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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从外头看,青烟袅袅,不知情的人都以为李仙师在开炉炼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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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原是师徒三人一番长谈,谈的都过了公厨饭点儿。

    姜沃不由觉出饿来,于是对李淳风堆起了一个分外乖巧的笑容“师父,这个点儿去公厨必没有好饭菜了。”太史局公厨本就味道平平,每日矬子里面拔将军做的稍好些的小菜,总是早早被抢光。

    李淳风知道她在想什么,却明知故问“那能怎样只好凑活吃罢了。”

    姜沃双手合十“请师父大慈大悲,去丹室弄几道小菜救命吧”姜沃总共做了两套炒锅,一套就被留在李淳风的丹室里了。上回姜沃夜班,还特意进去看了一眼,好家伙,丹炉里头全是新鲜菜肉啊反正天气已经冷下来了也不怕坏,丹炉就变成了天然金属冰柜。

    李淳风继续傲娇“要求倒多给你煮碗面吃就不错啦,还几个小菜”

    傲娇归傲娇,了却心事心情大好的李淳风还是整治了四个小菜出来。

    不比姜沃厨艺一般只敢做点炒素菜,李淳风已经将炒锅用的炉火纯青,还无师自通琢磨了一道茱萸炒羊血出来,滋味又佳火候又恰到好处,连姜沃这种觉得羊血鸭血有股铁锈气,以前不爱吃的人都吃了好几块。

    李淳风又让着袁师多吃,说是冬日进补暖身补血。

    再看一眼姜沃,见她肤色光洁,头发乌黑,眼睛明亮可知气血丰沛充足。这样的人,别说她天生好相貌,便是五官平平,也是极顺眼的。

    李淳风看自己孩子自然是越看越好,于是想着嗯,也不能全怪卢司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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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且说姜沃看人,习自袁天罡,还是很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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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原来几回到太史局来送诗稿,是因自己声名鹊起,算是借了三分姜太史丞的东风。又觉姜太史丞为人难得,并不以男女为界限,是真的想做知己,故而来送诗稿。

    可偏生这心思不由人,最后一次有些变了。

    他立刻警醒了自身若是问心无愧便罢,若是问心有愧了,自然不能再装作没事人一样来与姜太史丞谈讲,实则是慰自己内心思绪。

    必得与家中长辈说定,请长辈们提亲才算不唐突。且还得是妥当提亲,毕竟姜太史丞不光是姑娘家,有闺名需要爱护,还有官体需要慎重。

    于是卢照邻出了宫门,直奔叔父家中去。

    崔卢这等世家门户,在京中自有许多亲眷族人做官。

    诗会之后,卢照邻声名大噪,除了正好有姜沃相人知才之事,也少不了他本家伯父就在京中做官,同僚众多,给他添了一把人气。

    亲大伯在京中,分量跟父亲也差不多了。何况卢照邻深知自己父亲,因是幼子出身,素日最爱吟风弄月,只领个虚职拿俸禄,家中大小事都是听伯父的安排。

    卢伯父是大理寺的官员,跟别处年底要忙死不同,大理寺年底除了整理卷宗倒是还闲些十一月了,眼见要过年了,人要作死也得挑日子啊。

    且大理寺多断大案,朝臣们都灵着呢,真要告发什么贪污的大案,也会过了年再说,不然年根下拖着没弄完,夜长梦多。

    因而这日清闲轮休的卢伯父正在家看侄子的诗作,越看越美不是他亲大爷眼,看自己孩子好,而是侄儿的诗就是好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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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卢大伯还在规划侄子将来的官路托先帝洪福,圣人的兄弟很多。但被圣人看在眼里的却不多,邓王算是比较得脸的了。让侄子先跟邓王待几年,攒一攒资历见识,将来这京中有了合适清贵的实缺,甭管是卢家还是邓王处帮衬一把,卢照邻也就能补上了。

