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敏确实被找到,带了回来。

    不过她在路过乐阳县的时候,出了一点意外。

    护送紫敏回来的,是蔺汀兰所派禁卫,紫敏所乘的车虽不似郡主的车驾那样显赫,却也跟寻常百姓大不一样,三匹马开路。

    正在乐阳县穿城而过之时,马车前一道人影滚了出来,若不是马儿勒住及时,只怕就要被马蹄踩死。

    紫敏在车内被颠簸的往前滚了出去,差点撞到头,气道“怎么了”

    开车门向外看,却见前方地上倒着个衣衫褴褛的人,在他背后还有好几个手持棍棒的,正在对他拳打脚踢,甚是凶狠。

    护送紫敏的侍卫有两个策马赶去,喝道“什么人还不住手”

    侍卫们都是微服,并没有着官袍。

    那几个打手瞥了眼,以为只是过路的什么客商之类,其中一个便恶声恶气道“跟你不相干,别多管闲事。”

    地上那人抱着头,哭道“你们这些狼心狗肺的,表少爷之前待你们不薄,如今他给害死了,你们反而来打我一群白眼狼不得好死。”

    那几个人面面相觑,其中一个怒道“还敢胡说八道地骂人可见打的轻了”

    棍棒交加,地上那人惨叫连连。

    侍卫看不过眼,可又不想节外生枝,正要把他们赶走然后继续赶路,车中紫敏却按捺不住,叫道“光天化日的没王法了么还不把他们打开”

    侍卫们闻言,才上前将那几个打人的拽开,还有两个不识好歹的意欲动手,又怎是宫中禁卫的对手,被他们三拳两脚,踹的跌在地上。

    那为首的粗壮汉子惊道“你们是什么人,敢得罪我们,知不知道我们瞿家庄的厉害”

    紫敏看他们耀武扬威的,便问“瞿家庄是什么”

    禁卫们却也不晓得,那人便挺胸道“说出来吓死你们,我们的主子,就是朝廷之中户部尚书俞大人”

    紫敏闻言大为震惊“什么,你们是俞家的人”

    那人看见马车内是个貌美的少女,越发自得道“当然,识相的赶紧道歉,我们或许可以不跟你们计较。”

    不料紫敏一听说俞家的人,立刻想起了俞星臣,她笑道“我正要找俞家的晦气呢,你们这几个人一看就不是好的无故当街打人,现在撞到我手里,我岂能轻饶”

    那粗野汉子哪里会相信这话,笑道“这毛丫头好大的口气咦,长的还算不错”

    负责护送她的侍卫本就怕节外生枝,没想到怕什么就来什么。

    如今听他们言语有调戏之意,又加上也看不惯这几个人如此嚣张跋扈,听紫敏一声令下,即刻出手将人制服。

    又将那被打伤的人扶起来,便问他是怎么回事。

    那人见紫敏这样威风,料想许是什么高门贵宦府里的小姐,他在本地已经求告无门,此刻横竖死马当作活马医,于是立刻告诉。

    原来这些人是乐阳县本地瞿家庄的庄丁。

    被打的那个,原本也是瞿家庄的,命叫卓武。

    至于瞿家庄因何跟俞鼐有关系,无非是这庄子属于俞家所有的,每年都要由庄上的庄头把收的租子,各色货品等带队送到俞家。

    之前被追打的那人,叫卓武,他口中所说的“表少爷”,是瞿家的远亲,两年前从别处投奔而来,因读书识字,便负责管着账房,不料在几天前竟坠楼死了。

    侍卫问卓武为何说那瞿少爷被害死,卓武道“瞿少爷出事的那两日,总是心事重重的,我问他有什么事,他起初不说,后来才告诉我,他发现了一个庄子上的秘密,他要尽快离开庄上,否则就会遭遇不测。”

    而就在瞿少爷告诉了卓武这件事后,一天晚上,他竟从庄内的瞭望塔楼上掉了下来,当场摔死。

    卓武想起瞿少爷临死前说的话,觉着事情蹊跷,就想去告诉庄头瞿庄主,因为见不着庄主,便跟人叫嚷起来,说是瞿三死的冤枉。

    谁知被人通知了少庄主,庄主当即大怒,命人把他痛打了一顿,说他散播谣言,若还敢再胡说,便打个半死赶出庄子。

    卓武不服气,便去县衙报官,县官听说是瞿家的事情,便不太愿意理会。

    在俞府看来,此处的人皆是奴才,但是对于本地的庄头而言,他们乃是地头蛇,又仰仗着俞府的威风,狐假虎威,竟如山大王一般,就连本地的知县都要给他们三分颜面。

    因此卓武虽然告官,却并无了局,反而给庄子上知道了这件事,瞿庄主派人四处找寻卓武,说他诋毁庄子的名声,要把他捉拿回去。

    卓武说完后,便道“他们肯定把我当作眼中钉,要把我拿回去杀人灭口呢我死了倒是不要紧,就是瞿少爷死的冤屈。”

