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员外才说完,薛放笑了起来。

    “你、你笑什么”金平不解。

    薛放道“我笑,你怎么抢我的话呢”

    金员外一惊。

    薛放抬眸“员外为人精明,只是可千万别打错了算盘。我觉着陆岳为人还算正直,是个能用之才,这才跟他议定了归服各事。但你要想清楚,今日如此顺利,不过是因为要同心协力共对北原,我又是初来乍到,不想费事才欲既往不咎而联合群力。但你们若是不识大体,我也愿意就把藏鹿当成杀一儆百的那个一,反正卧龙山姑娘山该灭的不该灭的都已经没了,倒也不在乎再从头开始。”

    金员外屏息“我当然也是看中了薛督军为人,所以才想把小女许给你,就算你跟永安侯有了婚约,那、我可以退一步,二女共事一夫,又如何督军应该也听说了我有一座宝山,我愿意将那金山当作小女的嫁妆,俞监军就不用为了北境的军饷而愁苦了。”

    薛放勉强按捺,听到最后,用力一拍桌子站了起来。

    整张结实的大理石镶嵌紫檀木的圆桌应声而裂,金员外不由倒退两步。

    薛放指了指他,说道“你该庆幸我的性子改了很多,不然这会儿你还能站在这你是在羞辱永安侯,还是我你连你自己的女儿都羞辱了金姑娘虽刁蛮,也不至于给自己的亲爹当个物件儿一样往人手里塞”

    “谈何羞辱,”金员外眉睫微动“这是联姻,对藏鹿跟定北军都是好事,小女也自得了一个好归宿。何必说的如此不堪我听说永安侯最是妙手仁心,体察民意,她必定也会以大局为重”

    薛放道“呸你不配提她,我这辈子只她一个,她也一样什么大局小局,少来胡搅”

    金员外窒息。

    咬了咬牙,薛放又道“什么狗屁联姻自古干大事的哪里是靠裙带关系就能成了的那是那些无能的人想出来的窝囊办法”

    金员外一震。

    “我这里只有这个”薛放晃了晃自己的拳头,道“你把你闺女当成和亲的公主不要紧,老子可不是那种贪财好色的昏君你再说一个字,别怪我跟你撕破脸”

    “你”金员外脸色几度变化“薛督军,我本是一片美意,你若如此,那就休要怪我”

    薛放瞥向厅门处那若隐若现的几道身影“软的不行就来硬的原来这是鸿门宴,你不如普天下去问问,从南到北,我薛十七怕过谁”

    “好”金员外哼了声,一拍手。

    门外有四道人影鱼贯而入,金员外道“这是在我府里做客的四位贵宾。他们也都久仰薛督军的风范,想要见识见识而不得,今日正好是个机会。”

    薛放虽然冷笑,瞥了眼那四人,心中凛然。

    为首一个,竟是个光头的胖大和尚,手中提着一根长棍,他笑眯眯地向着薛放行了礼“贫僧法号无尘。”

    金员外道“这是少林寺出身的无尘师父,他的少林棍法是极好的。”

    无尘身边的却是个鸡皮鹤发的老妇人,薛放一看,便头大。

    江湖上行走有个规矩,最忌惮妇人,小儿,老者,因为这种人看着柔弱,但实则往往会出人意料,伤人于无形。

    如今面前这老妇人,却占了这种之中的两种,怎让薛放不头大他一个堂堂男儿,去跟一个老太婆相斗,输了嘛虽说不好听,要赢了的话也没什么可光荣的,毕竟胜之不武。

    那老太婆似乎看出了薛放的意思,冷冷地哼了声“你瞧不起老身”

    金员外笑道“薛督军,这是厉老夫人,她用的是”

    一个侍从上前,捧着一把无鞘刀,薛放瞧见这把刀不像是普通腰刀一样宽头,刀身偏窄,不由意外“太极刀”看看刀又看看那不起眼的老婆子“您是豫州陈家、还是常州吴家的人”

    老太婆哼了声“我是鲁中人。”