    京中的好官位可从没有虚位以待的,向来是一出缺立刻被人抢了去。便是卢照邻现在风头大盛,也没有合适的官位,还真不如去做个卢司马。

    世家的绵延和生命力坚韧就在这里,代代相传,如今卢大伯作为长辈替卢照邻思量,将来卢照邻有位高一日,自然也会提携他的族人。

    要是寒门子弟,自家两眼一抹黑,做官的时候但凡走错一步,什么大才也都毁了。

    听闻卢照邻到了,卢大伯也是立刻就见了。

    卢照邻先是按照礼数请安,之后稳了心神,先说了些家常话,请教了学问。

    慢慢便谈讲到家中会不会给他定亲这件事上。

    卢大伯笑道“果然立业成家,如今你已有体面官身,自然也想着成家了。”他捋一捋胡子道“你父亲早写信给我了,托我从京中寻访有无旧交故友家的适龄闺秀。”

    邓王的封地上无世家名门,起码没有崔卢这等级别的世家,那还是在京中找吧。

    在卢大伯看来侄子出身正当人又出彩,寻常世家也不行,还得是他们五姓七望这等一流世家女才堪配甭管二凤皇帝的氏族志修出来如何,这几家以及所有世家谱系内还是认他们为第一等世家的。

    卢照邻听出了这个意思,险些没给愁死。

    他沉思片刻,忽然起身跪了,郑重道“侄儿有一恳求请伯父一听。”

    卢照邻路上整理了无数回措辞,说出来的话很谨慎俱是他自己一见心折,与姜太史丞再无关的。更睁眼说瞎话,表示姜太史丞连多余的话都没有跟他说一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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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卢照邻做好了攻坚战的准备,无论两位仙师能否准许将爱徒聘与卢家,但若是他自己就败在家族这一关,根本没有机会去问一问,那他真是不能甘心。

    他打小就诗文俱佳,不但如此,还有辩才。见卢大伯默然良久,卢照邻就打叠精神准备开口发挥辩术了,想要把大伯洗脑成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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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就见眼前大伯胡子动了动,点头道“太史局姜太史丞啊,若能成,倒也是一桩好亲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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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忍不住咳嗽了两声,换了一口气,脸上是一半惊喜一半迷惑“大伯同意了”

    师徒三人吃过饭后,姜沃再次给两位师父奉茶,这次是放了柑子的果茶。

    李淳风心情依旧很美,还笑着打趣一句“师父观你这脾性也不宜嫁人的女子出了嫁,除了公主,谁不要晨昏定省,伺候公婆丈夫用饭的时候先捧碗盛汤,让你坐下你再坐下,便是家中有仆妇婢女,也少不得你做活我观你可不是会伺候人的脾气。”

    素日相处就能感觉到,这孩子给他们送吃送喝,学着下厨给他们炒菜,全因她是弟子,打心底里想着孝敬师父。

    而并非自己是女子,就觉得该伸手做这些洒扫庖厨的活计。

    更没有那种,男人是在外头做大事,不该做这些琐碎活的想法。哪怕这个男人是师父长辈,在她跟前干活,她都毫无惶恐别扭,全然一片自然。

    只觉得男人炒得好菜,那就男人去做呗方才李淳风翻炒的时候,她可只是眼巴巴摆了盘子等着吃。

    李淳风心内就摇头暗笑这孩子给人做媳妇,不得被婆婆挑剔死啊。

    姜沃连忙敬茶“师父就是师父慧眼如炬”

    李淳风又笑了“放心吧,卢司马的父亲并不在长安,若来人试探亲事,必是他的大伯父卢寺卿,我会替你回绝。事涉世家也好,世家这种门风有一桩好处,总不会把事情办难看了。”

    姜沃不由有卢照邻一般的疑惑“师父,您怎么觉得卢寺卿会开口呢”她倒是觉得卢照邻若是有意,会说动邓王而不是家族。

    “他们世家不是一向坚持世庶不婚吗尤其是崔卢郑王这几家,把他们家族看的与世人都不同,常常只肯彼此通婚,寻常世家都不在他们眼里。”

