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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紫宸宫偏殿书房前的晚梅,尤自盛开。

    以往,皇帝便是在此批奏疏,召见前来求见的朝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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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姜沃顺着殿前的石阶走上去,此时在门口迎着她的,却不是皇帝身边程望山,而是严承财。

    他见了姜沃立刻笑着接上来“姜侍郎快请,皇后等着您呢。”

    姜沃入内,严承财在她身后将殿门重新关上。

    雕有龙腾祥云的红松木门颇为沉重,旁边的小宦官连忙来帮忙。

    而严承财望着这两扇华彩妙目的雕纹销金的木门,忽然就想到了当年掖庭北漪园的两扇寻常木门。

    更是不由想到了如今殿内皇后初入宫闱时的样子,也想起了当年为宫正司女官的姜典正,第一次来到掖庭读宫规的样子

    当时若有人告诉他,他在北漪园见到的人里,能出一位皇后,一位未来的宰辅,他一定觉得对方在发痴,会让对方赶紧去尚药局看看脑子

    当然,若有人告诉他,将来他能站在天子居所前,迎送朝堂重臣,他也不会信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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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几日,甚至还有来请见皇后的朝廷大员给他塞金银珠宝

    严承财哪里敢收,只觉得恍如梦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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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姜沃入内,就见媚娘着皇后朱锦常服,正坐在御案后,提朱笔批奏疏。

    二月中旬,大军奉命出征百济后,皇帝风疾再次发作起来。

    大约是之前大半年,在调兵遣将等事上耗了太多心神,年节下又有祭天祭祖,并大军出征前的类祭,诸事加身,难免劳神劳心。

    待到大军开拔,皇帝心神骤然一松,不免再次犯了旧疾。

    好在二月里,孙神医还未出京云游,皇帝将其请到宫里来诊病扶脉。

    孙思邈扶脉过后,为皇帝开了药方递上。

    自先帝病起再到自身发作症候,皇帝久见久历其病,已然成半个医家,见药又加重了二分,不免悒悒。

    兼之孙思邈出于大夫的角度,多次嘱他要安神归养。皇帝便将政务委了皇后,自己搬到后殿去安心养病。

    道除了军国大事,其余庶务不必再问他,只管与三省宰辅商议着自决便是。

    又下旨停常朝,只留初一十五大朝会。

    停朝的日子,百官若有奏,便层层上禀,最终由宰辅和六部尚书再汇于皇后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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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听见姜沃进门,媚娘抬头一笑“来了等我批完这道奏疏。”

    说着又低下头去,口中还道“有备好葛花枸杞饮,外头冷,你冒着风走过来,先喝一杯。”

    哪怕是做了皇后,媚娘依旧不喜欢写字做事的时候,旁边有人。

    宫女都候在门外,听不到门里摇响铜铃的声音,再不敢进门。

    因而此时屋内就只有媚娘和姜沃两个。

    姜沃也惯于如此,自行取过红泥小火炉上的紫砂壶,给自己倒了一杯枸杞饮。

    看着杯中一颗颗红润润的枸杞,姜沃忽然想起保温杯里泡枸杞这句话,就失笑,想着回头去将作监,打个保温杯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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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媚娘批完方才的奏疏,已然搁下朱笔走过来。

    正好见姜沃对着杯盏笑,不由也笑了。

    姜沃抬头给媚娘也倒上一杯,两人就在窗前榻上对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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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小十日,是媚娘第一次独自会见诸朝臣。

    这些日子下来,朝中三省六部九寺的重臣基本都打过了一遍交道。

    媚娘此时就与姜沃闲话笑道“王尚书确如你所说,是个妙人。”

    听媚娘提起王神玉,姜沃倒想起了王神玉对皇后的一句表态。

    且说,朝臣们对于禀事于后决断这件事,到底是什么态度媚娘也好,姜沃也好,都未特意去打听。

    一来,能位列宰相尚书位的都是老狐狸,很难挖出他们真正在想什么,只能问迹不问心。二来,旁人的评价也难动摇左右媚娘的行事。

    但王神玉又不同了。

    媚娘听闻王神玉对自己这位代政皇后,有过一言感慨,也不由好奇。

    姜沃便将王神玉的话说与媚娘。那日,王神玉第一回单独向皇后回过吏部事,回来就感慨了一句

    “后乃沉潜刚克之人。”

    姜沃听后,觉得很精准。

    如今的媚娘,比起当日在帷帐后走出,痛斥褚遂良的她,更加深藏沉敛,内蕴刚强。

    媚娘也是一笑。

    喝过枸杞茶闲谈片刻后,两人说起正事。

    媚娘语气似笑非笑“我才代陛下理政没几日,就有人迫不及待要跳上我的船来了。”

