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夫人回到长房,听里间俞鼐之妻赵夫人正跟人没口子的称赞杨仪。

    这些女眷,先前只是多闻其名,未免还有些疑心疑神,不知是怎样怪诞难处的女子。

    不料见了面,才发觉犹如清风明月,谈吐和气,举止大方,那种落落自在,令人如沐春风的感觉,实在难得。

    而且,虽然医术出神入化,地位尊崇,有官职有爵位且得人心,她却丝毫骄矜之意都没有,怎不叫人打心里喜欢、钦敬。

    除了身子骨弱些,真真的一点儿毛病都没有了。

    但偏是这身体不好的毛病儿,却更叫人心疼,多生出几分亲近怜惜来。

    赵夫人道“先前大老爷说,将来咱们胜哥儿长大了,必也会有一番大作为,我们当时还笑大老爷又说谎话给孩子听,胜哥儿是个女孩儿,就算能干,又有什么大作为了如今看着永安侯,可见大老爷的话,并非是谎,未必没有那一天呢。”

    胜哥儿是俞太息跟林氏的女儿,林氏在外听着,抿嘴一笑。

    冷氏在旁说道“嫂子以后可要好生教养胜哥儿了,焉知将来会不会也封侯拜相、光宗耀祖的呢,如今有了永安侯珠玉在前,谁敢说就不成”

    林氏谨慎,便小声道“太太只是说笑而已,你可不要跟着起哄。”

    徐夫人听到众人都众口一词地在赞扬,若是放在先前,非得进去跟着附和几句。

    可是现在有点心不在焉,也没搭理两个少奶奶的话。

    到了里间,勉强坐了会儿,就推说有事回来了。

    徐夫人喝了半杯茶,定了定神,俞星臣自外进来拜见。

    身旁的丫鬟们见状,便悄而无声地退了下去。

    “永安侯回去了”徐夫人和颜悦色地问。

    俞星臣道“是,先前上车去了。”

    徐夫人微微颔首“我听闻以前,永安侯常常地往巡检司去,你必定跟她很熟悉彼此有些交情吗”

    俞星臣听到“交情”,略觉诧异“之前是因为一些案子,常常要劳烦她,何况府里跟杨家也是有些来往的,彼此自然不陌生。”

    徐夫人沉默片刻“对了,她定下的是扈远侯府的薛十七郎,这薛放也是巡检司的人他们两个”

    俞星臣心中的弦不觉绷紧了些,抬眸看向徐夫人。

    徐夫人斟酌用词“他们两个是先相识的呢,还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

    俞星臣此刻隐约已经猜到了母亲的用意。

    “此是他们两家的事,儿子并不很清楚。”俞星臣垂首回答。

    其实他当然最清楚不过了,他简直一路见证了那两个人从懵懂未开到情深如许。

    这也不知是缘,还是孽。

    徐夫人道“我想的是,永安侯虽说名声赫赫,但你想想看,她是本朝第一个女官,自然有无数双眼睛盯着,也难得那扈远侯府不在意那些口舌之类兴许是因为他们是武将府邸吧”

    俞星臣深呼吸“母亲想说什么”

    徐夫人先笑了笑,道“你啊,向来沉稳,按理说凡事都不用我们操心,只是,今日见了永安侯,大太太她们那边也都称赞不已,只不过呢,这样的人物,建功立业光宗耀祖是好的,可是却未必是好的、妻室。”

    俞星臣本来打定主意,不用把此事说开,含糊过去就行了。

    可听徐夫人说了这句,他不由地问“母亲为何会这样认为”

    徐夫人脸色微变,竟然追问,这可不是他的性子。

    勉强笑说“你难道忘了,所谓木秀于林,风必摧之。比如似我们这样的人家,娶妻只娶贤,宁肯平平淡淡些就行了。太过出风头了,反而未必是好事。”

    此刻俞星臣心中想起的,是前世的杨仪。

    那时候的她,应该就是徐夫人口中“平平淡淡的贤妻”,不出风头,甚至平淡低调的让人容易“忽略”。

    他喜欢那样的杨仪吗至少他并不讨厌。

    但更多的,是身为夫妻,那习以为常的“习惯”。

    可是这一世的杨仪,脱去身上韬光隐晦的伪装跟克制,散发出光芒的杨仪,才是让他欲罢不能的。

    但此刻听了徐夫人所说,俞星臣真想回到上一世,把那个“当时只道是寻常”的自己掐死。

    俞星臣定神“母亲何必说这话,她已经是定了亲的人了。难道还担心儿子会如何吗。”

