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两点半,方致远和陈玉淇他们慢悠悠地来到洞见餐厅。

    距离集合时间还有半个小时,但大部分演员已经到了,看得出大家对此非常重视。魏星和王召他们正聊天,看到方致远他们进来,就过来问方致远,下午录像做什么。方致远听到这话笑了,我们也想知道呢。

    快三点的时候,尔冬升带摄影组的人走了进来,其中一个扛着摄影机。他扫视一圈,发现人都到齐了,微微点了点头,然后让摄影师在墙角将摄影机架上。

    等摄影机架好,尔东升开始进入正题:“你们都是横漂,到横店的时间有长有短。我想听听你们对横店的看法,我们来个辩论吧,题目是横店的好与坏。”

    尔东升将在场众人分成正反两方,方致远被分到正方:“现在开始辩论,正方先说。正方说完,反放可以反驳。我很期待你们的表现,现在开始,正方谁先说。”

    第一个站出来的是魏星:“很多人都问我,为什么来横店?不是为了挣钱,也不是为了体验,我想来横店一半的人都希望能在这条路上越走越远,包括我自己。横店好就好在给了我们这些普通人实现演员梦的机会,在横店有梦想。”

    魏星话刚落音,立刻遭到了反方的强烈反击:“以前横漂奋斗几年能成为副导演,现在基本上不可能了,横漂很难起来,尤其是男的,要求太高,身高、长相、普通话一堆要求。女的只要长得好,身材好,发展起来比男的要快得多,也容易得多,但要付出代价,里面潜规则太多,什么潜规则大家都知道。横店没有梦想,横店是毁灭梦想的地方。”

    “周星驰在《喜剧之王》里骂群众演员为什么演得像鬼一样,没有灵魂。我们这些人在现场,就不需要有灵魂,没有人在意你有没有演,会不会演,你只需要走来走去就可以。在横店一个月是这样,一年是这样,十年还是这样!这叫梦想吗?”

    “大家说横店有梦想,那请问有谁在横店真正成功过?有哪个明星是横店出来的?人家北平有王宝强,横店有谁?横店出过大明星吗?连三线明星都没有。就说我们自己,有谁在横店成功了?成功过什么?”

    这一连串的话语像一把把锋利无比的尖刀,直插在场众人心脏,不但将正方的心捅得鲜血淋漓,连反方自己都被干沉默了。强烈的刺疼感瞬间让房间安静下来,不知道该说什么,很多人只能勉强挤出带着苦味的笑容,以示自己对这些话不介意。

    方致远见大家都沉默了,反击道:“我感觉自己挺成功的。我去年8月份到横店,今年演了三部比较重要的戏。一部是于征的《陆贞传奇》,我演男三号,一部是于征电影《宫锁沉香》的男二号,另外一部是徐克导演的《神都龙王》,在里面演小配角。

    《陆贞传奇》剧组,最开始我是给陈骁做文替,由于文替做得好,引起了于征的注意,他就我试沈嘉彦的戏,然后让我出演男三号沈嘉彦。由于《陆贞传奇》演得不错,《宫锁沉香》试镜的时候,他又让我去试镜,最终拿下了男二号。

    在《神都龙王》剧组,我是跟组演员,进组后拿到了一个叫周迁的特约,戏份大概2分来钟,台词三四句,主要任务是站在冯少峰的背后做跟班。由于我比别人认真,演得比别人好,徐客导演就给我换角色,让我出演戏份更多的薄千张。

    我不是炫耀,只是想说在横店很多人喜欢说梦想,但绝大部分是嘴把式。

    你们一个个都说梦想,请问你们真的为梦想拼尽全力了吗?你们每天练台词了吗?横店图书馆有免费表演课,请问你们去上过课吗?有些人都到横店两三年了,连普通话都说不好。还口口声声说梦想,别他么侮辱梦想了!”

    寇俊反驳道:“你长得帅,剧组会给你机会,当然可以说风凉话!”

    沈凯不同意寇俊的观点道:“远哥能被于征和徐客看上,有长得帅这个原因,但绝对不只这个原因。我在《陆贞传奇》和《神都龙王》剧组当过群演,远哥为什么被选上我是看到了的。其他人每天到了片场,不是打牌吹牛,就是玩手机睡觉,而远哥会找个偏僻的角落练台词,练八百标兵奔北坡。

    远哥能够被导演看上,真的一点不奇怪。他长得那么帅,还那么努力,不成功才奇怪。别人比你帅,还比你努力,你有什么资格抱怨?横店是造梦工厂,努力不一定会成功,但如果不努力,你一定不会成功。”

    众人被说得哑口无言,集训的时候他们就看出了,方致远是他们中演技最好的,也是训练的时候最认真最刻苦的。

    寇俊很不服气:“我们难道没努力吗?我为了梦想放弃了生存条件,难道我找不到工作吗?在横店每天拿着40块钱,被人当狗一样骂,甚至被人骗钱。我真的快坚持不下去了,有人说人生有两大悲剧,一个是踌躇满志,一个是万念俱灰,我现在已经进入第二阶段。你们说我不努力,请我还要怎么努力,难道也去当场工捡垃圾吗?”