    薛放哑然失笑“哦,失敬,原来是鲁中杨家。早说姓杨我就知道了。”

    这杨老太婆本姓杨,不过是嫁到了厉家而已,她冷眼瞥薛放“小子,你笑的这么古怪做什么”

    薛放笑道“只是觉着这姓不错。跟我差不多是同宗”

    “你姓薛,我自姓杨,什么同宗,你这小子是不是戏弄于我”老太婆横起眼睛。

    金员外在旁道“想必薛督军的意思是,他之前用过杨七爷的化名,故而才这样说,并非有意调戏。”

    薛放不敢跟着老婆子纠缠,又看向旁边那两人。

    这两个人打扮的都很奇特,他们都蒙头盖脸,尤其是第个人,身形虽不高,但全身黑衣黑帕,只露出一双眼睛。而且身上的气息叫人不太喜欢。

    金员外道“这位是扶桑国的小川武士。”

    薛放眼睛一眯怪不得味儿不对。

    那小川武士向着他一点头。

    金员外又指着第四个“至于这位是羁縻州羿族的一位高手。”

    薛放把那人上下打量了一阵,见他身量高大,站的直挺挺地,却不出声。

    此人身上的气息,有点儿

    薛放皱皱眉,啧道“他们两个不会是哑巴吧”

    金员外道“小川武士不爱说话,这位羿族的高手不通官话,所以”

    薛放道“金员外果然手段高明交游广阔,这么难请的四位贵宾都请到了”

    金员外笑道“我在别的上头还有限,唯独愿意结交江湖上的朋友,今日是他们来坐坐,明日又是别人”

    薛放道“你是在显摆你江湖上的人脉广么”

    金员外笑而不语,只道“不知薛督军愿不愿意赐教大家彼此切磋切磋。不过,要设一个赌注才有趣。”

    薛放早知道他必有话说“什么赌注”

    金员外道“这里有四位高手,我们用局两胜的法子,只要薛督军能赢他们其中任何两人,一切就任凭薛督军安排,我不再多说一句。但如果您输了两局,那么不如就依照我之前所说,让小女”

    薛放道“不行。”

    金员外愕然“这是为何,难道薛督军自觉赢不了两局吗”

    薛放道“你要是赌我的头或者你的头,我眉头不眨一下,但是不能拿婚嫁的事来做赌。”

    金员外疑惑“你”

    薛放淡淡道“我跟永安侯之间,容不下任何人在。哪怕是赌一赌都不成。你真的想赌,随便你选别的”

    他跟杨仪不一样,当初在京内,杨仪愿意以自己跟鄂极国使者做赌,但薛放不行。

    杨老太婆听见,笑道“这后生倒是难得的情深义重,员外,强扭的瓜不甜,我看就不必了,他虽然不差,但天底下未必找不到别的好男子来配燕燕,何必也委屈了姑娘呢。”

    金员外目光沉沉“薛督军,此事当真没有转圜余地”

    薛放哼了声“想也不用想。”

    金员外咬牙“好,那就倘若你赢不了两局,那我要你把这督军的位子,让给我做。”

    薛放道“成交。”

    金员外目瞪口呆,大惊失色“你、你说什么”他本来是玩笑的话,没想到薛放竟直接答应。

    他宁肯答应这个,也不愿意拿亲事来赌,这真不知是说他过于偏执呢,还是高人心性,难以捉摸。

    四位高手面面相觑,显然也都十分错愕。

    薛放却满不在乎地松了松手腕“谁先”

    少林的那棍僧无尘正要开口,杨老太太道“这小子看不起女子,让我先来教训他”

    薛放笑道“天地良心,我何曾有半分瞧不起,不知多恭敬。”

    杨老太太道“少油嘴滑舌的,你要什么兵器”

    薛放见她年纪大脾气差,若自己不选兵器,她必定又觉着是看不起,于是便选了一把剑。

    太极刀又叫做单背剑,剑对剑,倒也妥当。

    杨老太太接刀,摆了个单刀起势“小子,还不递招”