    徐夫人见俞星臣说破了,才望着他道“你总不会真的喜欢、永安侯吧”

    俞星臣感觉自己真如初十四所说,越来越“弱不禁风”了。

    徐夫人这么简单一句话,对他而言,却仿佛尖锐的什么针刺,一下子戳破他心头那个薄薄一层的防护,疼的叫人忍不住要缩起来。

    他还没有回答,但这瞬息间的沉默,已经让徐夫人知道了那个答案。

    徐夫人盯着俞星臣,惊讶的简直不知说什么好“你、你怎么会”

    这个儿子从小就是最让人放心的那个,四平八稳,克己复礼,人人称赞,以他的性子,本来只会对永安侯这种搅动风云的女子“敬而远之”。

    之前隐约察觉俞星臣对待杨仪态度不太对、又加冷氏的话提醒,徐夫人才“多心”,思忖之后,想要试探问问。

    方才开口的时候,还觉着自己必是杞人忧天。

    没想到竟然

    “母亲不必如此,”俞星臣却镇定多了“儿子知道什么该做什么不该做。母亲也不必挂怀此事。”

    “你这是什么话”徐夫人站起身来,走到俞星臣身旁,她放低了声音“你跟我说实话,你向来一直不肯议亲,是不是因为她”

    俞星臣回答“不是。”

    “那是为何”

    俞星臣沉默。

    “星臣”

    “既然母亲不放心,那”俞星臣吁了口气“大不了只要是母亲看中了的人,不管是谁我都答应。”

    徐夫人心头猛颤“什么”

    “不管母亲看中了哪家女子,我都会答应成亲。”俞星臣的语气极为平静,道“这样您该放心了吧。”

    正在这时,外头丫鬟道“二老爷回来了。”

    徐夫人还没从震惊中反应过来,就见俞鼎从外进门。

    俞鼎瞧见徐夫人跟俞星臣站在一块儿,随口问道“什么事”

    徐夫人的嘴唇哆嗦了几下“呃,没什么,是在问他巡检司的事。”

    俞鼎毫无疑心,道“他好不容易回来的早,做什么又问这些公务。”扫了一眼俞星臣,自己上前坐了。

    徐夫人抿唇,挪动发僵的双脚,回去木然落座。

    俞星臣道“若是母亲没有事,我就先退下了。”

    没等徐夫人开口,俞鼎道“你忙什么,我也几天没好生跟你说说话了。”指了指旁边的椅子示意。

    俞星臣欲言又止,只得先过去落座。

    丫鬟送了茶进来,俞鼎吃了半口,笑道“大老爷真是,办事毫无顾忌,猛然就把永安侯请回家里来。打人一个冷不防。”

    徐夫人强笑“是啊,我们都没想到的。”

    俞鼎道“不过这样也好,永安侯原本就对咱们家里有救命之恩,本就该多亲近些,你可知道最近京内想结识她的有多少”

    假如杨仪只是被封了侯爵,顶多算是京内新贵,那些累世簪缨的王公大臣之家,未必就稀罕亲近。

    但她却是个实打实的神医,之前本就名声在外,又经过了疫症、以及跟鄂极国的擂台等事情,如今在京内,名声跟活菩萨已经差不多少了。

    尤其那些世代公卿之家,谁家没有个老祖宗小祖宗、没有个头疼脑热无法可想的时候说句不好听的,真到了那叫天不应叫地不灵的地步,谁不愿意有个菩萨救命呢。

    所以俞鼎会这么说。

    徐夫人听得有几分尴尬,频频看俞星臣,见他只是垂首聆听。

    俞鼎看向俞星臣“之前你说她不错,我还曾经有些非议,现在看来确实是我眼界狭窄,这永安侯确实难得。”

    徐夫人脸色更为窘然,便忙打岔笑道“才说星臣好不容易早些回来,父子两个不好生说些话,怎么只管提永安侯呢。”

    俞鼎才笑道“一时忘情而已。”