    姜沃此身父母早早过世,虽都是宫里出来的官身侍卫与女官,但绝非世家。

    甚至再往上此身连祖父家、外祖家都不知道父亲家是隋末家破人亡剩下一个男儿进了军伍讨生活,母亲家亦是在她进宫为宫女后,举家因当地鼠疫而尽亡。

    那真是别说世家,连家都找不到究竟是哪儿的,祖辈都无从考究,可以说是标准的浮萍之身了。

    李淳风搁下茶杯“你久在宫中,见多了帝王将相,难道还将自己,将你师父们看的轻了吗”

    任凭什么家族,不愿意多一位谶纬之师,能预兆家族祸福乃至兴亡

    卢照邻又不是大宗承宗孙,将来会做宗族之主的。用他来与太史局联姻,卢家必是愿意的。

    腊月前,卢寺卿来见李淳风。

    其实他原也想请见袁天罡的,但如今除了圣人谁也叫不动袁天罡,卢寺卿问过就作罢,只与李淳风相谈。

    他先很是客气,婉转将求娶之意说了。

    卢寺卿虽是大理寺出身,也颇审过几桩大案处置过不少人,但外在还是走的世家流,形容举止分外儒雅。

    他话说的也很到位既想结亲而不是结仇,就不带任何世家的骄矜,反而口口声声赞姜沃是两位仙师爱徒,他们卢家高攀,拿出了十足十诚恳求婚的态度。

    还周到解释“并不是我们家不懂规矩,不知请冰人上门提亲。而是仙师的高徒不同常人,总要先问过袁仙师与太史令的意思,才好惊动外人。”

    又请李淳风放心,这样私下一问,绝不会传得朝上人人皆知,令姜太史丞在署衙里为难。

    饶是李淳风不会应这桩婚事,但看卢家这样周全,也觉得不错。

    他脸色颇平和,倒让卢寺卿却以为此事大大有戏,不由就多说了几句话“太史令是神机通天的人物,我便不瞒您。这桩婚事不单是我们卢家老一辈的看中,更是九郎那孩子亲自求的。”

    卢照邻祖父尚在,没有分家,序齿也是一大家子排行。

    他在男丁里排行第九,家人都称一声九郎。

    “那孩子与我说了些肺腑之言,我也就厚着老脸说给太史令听了他只道极心疼姜太史丞的。说她本该静养在大户深闺中,不该受这些磨难。太史令,若是您二位肯许以爱徒,再不必担心孩子们间相处的不和睦,九郎是个好孩子,实在极想照顾姜太史丞的。”

    “姜太史丞年幼失怙,我弟弟弟妹都是慈善人,一大家子其乐融融的,必会待她如亲女。”

    若是换寻常人家,听男方提亲时,不在意女方幼年失双亲,反而承诺会更加疼爱,自是高兴的。

    但问题是李淳风不是寻常人,他只是表面正常,内心很奇特。

    他听了这番话后,平和的嘴角一滞,心里不高兴了什么叫不该受这些磨难的什么磨难难道在太史局做正六品官是磨难难道学去他与袁师一身本事是磨难哦,在你们眼里,姑娘没有生于世家闺中,没有嫁了人去相夫教子就是受苦受难

    合着我们这里是火坑啊

    我一个太史令亲手下厨做菜给她吃是磨难,她嫁到你们家去,晨昏定省端茶倒水伺候你们一大家子老头老太太累死累活是享福

    还九郎,我天。

    既不分家,上头两层公婆,无数隔房的长辈,又有八个嫂子,以及不知多少的大姑子小姑子,那不都得我徒弟去伺候啊。

    李淳风腹内已经火了。

    快拉倒

    但他还是耐着性子等卢寺卿说完,然后在卢寺卿觉得自己说的尽善尽美,殷切望着李淳风,盼着他一口应下来这桩两全其美婚事的时候,李淳风开口了。

    他冷淡如高岭之花“不成。小徒生来命格奇颖,婚事极难相配。且我与袁师早算过,她十年内都是不宜婚配的。”