    薛放留心她的动作,见她年纪虽大,但招数竟极其的灵活,而不失稳重,他便笑道“得罪了”挥剑而上。

    杨老太太看他来势一般,便用出一招“拔草寻蛇”,刀剑相交,“叮”地一声。她又一招“青龙出水”反击,并不急促,行云流水。

    薛放一边跟她喂招,一边细看她的刀法,觉着若如此,要胜她不难。

    招之后,杨老太婆用“风卷残花”,刀锋横掠,向着薛放袭来,薛放一个“怀中抱月”挡住,但就在瞬间,一点寒意沁来,薛放还没来得及反应,人已经疾步退后。

    而眼前,太极刀刃如同寒花绽放,向着他紧随而至,仓促中薛放挥剑。

    耳畔“铛铛铛”急促地几声交手,杨老太婆脚下轻灵,运刀如风,刀锋所及,叫人不寒而栗,哪里像是个七老八十的老人。

    旁边无尘念了声“阿弥陀佛”,金员外微笑“姜还是老的辣。”

    而其他两个蒙面人,小川武士抱着刀一声不吭,另一个身形高大之人,两只眼睛却死死地盯着薛放,手不知不觉握紧了些。

    这便是太极刀的精妙,真真静若处子动若脱兔,叫人在习惯了他的招式之后,突然间从行云流水到了雷霆万钧,方才若不是薛放反应的快,此刻只怕就挂了彩了。

    薛放凝神应对,见杨老太婆脚踏九宫八卦步,他倒也熟悉,当下一跃而起,也同样地踏八卦步。

    杨老太婆见他竟也懂,微微错愕,便有意地试探他,起初用顺穿九宫法,后用逆穿,再随心所欲穿宫而行。

    可不管她怎样变招,薛放竟都能应对自如,杨老太婆见状,眼中不由流露出几分赞许。

    如此两个人虽恶狠狠地刀剑相交,但脚下却依循八卦图的步伐,外人看来,就如同两个事先演练过似的,其进退自如,精妙高明,简直无法形容。

    只有一件,这老太婆毕竟年纪大了,演练了这几趟八卦步,太极十招也几乎用尽,便有些气喘不支。

    旁边的棍僧无尘见状,大喝了声,纵身跳过来。

    杨老太婆见状,便抽刀而回,有侍从扶着她落座歇息。

    无尘跟杨老太婆不同,上来便是暴雨疾风般的猛攻。

    薛放是见识过少林棍法的,当初在羁縻州的时候,狄闻麾下天南海北、各门各派的人都有,就有几个少林出身的人。

    之前他所用的枪法,其实也有少林棍法的影子。毕竟少林棍法可以说是分棍,七分枪,万变不离其宗,都是一通百融的。

    薛放又聪明,自棍法之中领悟枪法,暗中融会贯通,威力之大,自然不是简单的棍法或者枪法那样。

    而无尘的棍法,却比薛放先前见过的都精妙,他用的是一条齐眉棍,除了寻常可见的招式外,更有小夜叉六路,大夜叉六路,让薛放大开眼界。

    所谓的“小夜叉,大夜叉”,都是少林棍法的名字,佛教中的夜叉,又叫药叉,乃是佛中的护法之神,善能吃鬼,用“夜叉”护法之名命名棍法,可见厉害。

    薛放早在杨老太婆退下之时,便将刀扔了。

    金员外对一名侍从招手,也送给他一条齐眉棍。

    薛放倒是没用十足力气,而多数都是“拨,拦,挑,撩,压”等招,每每在间不容发之时化解。

    无尘的棍法虽无可挑剔,如雷霆万钧,看的周围众人都忍不住屏息,但薛放却每每于无法可想之时从容应对,这种四两拨千斤的本事,却更是叫人咋舌。

    毕竟要做到如此举重若轻,那必须要在对手的功力之上,可见高明。

    无尘见他并不着意对敌,意犹未尽,大吼一声,用出一招“众生护维”,以泰山压顶之势向着薛放击落。

    薛放深吸气,这次不再闪避,将手中的长棍一抖,向上一扫

    两根棍子相交,发出“咔”地声响,无尘那根齐眉棍先是下压,继而弹起,就在这呼吸之间,薛放右手一松,手中的长棍借着无尘打压之力竟反弹出去,棍尾跟出击灵蛇一般向着无尘面上扫去