    忘情,这个词用的妙。

    徐夫人惊心而无奈。

    俞鼎的性格从来稳重,如今却为了杨仪这么情绪外露,也难怪俞星臣竟然

    她看向俞星臣,想着他方才的那句话,奇怪的是,她一点儿高兴的意思都没有,因为她从俞星臣那句决然的话里,听出了几分“自暴自弃”。

    俞星臣出了太太房中,本是要回巡检司。

    突然想起薛放兴许还在那里,他已经看足了薛放那得意的脸色,平时也就罢了,今日他不想再去多瞧一眼。

    回到自己的书房,心中着实忧闷。

    思来想去,把灵枢叫进来“去拿一壶好酒。”

    入夜。

    扈远侯府。

    启程在即,薛放难得地陪着扈远侯跟艾崇志、艾静纶吃了饭。

    艾崇志便开始叮嘱他去北边要注意的事项,其实这两日他已经搜肠刮肚,把自己能记得的都告诉了薛放,不过还是不放心而已。

    见薛放似听非听的,艾崇志指着扈远侯道“你别不当回事,你看你父亲他的腿就是在北边落下的病根,差点儿就残疾了。”

    扈远侯听到这里一笑道“为何又说我”

    薛放也道“杨仪都给他治好了。”

    艾崇志道“得亏是有个永安侯,若是没有呢得多受好些苦楚呢。”

    扈远侯叹息“也罢。”

    薛放笑道“好了,我的耳朵都听得起茧子了。我累了,去歇着。”他起身要走,旁边艾静纶忙站起来,跟一条尾巴似的追了上去。

    身后屋内,艾崇志望着薛放离开,便跟扈远侯道“我真不放心,皇上也太狠心了,老大已经折在了那里,如今竟又挑十七去。”

    还有不好听的话,他可不想说出来,免得人伤感。

    扈远侯道“我岂不知道可这是没法子的事,既然朝廷看上了他,北境又需要这么一个人,我也只能放手了。”说这话之时,扈远侯的面上透出一点悲凉之色。

    艾崇志张了张嘴。

    他们都是上过杀场近过生死的人,知道没必要在这时候说些虚假不实安慰之词,因为没用。

    一旦上了阵,那只有一句话生死各安天命。

    艾崇志耷拉了头。

    片刻,扈远侯打破了沉默,道“我看,你还是把静纶带回去,别在这京内混了,起初在国子监倒也使得,如今又去了步兵衙门,你难道想叫他以后也走这条路”

    艾崇志怔了怔,笑道“不会,他跟十七不一样,只叫他在文职上历练历练就罢了。”

    扈远侯本还要再说两句,但人家是上京来谋差使,又是在他府里,若他说的过多反而如泼冷水似的,何况如今他也没心思考虑别的,于是打住。

    那边,艾静纶一路追着薛放。

    薛放道“你跟着我干什么”

    艾静纶惶惶然道“十七哥,我、我也想跟你一起去北边。”

    薛放一惊非同小可“什么你趁早别胡说你以为那是去游山玩水”

    “我当然知道那是去打仗。”艾静纶一本正经道“我不怕,何况是跟着十七哥,必定长见识。”

    “去你的”薛放的口吻严厉“把这个念头去掉,老老实实地呆在京内。”

    艾静纶到底还是少年心态,竟说出了“长见识”这种话。

    殊不知在薛放看来,他这样的人去了北境,只怕见识还没有长,脑袋先落了地,这都是随时会发生的事。

    因为不想让艾静纶萌生此意,薛放疾言厉色痛斥过后,又踹了他一脚,把他关在门外。

    艾静纶不舍得走开,敲了敲门“十七哥,你别生气,大不了我不提了,你让我跟你多说几句话嘛。”

    薛放喝道“再吵闹,放豆子去咬死”

    豆子趴在门口,也不知听懂了没有,应付似的唔了声。

    艾静纶呆站半晌,知道他不会开门了,只得怏怏返回。

    本来想去扈远侯上房,看看他们是不是又说了什么。

    正在徘徊,却见艾夫人跟艾崇志从月门处走了出来,丫鬟们却都远远地跟着。

    艾静纶听他们隐隐说话,便先闪身躲在了柱子后面。

    只听艾夫人道“他去了也好。你倒是不用跟侯爷多说什么。”

    艾静纶微怔,忙竖起耳朵,只听艾崇志道“这是什么意思我是担心十七在那里有个万一,毕竟刀枪无眼,你们又只有他这一个血脉了,不容有失。”