    卢寺卿傻了。

    下意识说了一句“这这怎么会呢,不应当吧。”

    李淳风立刻露出了一个危险的笑容“哦,原来我这太史令算的卦象,是不可信的。既如此,我请袁师亲自出来与卢寺卿分说如何”

    “只怕卢寺卿觉得袁师还不可信,那只好另请高明了。”

    卢寺卿连忙否认,只道自己太惊讶,绝不是说李淳风的卦象有误。笑话,他哪怕是怀疑,也不敢另请高明啊袁李二人已经算过的事,这世上哪还有算师敢再算

    他正在茫然措辞中,又听李淳风补了一句“此卦已过圣人耳,圣人已准小徒婚事自择。”

    卢寺卿

    那他还有什么可说的

    只剩一句告辞可以说了。

    卢照邻终究是自己又去了一回太史局。

    听过大伯父带回来太史令的拒绝,卢照邻想着自己不能不来,不能不亲口问一问,是命格不合适,还是

    “我与卢司马并非一类人。”

    卢照邻多么聪明,一句话,足矣。

    姜沃平和地望着他,不带什么情绪的坦白问道“卢司马前几回送我诗稿,并无此心思吧。是因为上回,我看了王绩老先生的诗,露出了几分思亲的伤感,是吗”

    卢照邻脸上一红,有些话原想深藏心中,但见她姑娘家都说的这般坦白,也就直接道“是,我观你伤感,便觉心中难受我想以后可令你再不这般伤感,不要再受苦楚。”

    他说完后,却见对面姜太史丞报之一笑,是他从未见过的笑容。

    并不是她寻常面对人时,那种微云一样的浅笑,而是一种不同的笑容,很坚定很明亮“卢司马,那你确实不了解我。我是很少伤感的,我对自己的生活很满意。”

    “开在旷野山谷里的花,你瞧着它可怜,可真将它移到花圃里,按照你要求的方式生长,那花也不会开的好。”

    “卢司马觉得我在太史局做事辛苦可怜吗我却觉得很快活。”

    卢照邻怔住了他从眼前人的笑容里,察觉出,她说的都是心底肺腑之言。

    若是如此,那他的怜意,岂不是不合时宜,是让眼前人困扰受苦的事儿之一

    他眼底的缠绵思绪,像是一团渐渐被风吹散的乌云,眸中慢慢恢复了以往的平定。

    卢照邻起身深揖“是我唐突了,这些日子,给姜太史丞添烦恼了。”

    姜沃依旧坦诚道“愿一世与卢司马为君子之交,朋友之谊。”

    卢照邻直起身望着她,轻声语“固所愿也。”

    从太史局告辞前,卢照邻又道“以后我再做了诗,会写在名刺上送与太史丞。”

    名刺如名片,是一张摊开的纸,不似信函般封口,是居中传递人也能看到内容的光明正大之物。

    姜沃莞尔“好,我等着看卢司马的新作。”又关心了一句道“过去大半月,卢司马身体如何”

    卢照邻便道已经写了信函送往孙神医的老家,便是孙老不在家乡,也会有老仆知道他去往了何地。卢照邻已经跟邓王请过了病假,一旦得知孙老的所在,就会赶了去瞧病。

    “待孙老入长安,我再来告知姜太史丞。”

    之后又安慰依旧痛失伴读空欢喜一场的小外甥“舅舅给你带来个好东西。”