    姜沃都不用猜,直接问道“许敬宗、李义府”

    见媚娘点头,姜沃客观分析道“不,姐姐,他们应当不是急着跳上你的船这两位本来就自觉有大功于姐姐,只怕他们认定自己原就是你船上的人。”

    媚娘与姜沃说话,就不必什么都在心里过一遍。甚至有时候都懒得细想,直接随口问道“大功他们对我有什么大功”

    姜沃在心里替两位拘一把同情泪其实也没泪,合着媚娘根本没记住。

    她提醒道“许李两位是最先提出改立弘儿为太子的。”

    媚娘想起来了,语气懒洋洋道“那不过是顺陛下圣意罢了。”

    姜沃笑眯眯“但他们两人可不觉得。”

    在许、李二人眼里,改立太子固然是顺应圣意,但对皇后,确实一件大大有益的正事。

    唯有自己儿子做了太子,她这个皇后才能彻底安稳不是

    因而,他们两人当然自觉是有大功于皇后和东宫的。

    此番后代为理政,自然该是他们继续靠拢皇后,愈加出头的时候。

    因殿内炭火烧的旺,说了一番话,难免觉得有些干燥。媚娘觉得唇上发紧,就拉开炕桌下的小屉,摸出一只嵌着明珠的小银盒来。

    里面是色做海棠轻红的口脂。

    因之前姜沃提醒过她,若是双手之前碰触过旁的东西,便不要直接用手指涂抹口脂,免得病从口入。

    媚娘就让将作监给她做了这种小银盒,里面附带一个凹槽,放着一枚细细的小玉勺,专用来涂抹口脂,每日还会用一小杯酒水泡一下。

    媚娘拈起玉勺,看了看姜沃,就先对她招手“过来些。”

    姜沃倾身伏案,媚娘替她涂了一些口脂,又问道“年节下,五品以上官员,不是都受赐口脂吗怎么也不涂”

    长安城的冬日,实在干燥。

    腊月与正月节庆,皇帝都会赐官员口脂、面脂等物。

    姜沃抿了抿唇,化开唇上带一点蜂蜜和花香味道的口脂“总是忘记。”

    媚娘无奈摇头。除了皇帝赏与朝臣的,媚娘凡有了好用的口脂面脂沐膏,都不忘给她留一份,她自己总是忘了也无法。

    待媚娘也润过唇后,姜沃才问道“那姐姐是准备用一用许李两人了”

    媚娘点头“算来,距离吏部资考授官事,也过去三年了。也该再给世家放放血了,免得好了伤疤忘了疼。”

    俗话说得好,三天不打还上房揭瓦呢,何况三年过去了。

    虽说从去岁开始,吏部已经着手开始推守选制,让荫封子弟都多在家里蹲两年。

    但此举,对世家的影响,倒不如对勋贵人家大世家到底还是有底蕴,真开始督促子弟贡举入仕以及考试授官,进步可比勋贵人家快。

    媚娘便觉得,是时候,再专门动一动这些阀阅世家了。

    “前两年,那本风靡坊中的权相夺亲外传,我还未忘呢。”媚娘凤目微扬。

    当时说归说笑归笑,但此书对姜沃的警告,媚娘岂能看不出。

    世家依旧是觉得,皇权相权是一时的,数百年的世家才是绵延不绝的。因而特意警告权相,此时闹得欢,小心将来身败名裂,子孙受难

    这是警告权相,又何尝不是在挑衅权相背后的皇权。

    媚娘在记仇方面,跟皇帝绝对是天造地设的夫妻。

    “昨日,我已经特意单独召见了许敬宗和李义府,示意他们各自去想个法子,好生压一压朝野间五姓七望阀阅门第之望。”

    在媚娘看来,许李二人光态度上表露出投靠之意,言辞奉承恭敬没用。

    得本人有用处才行。

    姜沃闻言点头,对媚娘道“姐姐,那要我帮着敲敲边鼓吗”

    媚娘看了她片刻,忽然深深叹口气“这些年了为何唯有这件事,我总与你说不通呢不要做挡在皇帝前面的臣子。”

    “我今日特意把你叫来,正是要嘱咐你,不管他们二人这回闹出什么动静来,你完全不要身涉其中,听到没有”

    “之前裁入流官和资考事,你已然走过刀锋了,这次你就好好待着看热闹,不许出声。”

    见姜沃乖乖点头,媚娘却还不放心。

    再次与她细细道“当年吏部改选事,是不得不你去做,因你全无私心,会秉公选官换了许李二人,这种资考选官只怕要被他们弄得乌烟瘴气。”