    “哼,”艾夫人轻哼了声“我巴不得刀枪无眼,叫他回不来呢。”

    “什么”艾崇志失声。

    艾静纶听见父亲的话,心中本也生出一点感伤,猛地听见艾夫人这句,头皮发麻,他几乎当场跳出来,质问艾夫人是何意。

    可艾崇志已经先惊而发问。

    艾夫人止步,望着前方落在地上的斑驳的紫薇花树的影子,她的声音一沉“他害死了我的儿子,他自己却好端端地,我恨不得他立刻也去北原,在那陪他的哥哥”

    不等艾夫人说完,艾崇志忙拦住她“别胡说”

    艾夫人转开头“要不是他,阿靖怎么会去那种地方,怎么会回不来我恨极了他”

    “两军交战本就是危险重重,再说当初阿靖去北边的时候,十七还小呢,跟他有什么关系你不要恨迷了心。”

    “当然跟他有关系”艾夫人磨牙“他根本就是个催命鬼所以这次我恨不得他立刻去”

    艾崇志倒吸一口冷气“你千万别想不开,如今十七是你们府唯一的一个承继之人,他有事对你有什么好处将来你倚靠谁去”

    艾夫人转头看向艾崇志,竟道“我只想给阿靖报仇,想看他得了报应,假如他真的回不来,正好,大不了你把静纶过继到侯府,不就皆大欢喜了”

    “你”艾崇志震惊的说不出话。

    没想到她竟然连这个都打算到了,可见真的是恨极了薛放。

    薛放翻来覆去,差不多将近子时,还是毫无睡意。

    想到杨仪这几日的冷落,今日她居然还去了俞府虽然小林之前去打听,她没在俞府吃饭,那他心里也不受用。

    终于,他一翻身爬了起来“不理我哼,我偏理你。”

    永安侯府。

    四名侍卫站在门内,姜统领快步上前,抬手叫开了门“十七爷,你又想干什么”

    薛放泰然自若地笑道“这不是明摆着的么,我来拜访永安侯。”

    “十七爷莫要说笑,”姜统领窒息,冷着脸道“谁家半夜三更来拜访的永安侯已经歇了,请明日再来。”

    他决定不给薛放这个放肆的机会。

    薛放拧眉“你真不许”

    “不许。”

    他无奈地叹气“那好吧。”

    姜斯心头一动,赶忙道“等等”

    这个人可没有那么容易“知难而退”,把他赶走了,保不准他就如上次一样。

    薛放转头笑看着他“干吗”

    姜统领一再隐忍,终于道“薛十七,你注意些分寸,这可不是什么你说来就来说走就走的地方,别以为没有人治得了你。”

    薛放道“你说的都对。哼。过了明日,我只怕想来也来不了。”

    姜斯猛地想起他要领命离京了。

    心中转念,姜统领迟疑道“你、你且住,我去请示江公公。丑话说在前头,这会儿永安侯多半歇下了,你识趣的,最好别打扰她休息。”

    薛放从善如流,不以为忤。

    姜统领这么性犟地强拦住他,薛放非但不恼,反而有些欣慰。

    毕竟姜斯是真正地在为杨仪着想。

    小太监跟江公公低语的时候,江太监其实是犯难的,他也不想去打扰杨仪,毕竟想让她多歇息。

    谁知里头杨仪咳嗽了声“有事吗”原来她并没有睡安稳,外头风吹草动,她便醒了。

    江公公立刻入内禀明。

    杨仪沉默了会儿“请他进来吧。”

    外间姜统领听闻,倒是在意料之中,只是又让这小子得逞了,真叫人心里过不去。

    薛放被带到内室。

    杨仪已经披衣,却并没有起身,只靠在床边上。

    见了他,杨仪问道“有什么急事,这个时候过来”

    薛放见她脸上稍微有些倦色,便问“你是睡着了被我惊醒了”

    杨仪道“我一贯的浅眠你不知道么虽是躺着,却是睡不着的,何必问。”

    江公公在旁瞧到这会儿,对杨仪道“晚饭时候,说留一碗燕窝粥等睡前吃的,之前又没吃,不如这会儿端来”

    杨仪点点头,江太监便去张罗。

    薛放趁机走前了一步“我实在睡不着,所以赶来问问你。”

    杨仪整了整身上的衣襟“问我什么”