    崔朝,四年前皇帝见过一面。

    鸿胪寺众官员之所以推来推去不肯出使,是因为阿赛班国地处偏远,怕路上吃苦遇险罢了。

    然而这回带领使团,万里路走下来,便如同上好的明珠,擦去了最后一层浮尘一般,愈见光华。

    她不由发愁,我们太史局的颜面啊

    甚至使团走的时候,国王还亲自送出了九十里地,又将当地及邻国各色土仪送了好几车给使团。

    姜沃端起了自己的玄学范儿,凝神看向崔朝哪怕是做好了准备,也还是感叹甚至惊叹,这人,怎么能这么好看呢

    崔朝听闻有能够回晋王府的机会,脸上也见笑容。

    毕竟二凤皇帝的慧眼没挡住慈父buff,因而在他看来,晋王是最乖巧柔和不过的孩子,一定要心正的人,方可为幼子伴读,别欺负了雉奴去。

    那位新王又想起父君生前,曾有机会亲自去过长安拜见过大唐高祖,父王回来后还说起京中风土人情,对大唐世家也是敬仰的不得了。

    “小国僻陋。”阿赛班国国王努力操着不甚熟练的汉语道“没有什么贵重之物,只多各色玉石、宝石。一点小小心意,请崔使节务必收下。”

    而崔朝是在腊月里回京的,特意赶着新岁前回到了长安。

    然而却听皇帝依旧拒绝“那崔氏子相貌实在好,又颇有才学与雉奴谈讲的来。相较起来,太子那里只是胡闹的乐人奴仆,可雉奴这边,朕倒是更担心他心心念念要崔家子回去,是真有些心思咳咳。”

    于是崔朝的差事办得格外流畅顺利,比预想的快许多。

    长孙无忌听完后,挽袖子就去找皇帝了。

    姜沃抬头见到崔朝的时候,也没有忽略旁边笑得快傻掉了的周元宝。

    “何况那不过是个谄媚奉上的太常乐人,原就是奴籍,天生是伺候人的。与世家子怎么能相提并论呢”

    主要也是李治在父皇跟前孤孤单单低落道“父皇日理万机,大哥要养病,四哥则忙着修书。妹妹们也都大了,更爱跟同龄姑娘们玩。父皇,只撇下我一个了连看了首好诗,心中激动,却没人可谈说一二呢。”

    于是他迅速跟妹夫站到了统一战线这样的颜值,就戳在鸿胪寺当门面吧。放在晋王府,还是还是不必了

    卢家赶着年前上太史局的门,姜沃还是很高兴的,她心上记着的事儿多,了结一件是一件嘛,正好清清爽爽过年

    李治郁闷了,明明之前听父皇的口风,要叫阿朝回来的呀

    然而长孙无忌这次再见崔朝也觉大不一样当年崔朝是孤注一掷,背叛了家族来到京中,自然有些憔悴与不安。且当时他年纪还小些,风姿还未养成。不比如今,经过了大事也出使外域走过了万里山河,就如同珍珠彻底磨出了光彩一般。

    崔朝回长安后第三天,皇帝单独召见了他。

    都快走到门口了,才想起来,又折回身“我一进门,王爷便说起面圣的事儿,我竟忘了。”从袖中取出一份礼单“这是我途径各国,所见觉得新鲜的各色器物,有摆件有玩器也有绣件,每一样我都写了出自哪一国,又是怎样做成的。送给王爷赏玩。”

    李治笑眯眯“父皇应当不会难为你,怎么说你也是有功之人啊那棉花已经在司农寺的暖房里种上了,为此,他们专门划了十间屋子出来呢。”司农寺准备了数间屋舍,烧不同温度的炭盆用不同的土壤,正在精心实验怎么种植这棉花。

    长孙无忌大慰啊,多好的外甥啊

    因而崔朝在哪里都比较受人的优待比如来太史局,他正按流程在门外递名刺时,就被一个脸圆的不得了的太史局监候给请进去了“姜太史丞在,在的,快进来等,外头有大太阳呢可别晒到你”

    然而真召见了,看到崔朝更胜往昔的容彩,二凤皇帝又立刻反悔了还是继续在鸿胪寺当大唐门面去吧

    于是李治按照最近半年来的习惯遇事不决找舅舅,便去长孙无忌跟前委屈了好一会儿。

    长孙无忌第一次觉得原来蓬荜生辉不是个夸张的词,竟然真有人能一笑生光

    李治点头“好啊,你就趁今日去吧。今儿要求见父皇的人都排出宫门去啦,必是没空宣你的。”

