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氏一听顾林的话,瞳孔顿时一缩,复又色厉内荏般地喊道:“你胡说什么,我有什么可心虚的!你这小二,休要胡言,当心我告你污蔑一品侯夫人,这可是要蹲大牢的!”

    顾林闻言,却轻轻叹了一声,尔后冷笑道:“夫人不必吓唬我,我已经不是当年那个,亲眼看见父母被杀,却不敢叫出来的孩子了,这些年,我每每闭上眼睛,都能看见我父母当日惨死之状,我只想问问夫人,午夜梦回间,可曾有冤魂入梦来找你索命?那些因你一己之私被害死的人,夫人可曾觉得对不起他们过?”

    “你放屁,我才没有做梦,我为何要做梦!”方氏当即喊道。

    这噩梦一说,可是触动了她的隐秘心事,最近这段时日,她常常做噩梦,好巧不巧的,真就梦到了秦氏等人,如今被顾林这么一说,哪能一点儿都不害怕呢?

    她这般情状,落日大家眼中,不少人心里已经是有了计较。

    若非不是心虚,又何必害怕呢?

    常言道,不做亏心事,半夜不怕鬼敲门,方氏一听顾林说冤魂索命,神色立即不自然,连辩驳的声音都显得有几分心虚,如此看来,当年之事,只怕真的是另有隐情。

    虽说谁都不喜欢丈夫纳妾,可是,就算不喜欢,表面上也要装装样子,即便想要做什么,也多是在背地里暗暗下手,事后也会将事情处理干净,哪会像方氏这样,时隔多年,却被人当众揭穿出来。

    这件事,要是真的当众被审问分明了,方氏这侯夫人,怕是就要做到头了啊

    顾麟虽未听到众宾客的议论声,但却已经猜到了大部分人心里的想法,不由觉得脸上一阵发烧。

    人都道家丑不可外扬,可今日侯府的这个家丑,是必定要外扬了,他的脸面,也是丢尽了,本还想着开年上朝能往上升一升,如今看来,不被贬就不错了,哪里还有机会上升!

    一想到这里,他便不由口中发苦,看着方氏的眼神也添了气恼与怨恨。

    方氏哪里能不知道顾麟心中所想,被顾麟一瞪,几乎都不敢与顾麟再对视了。

    这时候,顾林却又开口了,“侯爷,可否听我说说当年事了。”

    顾麟叹了口气,浑身无力地跌坐回椅子里,摆手道:“你说吧。”

    事到如今,说与不说,区别也不大了。

    方氏的反应,落在有心人眼中已经是失德,再辩解,也没多少人会信,再看张妈妈和顾林,分明是有备而来,又如何肯叫事情就此了结。

    顾麟心中发苦,暗叹侯府气数将尽,已经是无力挣扎了。

    顾林这才又道:“当年,夫人诬陷我爹与秦姨娘有染,又说捉奸在床,所以,说服侯爷以作风不检为由,将秦姨娘沉塘,这些事情,我年纪小,也未曾亲眼看到,并不知真假,我只知道,我爹说自己的冤枉的,说他从未做过此事,但当时情状,没有人信我爹的话,我爹虽自问自己行的端做得正,可奈何夫人拿着证据,咄咄逼人,我爹自知自己命不长久,便想安排我娘带着我离开,却不想,就在这个时候,夫人派了顾新海顾大管家前来,我爹自觉事情不好,将我藏于柜中,嘱咐我无论看见什么,听见什么都不许出声,我”

    说到此处,顾林哽了一瞬,眼眶发红,深吸了口气,复又继续,“我听我爹的话,躲在柜中不敢出声,然后,亲眼目睹了顾新海将我爹娘杀害的一幕,那顾新海受命与侯夫人方氏,心狠手辣,为了大管事之位,不惜杀害我爹娘,我爹死前追问顾新海,说夫人为何要陷害他与秦姨娘,顾新海见我爹将死,便吐露实情,原来,一切皆因夫人嫉妒秦姨娘受宠,再加上顾新海贪图大管事职位,我爹忠于侯爷,夫人想要培植自己的势力,便与顾新海商量,一箭双雕,同时取了秦姨娘与我爹的性命,自此,夫人没了心头之患,顾新海也如愿坐上了大管事的职位,只可怜秦姨娘与我爹娘,就因为这些人的一己之私,便惨死殒命,死后多年还要背负骂名!”

    “当年我年纪小,见到我爹娘被杀,吓得半死,只记得我爹临终嘱咐,未曾出的只言片语,这才躲过一劫,侥幸活命,后来,顾新海将我爹娘的尸体摆出自尽模样,加上侯府以为我爹娘死的不光彩,未曾报官,草草命人葬了,也就没人追问我爹是否真的是自尽而死,可我亲眼所见顾新海杀人,所以这些年,我卧薪藏胆,隐而不发,就是为了有朝一日,能揭穿这些人的恶性,还我爹娘,还秦姨娘一个清白!”

    说罢,顾林撩起袍子跪下,朝顾麟拜道:“侯爷,我爹与您一同长大,对您向来忠心不二,我爹是什么性子,您应该知道啊,他如何会做对不起您的事情呢!侯爷,请您明鉴,还我爹娘,还秦姨娘一个清白啊!”

    顾林泣血声声,一番话说得入情入理,引得听者无不跟着悲痛。

    看顾林如今年纪也不算大,想来当年事出之时,也不过一个孩子,一个孩子,亲眼目睹父母被杀,说是人间惨剧,也不为过了

    “侯爷,侯爷他胡说八道,当日秦氏与奸夫可是被人捉奸在床,那等不堪入目的情状,侯爷您也是亲眼目睹的,可万别信了这些小人之言啊,他们分明就是受了别人的指使,来诬陷妾身啊!”说着,方氏满汉恨意的双眼,便瞪向安笙。

    众人一见她这样,哪里会不知道她所说的指使之人,指的是安笙呢。

    可这可能吗?

    安笙不过一个十来岁的小泵娘,要真有这等能耐,岂不是早就回到邺京来替母报仇了,何必等到今日呢?

    安笙被方氏一瞪,人更是摇摇欲坠,若非青葙扶着她,她只怕就要晕倒了了。

    “父亲”安笙泪眼朦胧地看向顾麟,欲说还休,看得顾麟心底顿时一痛,恍惚间,似乎看到了当年的秦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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