    紫敏的侍卫有些不解“你不是庄上的人么为什么为了个外来户,这么拼命”

    卓武道“这是帮理不帮亲,何况,前年我父亲病故,没有银钱下葬,还是瞿少爷给了我钱这份恩惠我一直记着拼了命也要给他讨回公道。”

    说完了这些话,卓武却又叹气道“不过我知道我说的话没有人肯听,至于你们,只是过路的人,我无非趁机说说、免得总憋在心里,毕竟就算是知县大人也不敢管这件事,别说知县,就算是知府更大的官也管不了。”

    紫敏听了问“这是为什么”

    卓武道“还用问么因为是俞家的产业,谁敢去碰俞家呢”

    紫敏得意道“没有人敢吗我偏碰一碰。”

    侍卫们劝她,不如且先回京,再做打算。

    可是紫敏心里有数,只要她回了京,自然就被关在宫内了,哪里还能亲眼见着如何。

    于是便叫人立刻快马加鞭回京,到巡检司报官,一定要把俞星臣跟薛放叫来她有点儿机智,因怕俞星臣不来,故意嘱咐了那传信侍卫几句,夸大其词,耸人听闻。

    只是在侍卫要回去之前,紫敏又道“还有一个人,一定得来。”被她点名的,自然就是杨仪。

    乐阳县距离京城,不过六十里开外。

    俞星臣等人一路急行,中午时候也便到了。

    蔺汀兰跟孙公公扶着杨仪下马车,杨仪捶了捶发麻的腿,孙公公忙道“您歇着,我帮您捶捶。”

    杨仪倒是不好意思起来。

    正制止了孙太监,却见前方俞星臣在跟人吩咐什么,他脸上那点儿伤在太阳底下明晃晃地,格外耀眼。

    这感觉就像是一块上好美玉,被摔出了一块瑕疵。

    大概是察觉了她在打量,俞星臣缓步走了回来“小郡主已经去了庄子上,叫我们去那里汇合。”

    杨仪知道紫敏无事,就先放心了,便问俞星臣道“俞巡检脸上是怎么了”

    俞星臣淡色道“没什么,不小心碰着了。”

    他竟然还有这么“不小心”的时候杨仪怀疑。

    俞星臣扭开头“听说小侯爷已经离京了”

    杨仪“唔”了声。

    俞星臣道“你怎么没去送行”

    杨仪道“怎么你们都问这个”

    俞星臣一想,就猜到蔺汀兰可能也问过她。便一笑“说的是,倒也不必非得相送。不过”

    “不过什么”

    俞星臣垂眸,顷刻对杨仪道“假如是我,我还是希望有人能送一送的。”

    杨仪觉着他这比喻来的奇怪“俞巡检又不是也要去北境,或者出外差,何必说这话。”

    俞星臣竟道“那倘若我真的去,你可会来相送”

    杨仪止步,转头望着他“这是玩笑吗”

    俞星臣的喉头微动“算是吧。那你的答案是”

    杨仪的答案本来只有一个。

    不过按照她对俞星臣的了解,“千金之子,坐不垂堂”,之前他去羁縻州,乃至去海州,已经是最大的破格了。

    上战场想也不用想,别说他禁不起,且他向来有自知之明,就算俞府里也绝不可能答应。

    杨仪一笑“倘若俞巡检要去那刀光剑影马革裹尸的地方,我倒要送一送的,毕竟是难得一见。”

    俞星臣的眸色略暗了些,他举手,把面前垂落的柳枝拨开。

    杨仪自知这句话过于揶揄。

    以为他必定不喜,不知要说点什么反击的话出来呢。

    谁知半晌,才听见他“哦。好。”

    如此而已。

    从这儿向前,过一段柳荫路,就是瞿家庄。

    还没到跟前,便听见有叮叮当当的响声,似乎还有喝骂的声响。

    蔺汀兰担心紫敏有事,早先掠了过去。

    此刻庄门敞开着,蔺汀兰进门之时,只听里头紫敏道“我好好地跟你说理,你为什么上来就打人”

    “好个不知天高地厚的毛丫头,敢来此处撒野你也不打听打听,这瞿家庄是你说理的地方么何况这卓武是个反叛该死的货色,你识相的最好别管这件事,把人留下,赶紧离开”

    原来紫敏因为不能泄露身份,所以并没有让这些人知道自己是郡主,理所应当地被狗眼看人低了一把。

    正在这会儿蔺汀兰缓步走了入内。

    紫敏一眼瞥见他,大喜“兰哥哥”

    蔺汀兰冷着脸,紫敏却不管他是什么脸色,只管惊喜交加地拉住他“你怎么来了对了十七哥哥跟俞巡检呢还有永安侯呢十七哥真的离京了吗”