    在场众人都想在尔东升面前好好表现,进而获得更好的角色。他们越说越激动,到最后差点打起来。尔东升坐在旁边静静地听着,露出满意的笑容。他觉得眼前这一幕很生动,也很真实,决定等到正式拍摄将这场辩论拍出来。

    辩论了将近半小时,尔东升抛出一个新问题:“你们觉得自己能成功吗?”

    方致远眼睛亮晶晶的,里面闪着天真而又充满希望的光:“当然能,我感觉自己挺成功的,现在已经一只脚迈进了职业演员的大门。很多人说北漂出了王宝强,而横店从来没有出过明星,我会打破这个记录,成为从横店走出来的大明星。”

    陈玉淇微笑着点头:“我觉得可以的。”

    王召信心十足地表示:“那么多戏烂的明星,我怎会不成功?”

    沈凯同样充满信心:“我可以成功,我原本是有工作的,我放弃酒店的工作到横店,就是觉得自己能成功……”

    轮到覃培军时,他笑容灿烂地道:“我已经成功了。我以前在煤矿打工,曾经遇到过塌方,曾经被砸断过腿。能够活在太阳底下,我就已经成功了。”

    原本有些嘈杂的现场瞬间安静了,所有人都怔怔看着覃培军,说不出话来。大家都被覃培军的话深深震撼了,从他的话中大家感到了幸福,感受到了对生活的热爱。

    当初方致远看《我是路人甲》,想起自己的横漂生涯感慨万千。电影中让他感触最深的是覃培军这个人物,出身贫寒,早早接触社会,吃过各种苦,但内心温暖阳光。当覃培军微笑着说“能够活在太阳底下,我就已经成功了”,他被深深的震撼了。

    此刻听到这句话,方致远依然被打动了,内心有某种强烈的情绪在涌动。他感觉覃培军那张难看的脸上泛着神圣而耀眼的光,让人不敢直视,跟他一比仿佛自己都变得渺小了。他不由心想,这个人是生活的强者,是从苦难中开出的花。

    尔东升也愣住了,仿佛内心的琴弦被人重重地拨了一下,震颤不已。看着覃培军那样洋溢着希望之光的脸,他知道这部戏没法不拍,而且必须要尽可能拍好。

    在尔东升的构思中,《我是路人甲》结局是悲剧,所有人的希望和梦想都被现实打得粉碎;但现在看着这群心怀希望的年轻人,他真的没法这么拍。他觉得应该给大家希望,他决定修改结局,美化现实,讲一个励志童话。

    作为励志童话,肯定不能按原来的计划选阴郁型演员做男主角,必须选择充满阳光,能够给观众希望的演员。在这群人中只有三个有这种气质,覃培军、万国鹏,以及方致远。

    万国鹏形象太过普通,而且毫无演技可言。覃培军长得实在太难看,没办法让他做主角,不然将他的故事作为主线,会是非常动人的故事。

    尔东升的目光最终落在方致远身上,这孩子形象极佳,演技出奇的好,是几十年一遇的天才演员。在他身上有少年人特有的纯真感,给人朝气蓬勃,希望和梦想能够实现的感觉。让他来演励志剧,观众会相信电影中发生的一切是真的。

    晚上十点,方致远跟赵小刀刚出电影院出来,电话就响了。是《我是路人甲》统筹郭威的号码。他当即接通电话:“郭老师,有什么事吗?”

    郭威笑呵呵地道:“你被选中当《我是路人甲》的男主角了!

    方致远欢呼一声,激动地道:“真的啊?那太好了!”

    等方致远打完电话,赵小刀赶忙问道:“出什么事了?”

    方致远咧嘴笑道:“我将出演《我是路人甲》的男主角。”

    赵小刀简直比自己被选为主角还高兴,一蹦三尺高,嘴里又叫又嚷:“太好了!太好了!我知道你肯定没问题。你演技又好,长得又那么帅,只要不瞎肯定会选你的!”

    她抓住方致远的手:“我们要好好庆祝一下。”

    方致远在她耳朵边低声道:“我去买盒杜蕾斯,今晚上我要用十个。”

    赵小刀羞得面红耳赤,拿拳头在方致远身上砸了一下:“讨厌!这是在外面,说什么疯话啊!别人都听见了!”她看了看四周,见没人注意到自己和方致远的对话,又笑了起来:“这是大好事,我们真的应该好好庆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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