    “尤其是李义府。”媚娘蹙眉“就在前日,大理寺狄怀英来禀过我,道李义府竟然在私下卖官。”

    现在每年的入流官全部由吏部考试授予,李义府就别出心裁,开始卖胥吏等杂色官。

    因他是四品中书侍郎,又与许敬宗走的很近,一般署衙朝臣都不愿得罪他。

    他推荐来的胥吏,能收也就收了,横竖也不是正经官,不好用也不差这一个闲人。

    姜沃闻言感叹道“李侍郎这是生财有道啊。”

    媚娘轻声冷笑了下。

    李义府就眼睁睁看着,王相对姜侍郎,可比对自己和气亲厚多了,有时候甚至直接越过他,反而教着姜侍郎起草诏令。

    且说姜沃现在站的离丹陛已经颇近

    许敬宗主张再次重修先帝年间氏族志,改名为姓氏录。

    他直接上奏疏,提出

    与其禁这些人家之间通婚,变相抬高他们的名望,不如禁五姓七望,尤其是嫡系与皇家通婚。让宗亲,尤其是帝王一脉少与世家牵连起来。

    而珠帘后的媚娘蹙眉更甚她已经与许敬宗李义府二人暗示过了,此事只交给他们。难道他们听不懂,这就是不许扯上旁人的意思

    简直给李义府气完了。

    观史明鉴,此时人几乎不能想象世家的消失如今世家们顶多感慨下他们不比当年,但真没觉得自己会消亡。

    不太恰当的比方,就像是一样。

    人都没了,还谈什么别的

    可以说王皇后也算跟皇室和勋贵沾亲带故。

    李义府才是黑手套,正好干完活弄脏了也是这手套本来就不干净就正好扔了。

    皇家都要特别强调这几家不许彼此通婚,那岂不是更说明这几家的门望地位

    他提出了七姓十家不得内部通婚的禁婚令。

    而许敬宗这个起码是利好了一部分人,朝上被排到姓氏录里的寒门官员还是挺高兴的。

    朝上庭辩一顿。

    姜沃亲历永徽年间,一出就是谋反大案,晋西北乱成一锅粥后,不免觉得这些都是毛毛雨。

    好似她才是这中书省的侍郎,自己倒是个外人。

    生怕理解有误。

    事情其实还要从崔家说起。

    问什么呢皇帝想了想,就问考功属的事儿吧。

    许敬宗已经拜相,官职上实则到头。

    尤其是王相。

    一来,想打破传统的观念,比打破官选方式更难,并非一道诏令能禁止。二来,此禁婚令若下,甚至有更突出这几门世家与众不同的意思。

    朝堂之上,诸臣只听姜侍郎语气一如往常,随口道“我于朝堂事如何看与你何干。”

    他愿意主动投靠皇后,也愿意接下皇后这个打压世家的交待,除了他自己没有家世靠山,想要更好的保住当前官位荣耀外

    比起禁婚令,媚娘也觉得这个法子更好。

    朝野间又是一片哗然热议。

    她原本想做打击科举黑幕保护伞的正义人士,结果后来见了狄仁杰骆宾王后,蓦然现保护伞竟是她自己。

    许敬宗和李义府正在反复推敲皇后的话。

    简单粗暴翻译下,便是只要你官位够,就是士族官位越高,世家等级越高

    晚唐黄巢直接就以天街踏尽公卿骨的方式,端了大半世家传承。

    那他也要做一件大事

    李义府当场噎住。

    姜沃很快听说了李义府的大事。

    不,或许许敬宗能算一把长期使用的黑刀。

    就准备再次突袭点她的名。

    但许敬宗比李义府为人处世强出八个度,打这儿就能看出来

    又说起先帝在时,有几年曾提出来“王妃、主婿皆取自勋臣家。”

    毕竟这件事让姜沃打头去干,她是不愿意的性价比太低了。

    说起先帝这道圣意,也可见先帝当年为陛下选的当真是晋王妃,而且王皇后鸣珂最开始也是被叔祖母同安大长公主推荐的。

    因姜沃已经位列同中书省门下三品,每回中书省的议事她也可参与。

    李义府居然就在大朝会上问询姜沃对此事的意见

    媚娘心中生恼这人,不好用。

    一时,朝野间世家名门尤其是这些一等世家,舆论哗然一片。

    “博陵崔氏、清河崔氏、范阳卢氏凡此七姓十家崔氏被他算作两姓,不得自为婚姻。”