    蔺汀兰沉沉不语。

    倒是对面的那人听她突然说出这一串来,有点懵“什么、什么十七哥俞巡检的,”他反应不过来,但其中最熟悉的就是“永安侯”三个字了,那人道“你认识永安侯就是那位受封太医院的女侍医”

    蔺汀兰白了紫敏一眼,转头看向前方。

    那说话的正是庄上管事,身边儿围着十几个人庄丁,本来气焰嚣张。

    被蔺汀兰一瞥,他不由地有些瑟缩“你、又是什么人”

    蔺汀兰道“叫你们庄主滚出来。”

    那人倒吸一口冷气“什么,好大的口气,你算什么东”

    蔺汀兰一甩手,这人只觉着喉管都好像被什么击碎了,那个字也被打碎零落,他晃了晃,往后倒下。

    在他旁边,本来有七八个手持棍棒的庄丁,虽众目睽睽,却绝大多数人竟没看清蔺汀兰的出招。

    猛然见管家倒地,还以为是一口气没转上来,忙冲过去抢救“瞿管家”

    只有两个机灵的扭头嚷道“是他动的手快去叫人,有人来撩虎须了”

    这会儿杨仪跟俞星臣已经走了进来。

    紫敏转头瞧见,先喜形于色地冲过来“俞巡检,永安侯”她抓住杨仪的手,乐不可支。

    杨仪心里本还有些沉重,猛地看见紫敏烂漫的笑脸,便也一笑“郡主,你可无碍”

    紫敏道“当然,我好着呢”说这句的时候,面上掠过一点甜蜜异样的微笑。

    此刻俞星臣走到蔺汀兰身旁,眯起眼睛看向前方。

    蔺汀兰冷冷地说道“撩虎须呢,这是俞巡检家里的奴才真真好大的架子。我看王府的架势也不过如此。”

    俞星臣眼神一沉“把瞿尽忠叫出来”

    那些庄丁等多半都不认得他,只是看他仪表不俗,气质高贵,跟蔺汀兰两个站在一块儿,犹如明珠宝玉,琳琅慑目。

    众人竟不敢再出言不逊。

    只嗫嚅道“你你、你到底是谁”

    话音未落,就听到一个略苍老的声音颤声叫道“是三爷三爷您哪阵风把您吹来了”

    还没说完,一个年纪略大的老者便快步而出,旁边一个三四十岁的中年男子扶着他,身后数名仆从跟随。

    两人走到俞星臣跟前,竟齐齐地跪倒下去,磕头道“我等不知道三爷到了庄上,请三爷开恩恕罪”

    那些庄丁见状,心惊胆战,也忙跟着跪了。

    这老者跟中年男子正是一对父子,老者便是瞿尽忠,乃是老庄主,他的儿子,少庄主瞿丙全,两人都是曾进京过的,也见过俞星臣两三回,所以竟认得。

    卓武本是跟着紫敏,猛地看到来了这些人,又看到不可一世的瞿庄主竟对着俞星臣下跪,这才知道原来自己找对了了不得的人。

    瞿尽忠父子战战兢兢,迎着这些人入内落座。

    “果然找俞巡检来找对了”小郡主自言自语,又拉着杨仪小声问“我怎么听说,十七哥哥去了北境是真的吗”

    杨仪道“今日才出京。”

    小郡主满脸失望“十九哥要回京,十七哥哥反而走了。”

    杨仪定神“十九要回来了”

    提到陈献,小郡主满脸笑容绽放,道“因为十九哥在沁州做的好,几天后要回京到吏部述职的。要不然我怎么能回来的这么快呢。”声音里竟带有几分自然流露的娇嗔。

    杨仪端详小郡主的脸色,有点心惊“郡主跟、十九见过了”

    “当然了”紫敏脸上的笑遮都遮不住“我好容易跑出去这一趟,怎能不见到人。”

    说了这句,又左顾右盼,见蔺汀兰跟俞星臣正自跟那个瞿尽忠说话,她就小声凑近杨仪耳畔“还是十七哥哥先悄悄地叫人去告诉了十九哥,十九哥才及时去迎着我的呢。”

    杨仪哑然“他可真会胡闹。”

    紫敏却认真道“是说十七哥哥吗才不是呢。我头一次知道他办事那么妥帖。”

    杨仪看了眼俞星臣的方向,问紫敏“之前那个颠道士呢他没伤害你吗”

    “颠道士你说尹修吗”紫敏眯着眼笑了起来“没有呀,尹老爷爷对我很好。”

    “尹修是他的名字”杨仪惊奇。

    她更惊讶于小郡主在提起颠道士时候的若无其事,并不信小郡主这句话。

    不过若是亲口问颠道士,便知道她没说错。

    颠道士怎么会伤害紫敏或者说他想却不能够。

    倒是他自己,被紫敏伤害的很彻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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