    “你是不是怪我”

    杨仪疑惑“怪你什么”

    薛放道“怪我要离开京城,也不知什么时候回来。”

    杨仪定定看了他一会儿,嗤地笑了“这是哪里的傻话,上次不是跟你说了么该是你上的,你就上,我哪里抱怨过”

    薛放润了润唇,索性在她床边坐了“那为什么这几天总不搭理我”

    杨仪垂眸淡淡道“谁不搭理你了,你有你的事,我也有我的事,我每天忙着呢。”

    “知道你忙,哼,”薛放轻哼“今儿还忙着去俞府交际呢谁都知道你如今是京内炙手可热的红人。”

    杨仪抿嘴要笑,又忍着“十七爷这话里,怎么拈酸带醋的。是俞尚书在药馆那里相请,长者赐,不敢辞。”

    “你总有话对付我,”薛放磨牙“那你跟我说一句实话,为什么这几天不理我,真不是怪我不许撒谎。”

    杨仪道“真不是。”

    薛放努了努嘴。

    杨仪看他的表情“你半夜三更的来就是为了问这个如今我也已经告诉了,十七爷还是回去好好歇息罢。”

    薛放拉住她的袖子,心里有些惶“我总觉着哪里不对。”

    “哪儿不对了,”杨仪蹙了蹙眉,若有所思地笑道“怎么了别是你舍不得离开我了”

    薛放当然是舍不得。

    杨仪忖度“那倒也好解决。”

    “怎么解决”

    杨仪挑唇,仿佛半开玩笑似的“让我跟你一起去不就行了”

    “那当然不行”薛放立即皱眉,果断拒绝。

    这个答案早在杨仪意料之中,她叹了口气,却丝毫不曾勉强,反而顺势道“那就没办法了,你是领了皇命,而我也总不能哭天抢地舍不得你走。”

    薛放当然也明白这个道理,何况他也确实不想让杨仪为他牵挂揪心,更不要她落泪。

    但是总觉着哪里不太对。

    就算、就算不去“哭天抢地”,那至少得表露出些许舍不得自己的意思吧为什么这几日反而疏远他了似的。

    江太监捧了托盘进来,是两碗燕窝粥。

    “小侯爷来的正好,又有口福了。”

    薛放站起身来“我就知道凡来了这里,必有好吃的。”

    “就是太晚了点儿,”江太监责备地看他一眼,却不便多说,只把托盘放在桌上,提醒“趁热吃。别凉了又对胃不好。”

    薛放道“知道了,我伺候她。”

    江太监不便玩笑,见杨仪没话说,就低了头先退了出去。

    薛放端了一碗燕窝送到杨仪唇边“你晚上吃了什么有没有多吃点儿”

    杨仪道“吃了不少。总要循序渐进。”

    他喂给她一勺,杨仪含了,又接在手上,吩咐道“我自己来,你也吃吧。”

    薛放回去端了那一碗,正温热适当,他哪里耐烦一口一口的,三两口全喝光了,便又来杨仪身边坐着。

    杨仪吃了半碗,便不想再吃,薛放劝道“好歹再吃两口。”

    “吃多了更加睡不着了。”杨仪摇头。

    薛放把她剩下的接在手上,同样两三口吞了。杨仪道“你晚上没吃饭”

    “在侯府吃过了。”

    杨仪道“吃饱了”

    薛放笑道“还好。”他一直惦记杨仪,哪里会吃的舒坦。

    杨仪看了看外间,知道江太监跟宫女们必定都还在,她便道“要是没别的话,你该回去了。”

    薛放好不容易来了,怎能愿意如此就走,握住她的手“我不想离了你。”

    “那你想如何”

    “我想”

    轻嗅着她身上若有似无的淡香,嗅着嗅着,便更近了。

    杨仪本来就背靠在床壁上,被他欺身过来,无处可躲。

    抬眸仓促,她扫了眼门口“十七”

    薛放垂眸,从那淡粉色的樱唇向下,是近在咫尺的修长玉白的纤细脖颈,领口间若隐若现的玲珑锁骨。

    他尝过她身上馨香沁甜的味道。

    怦然心动,仗着她不会如何,薛放埋首。

    好像要不顾一切钻到薄薄的中衣底下,索性跟那抹香气融为一体,永永远远,缠绕陪伴着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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