    长孙无忌丝毫没有倒戈的不好意思,反而借此循循善诱道“帝王一言九鼎便是如此,圣心两可之间,唯有他一人裁断,雉奴可明白”羡慕吧有没有想要上进自己说了算的动力

    李治不用他说完“放心,我一并令人带进宫来,直接打发宫女悄悄送到宫正司去就是了。”

    崔朝一向是个最受欢迎的人。

    给崔朝处则单独备了一份,甚至亲手送上一匣子宝石。

    李治见他回来高兴的不得了,旁的都不提,就先告诉他“父皇这两日忙的很,但若无意外总要召见你一回借着上回棉花的事儿,我已跟父皇又提了你。”

    原本他路上还有过担忧,人家国王都没了快两年了,鸿胪寺才派出使团去吊唁,只怕阿赛班国新王会心中不满,生出怨怼。

    罢了,这太史局的颜面实在是保不住了。

    于是崔朝道“多亏王爷提前与我说一声。我也好仔细想想御前应答。”一定好生表现,争取回晋王府。

    晋王独自在宫里,必是难得很。

    “如今太子哥哥那件事已经过去了一年,众人再不提了实在是比起太子要投奔突厥人的惊人之举,男宠这件事已经失去了热度父皇那阵邪火也过去了,早知道咱们这几年只是同窗读书,再清白不过。我瞧着父皇有松动之意,叫你依旧回我这晋王府来”

    姜沃观赏同时,又深为遗憾起来可惜回了宫,实在找不到机会,不然自己定要让武姐姐再瞧一回崔朝

    但这旨意一下,李治可是懵了。

    震惊过后,长孙无忌却敏锐的抓住了一点父母唯有爱子至深,才会胡思乱想,有一点苗头就怕对孩子不利。

    李治也是见长孙无忌临阵倒戈,所以故意说这话,看舅舅噎的差点吹胡子瞪眼,心里偷乐,面上却继续懵懂“舅舅怎么啦,眼睛进沙子了”

    他虽才回来一日,也觉出京中这味儿越来越不对了,魏王李泰气焰火烧火燎简直有种焦糊味。

    长孙无忌完全没意识到,他这个想法就是已经格外偏心晋王了。

    看着这样的人,真是心旷神怡啊真想把他留在太史局,当成屏风一样摆在那里观赏,保管所有人上班热情大涨。

    倒也不怪太史局的同事们。

    父皇堂堂天可汗,怎么,怎么反悔呢。

    长孙无忌见外甥似乎要开窍,还未来及的开怀,就听雉奴道“我记下了,以后要对太子哥哥更恭敬,有事求太子哥哥”险些给长孙无忌噎死。

    李治点头。

    那时他年龄虽幼,但二凤皇帝看得出,那是个大道直行并有骨气的孩子。所以皇帝把他放在了疼爱的幼子身边。

    长孙无忌道“此玉都不必雕琢,只令人做个檀木架,摆在桌上就很好看,唯一可惜便是小了些。”若是能做大屏风或者大桌屏就是价值连城的宝贝了。

    需知崔卢郑王这些五姓七望的人家,连他们老李家还看不大上,皇帝竟然担心人家世家子来做男宠,在长孙无忌看来,实在是胡思乱想啊。

    二凤皇帝咳嗽了一声,以作尴尬的结尾。

    但此时四年过去了,长安城风起云涌之地,多少人踏入官场时是赤子之心,又有多少人被岁月改变。

    于是新国王开开心心认定,若是亲爹知道大唐第一等世家出身的崔家子来祭他,肯定就含笑九泉啦。

    能做皇帝的人很多,能做成千古明君的少。而明君最要紧的一项就是眼光若是识人不明,把个曹操看成个刘备,那也不必称什么明君了。

    崔朝幼时从那样境地走出来,体察人心简直是被动技能。

    要放在幼子身边的人,二凤皇帝一定要再看一看背离家族,孤身入长安四年来,崔朝有没有变,心性是否还一如当年清正,如当年般不卑不亢站在自己面前陈道他想要的,只有一个公正。