    无尘注意力都在棍上,哪里料到如此,心头一惊,要闪避已经晚了。

    最要命的是薛放这一招是“借力打力”,他利用了无尘这奋力一击而来的气劲,让长棍反弹出去,这一下若打在脸上,整个下颌跟脸颊都会被击碎。

    就在无尘汗淋淋之时,那棍尾却几乎是擦着鼻尖而过,瞬间飞过掀起的气劲让他双目顿时涌出泪。

    无尘撤手后退,惊魂未定,摸摸自己的脸,确定还完好无损,才松了口气。

    金员外武功造诣不算高明,但也觉着薛放不至于就“失手”,旁边坐着歇息的杨老太太却道“这青年人心地倒好”

    原来她看的分明,薛放在松手之时刻意的后退了半步,就是这半步的距离,救了无尘的命。

    无尘后知后觉,抬头看向薛放,垂首道“阿弥陀佛。施主大德。这一招是贫僧输了,不过,先前杨老太太可并未算输,所以胜负局面未定。”

    杨老太婆一听,脸上微红,其实若不是无尘接济,她也必输无疑。

    看薛放,他倒是没说什么。

    这会儿小川武士走到跟前“听说你在海州杀过扶桑流主,用的是枪,难道是刚才那招”

    薛放见他终于开口,道“虽不是,但也差不许多。”

    小川武士道“我出身原本也是扶桑,你既然知道,那就不用留情。”

    金员外咳嗽了声“薛督军虽然连战两场必定累了,还是先歇会儿。”

    薛放将木棍扔掉“我不耐烦。直接来吧。”

    此刻小川武士伸手,他用的竟是两把短刀,口中呼喝一声,纵身冲了上来。

    薛放迎战过倭国流主,那是最顶尖的高手了,小川武士的招数虽跟流主不同,多诡诈,但在他看来,也是不过如此,偏小巧一流,如果做杀手,倒是无人能及,但这么一对一的斗,此人不是对手。

    不过他倒也猜对了,金员外的藏鹿能在北境屹立不倒,于那些悍匪之中脱颖而出,除了藏鹿山本就有许多能耐超群的头领外,他身边,却又有很得力的几员干将,比如如今四位,正是金员外身边的“四大天王”。

    他对外说是府里的贵宾,其实是护院兼保镖,而他们的分工又有不同,无尘和尚自然是护住宅院,杨老太婆坐镇,又兼是小姐的教习,这位小川武士,却是暗杀流的人物。

    毕竟群匪之中不免内斗,有些意欲对藏鹿不利的棘手人物,都是小川出面铲除。

    剩下最后一位蒙面者,却的确是羁縻州异族里用毒的高手。

    十个回合不到,胜负已初露端倪。小川武士虽不愿退缩,金员外已经出声“好了不必勉强。”

    小川武士听了金员外的话,立即闪身后退。

    薛放却站在原地,看向最后那人。

    那身材高大的蒙面人走到跟前,默然盯着薛放,薛放问道“你用什么兵器”

    他摇摇头,薛放哼道“好吧,那就跟你肉搏。”

    话音刚落,蒙面人已经扑了上来,薛放闪退,双眸却始终盯着蒙面人的脸。

    蒙面人转身,再度挥拳。

    薛放扬眉“你”

    蒙面人二话不说,拳法虎虎生风,薛放却始终没有还手,到最后一招,那蒙面人一击冲向他的额头,薛放却干脆站在原地不动。

    就在蒙面人那可裂金石的极大拳头距离薛放的脸一寸,生生停下。

    薛放自始至终,眼睛没眨一下。

    直到见他停手,薛放抬眸,目光闪烁而嘴角微挑“狗东西你”

    话音未落,对方已经张开手臂,竟死死地将薛放抱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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