    不过

    在姜沃看来,比起李义府的禁婚令,许敬宗提出的法子就强多了。

    媚娘问起时,姜沃便合盘托出她的想法。

    但是他觉得自己该更进一步才是

    还主打一个情绪因素之前裁入流官事,许多世家朝臣,既不敢明着怼皇帝,也不去怼拟诏中书令,反而抓着他这个审核诏令的门下省侍中,狠命一顿怼。

    毕竟她是见过大场面的人。

    皇帝略微蹙眉,看向李义府怎么还有人敢抢朕的话。

    若是许敬宗提出的姓氏录颁布,那就会出现一个问题。

    总之,这一年三月初一的大朝会,在皇帝终于上朝后,朝臣们都未讨论旁的,直接针对禁婚令和姓氏录两件事,当场庭辩起来

    她在想一件事

    因此任由大朝会上,各种朝臣关于姓氏录和禁婚令两事唇枪舌战,姜沃兀自出神。

    并且创造性的提出“后族为第一等,其余悉以仕唐官品高下为准,凡九等。”又特意言明入仕得五品官者,皆升士流。以军功致五品者,也在其内。”

    既然姜侍郎是因为吏部资考事,做了半步宰辅。

    毕竟朝代换过多少他们世家都还存在。

    “是,歪脑筋倒是灵活,只盼着他在世家事上,也有些别出心裁的主意才好若是这件事办的漂亮,卖官事说不得还能给他减一等罪名。”

    但第二条路,都不能称之为路,只是无可奈何。因为当天街踏尽公卿骨之时,必是民更不能聊生的乱世。

    姜沃忽然又想起了几年前的贡举。

    姜沃吃瓜中。

    而每每看到姜侍郎一身紫袍,他就抓心挠肝似的。

    李义府那个禁婚令就是只损人。

    原本被折了面子的李义府,就在暗中记恨,此时有皇后背后撑腰,正好狠踩世家一脚。

    最惨的是,他虽然在中书省做侍郎,但两位顶头上司,杜中书令和王中书令都不大看重他,常让他坐冷板凳。

    李义府于去岁,为自己的儿子求娶崔氏女。然而,虽说他求娶的是旁支庶女,崔氏还是毫不给面子,一口拒绝,而是表示再不必为此事上门的断然拒绝。

    讨论完毕,许敬宗还随口安慰了一句李义府“如今陛下委以后政事,念在当日请立东宫的份上,你的官位大概可以动一动了。”

    这个仇怨,许敬宗记到现在

    如今的姜沃,听朝臣们吵架,也已经没什么意思了。

    她的指尖敲在李义府的奏疏上“等朝臣议一议这道禁婚令再说。”

    因许敬宗官位高,大家先骂他。而且这份姓氏录,直接被称作勋格。

    “唐官品高下为准”,那以她现在的官品,她就会变成二等世家。

    许敬宗也罢了,行事还算谨慎小心。

    王相原本是吏部尚书,就是那位姜侍郎的上峰

    与许敬宗是寻靠山不同,李义府则是升官之心狂热炙盛。

    起码永徽年间就能看清她在吃瓜的皇帝,现在也能看清她在神游天外。

    他如今是中书省的四品侍郎旁人看他官位已然不低。

    且自从长孙太尉离职,朝上的骂战的等级都直线下降。

    他可是首倡改立太子的人啊,怎么这几年过去,皇帝完全没有再升他的官位,也没重用他

    世家根本不认,觉得这是官位排行榜,才不是世家排行榜。

    此时李义府提出的这种禁通婚,只能算是一种精神胜利法。

    李义府此人,貌状温恭,说话的时候,总带着几分笑意。

    姜沃便知媚娘是准备把许李二人,尤其是李义府,当成黑手套用了。

    真正让世家颓掉甚至泯然众人的,除了靠改变人才选拔的方式,不断打破阶级被垄断的壁垒外,还有物理消失。

    甭管你旧族世家认不认,若是皇家发了这本姓氏录,起码也是他们第一次被官方认证了世家

    皇帝原本被这些人吵嚷的头疼,结果又看到姜卿毫不受影响的在走神。

    也正似现在,本来正在努力帮着帝后打击世家的她,忽然,变成了二等世家。

    而被李义府点名的姜沃,并未回头看,也未出列又不是帝后点她,何必出列。

    皇帝准备好话题,刚准备点名,忽然听见已经有人抢在他之前

    因此许敬宗在大朝会上被骂时,还是有人维护他的,但李义府被骂就完全是纯纯被骂。

    这是什么屠龙少年终成恶龙的养成记吗

    门下省署衙。

    啊,这真是

    此时脸上也是笑容,开口道“关于下官这道禁婚令。不知姜侍郎如何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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