    长孙无忌觉得,可以给雉奴争一争了。

    崔朝深知,晋王的性情,虽绝不是传说中的仁厚至软弱,但在某些方面,实在是有些柔软的,比如说怕孤单,怕寂寞,凡事有人陪着一起做才更高兴。

    哪怕玉质不是最顶尖,有这样的纹理,也是一件极稀罕的好物件了。

    崔朝去的这个阿赛班国,是很乖巧听话的,从来没有给大唐作过妖,是特别老实的属国之一。

    男女在爱美之心这件事上其实差不离。

    差事办的快,使团中人也都想回家过年,于是宁可路上辛苦些,也都加快脚程,终于赶在腊月前回了长安。

    他拿出一块巴掌大的玉,难得是清透的玉石中,飘着墨色的纹理竟然自成莲花观音之象。

    崔朝颇有感慨“果然出门一趟长见识。有些物件我都不认得也猜不到是做什么的,想来王爷也猜不到。还请王爷一一看过,先自己猜一猜,再拆我写的标注。”

    长孙无忌瞬间理解了皇帝的脑回路,然后差点一个踉跄合着您这不只是担心孩子们胡搞乱玩,还真担心发展出一段断袖真爱来啊您这是想象力多丰富的一颗慈父心啊

    他特意没穿官袍,而是换了常服求见意在表明不以君臣尊卑之分相谈,而以孩子舅舅身份问问你这做爹的,孩子又不要星星月亮,就要个伴读,你咋不给呢

    把二凤皇帝的慈父心给搞的软成了棉花,就有一点肯让崔朝回去的口风。是啊,儿子总不能没有朋友吧。自己在他这个岁数的时候,可是整日呼朋引伴纵马射猎。

    崔朝便笑道“既如此,如今应了姜太史丞的平安卦,我很该去太史局道谢。”

    臣子们无语那您继续哭吧。

    姜沃才想到这儿,就听见咚一声,原来是另一个太史局的生员,一见崔朝就呆掉了,魂不守舍往前走,撞到了太史局里无数屏风上的一个,这才回神,正在抱头蹲地。

    这叫好饭不怕晚

    李治不缺金银珠宝,倒是就缺个新鲜,高兴收了“你带进宫太显眼了,我打发人去抬。”

    皇帝对雉奴的疼爱,实不下于太子和魏王

    “听王爷的意思,您请姜太史丞给我起了一卦平安的事儿,也过了御前了”

    若是封疆大吏回京,一定要先等皇帝召见过后,再见旁人的。但崔朝非此等身系兵权的要紧人,因此递了奏疏上去,等了一日皇帝没召见,他就递名刺进去见晋王了。

    崔朝也很关心棉花事,准备回头就去司农寺看一眼。

    李治心头一颤,舅舅这是在引着他去争储君位那就是说,舅舅愿意押他

    二凤皇帝还有一桩世人不能及的好处他从不用老眼光看人。

    就保全自己的吧

    再有一事他很放在心上

    他做错什么事惹到李仙师了吗

    甚至下了口谕给鸿胪寺正卿,以后少叫崔朝出远门,浪费就让他在鸿胪寺负责接见外宾。

    原本还想着由晋王转交谢礼,但现在却可以自己去一趟了。

    然而到了后,才发现都是白担心。

    若说原本的崔朝,已然是绝好相貌,但依旧稍显单薄,像是上好的精细瓷器,美而脆。

    于是松口道“等崔家小郎回来,朕见一见他再说。”

    二凤皇帝原觉得崔朝也有些倒霉好好的世家子,还是给他修氏族志事上出过大力气的世家子,为了太子那档子事儿,连王府的清闲官也做不成,被弄到西域去做了一回苦差,于是召见前还想着,要不再让崔朝再跟着雉奴去。

