤练武艺。

    彻底甩开了被夺爵后的颓废,整个人都乐观向上起来。反差大的让阿灵阿都有些不放心,还特意着人监视了他一段。就怕丫悔过是假,暗戳戳准备搞事是真。

    后来做了梦的淑宁却知道,他是认真的。

    聪慧的贵妃娘娘瞧不得唯一的同母弟这般颓废,在生母找上门来求计时好生开导了她一番。帮她认清了爵位丢都丢了,再不可能夺回来的事实。

    但爵不可复,功却能再立。

    只要法喀能整理好心情,一步俩脚窝地踏实上进,她这个当姐的绝不袖手旁观。

    见生母犹疑,她还指出如今朝廷与沙俄摩擦不断,准噶尔汗国又屡屡作死。等皇上腾出手来,势必有一战。机会就在眼前,端看额娘狠不狠得下心。

    能养出一后一贵妃的舒舒觉罗氏到底非凡俗女子,痛定思痛下就给法喀下了剂猛药。

    想着置之死地而后生。

    如今看来,效果还不错。只希望法喀能始终保持这个心劲儿,真靠自己拼出点始终来。再不像她最初的梦境里一般,余生都在为了争夺爵位而跟她家阿大人明争暗斗。

    兄弟阋墙到被写在史书里,被人评头论足数百年。

    为此,淑宁还劝了阿灵阿几回。

    阿灵阿:???

    知道孕妇多思,但也没想到自家福晋能多思到这个地步啊!但对着她那双盈满了关心的杏眼,他也说不出任何责备的话来。只温柔地拍了拍她的手背:“好福晋莫忧,为夫不是那小肚鸡肠的。”

    “便前头三哥赶在我前头袭了爵,我也只有勤练文武艺,争取走出条属于自己青云路的。他若能谨慎行事,爵位轮不到我。同样的,我若能安分守己,他再怎么跳也是徒劳。所以,你要他不存坏心思,我自然也不会阻他青云路。”

    毕竟一笔写不出两个钮祜禄,他们,从来都是一荣俱荣的关系。

    见淑宁如释重负笑,他才伸手刮了刮她的琼鼻:“如此,宁宁该安心了?能腾出功夫来,帮为夫想个辙了吧!眼看着到重阳了,舅兄两日三上门,要把他接回去过节呢。但虎头没待够,额娘跟四妹妹也舍不得。”

    “娘几个难舍难分也就算了,关键虎头那小子忒精乖嘿!非说什么来而不往非礼也,要邀额娘跟四妹妹往乌雅府小住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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