    李治眉眼带笑“谢谢舅舅”然后举了举玉牌“我回去一定用功读书,在朝事上也用心,不叫舅舅失望。”

    等亲送使团后,望着远去的使团,阿赛班国王还忍不住哭了起来。旁边人上来劝,国王就悲伤道“估计下回天可汗再遣使来,就是我死的时候了。”

    舅舅当时一脸我去给你做主平反,搬走头上大山的表情去了,一副绝不畏惧强权要给外甥争一争的雄赳赳气昂昂,咋的很快自己变成一座大山回来了还帮着父皇劝他,让崔朝继续在鸿胪寺。

    因而他略有迷惑的察觉到李淳风李太史令怎么好似不大喜欢他

    总之,崔朝这一路果应了姜沃的话,虽是路途遥远吃了不少苦,但一路平安。

    但正因其国偏远弱小,阿赛班国王见了大唐使节终于来给先父王吊唁,兼给自己颁发正位证书,才激动地飙泪,款待规格给的极高。

    原来那阿赛班新王是个大唐控兼颜控,原本对大唐上国就毫无怨怼,再一见使团代表崔朝就呆住了,还生出一种虽说我爹没了两年,天可汗才派人来吊唁,但若是这等人物亲自来吊唁,我爹也没白等的不孝感想。

    他这一趟出使西域,总的来说,差事并不难。

    因没有说服妹夫,长孙无忌转身就往鸿胪寺去了他之前是见过崔朝的,知道是个极俊朗的小郎君,但实不值得皇帝这样天马行空乱担心吧。

    他笑得风华满室,连在晋王跟前伺候多年,按说见惯了崔朝的小山都差点被晃得摔了壶。

    李治也大慰啊,多好的舅舅

    长孙无忌无力摆手道“咳咳,无妨你这孩子,不要光想着求人。要知道你大哥哥也有难处。你要自己立起来,多做事,不光要令你父皇喜欢,更要少些孩子气,显出些本事来,自己说话管用才痛快不是”

    不过他面上还是很自然,只低头似有所感念念道“是啊,只有帝王才说了算”

    崔朝跟晋王关系亲厚,闻言也不客套,利利索索起身告辞。

    又将崔朝当年被鸿胪寺发落到最偏远的小国之事拿出来说了一遍,见雉奴似乎有动容之色,长孙无忌才觉得欣慰许多,自己没有白费唇舌。

    崔朝应了“还有一份是送给姜太史丞的。”

    那李泰为了修书,要了多少朝中大儒过去也没见你舍不得,怎么雉奴这就要个世家子这么难呢做爹不能这么偏心

    他见了皇帝后,好一阵劝说,先说雉奴孤单的可怜,又道“陛下还想着太子当年荒唐事所以忌讳生的好看的少年郎其实倒罢了。我瞧着太子并不是对什么男宠格外放不下,倒更像是被陛下您直接将人杀了,都不跟他说一声,有些怄气。”

    且阿赛班国上下深慕大唐,也仰中原文化,虽则文字不同,但国内人人都听得懂常用的汉语,还都能说上几句,以至于崔朝到了后,觉得差事比自己想的简单许多。

    大唐与属国之间外交很简单,肯乖巧听话的就好好过,要给大唐捣蛋的,就加入唐灭xx国系列里去。

    整个人气度又不同了。

    旁边臣子刚要劝国王,不要说这么不吉利的话,就听那国王继续哭道“那我这辈子岂不是再也见不到崔使节了”

    李治难得想要闹脾气,脸儿都皱起来了。

    姜沃看的很满足,倒是崔朝,出太史局的时候带了点心事方才他与姜太史丞方才说了没两句话,就见到了据说白日甚少出现的太史令李淳风。

    连皇帝都要挑好看的士子为探花郎呢。

    因此他的重臣里,前隋的旧臣、前太子李建成的亲信、敌国的番将都有,他都能知人善任。

    李治极是郁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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