官道上驶来一辆半新不旧的马车。

    一匹杂色骡马拉着车,晃晃悠悠地向前行驶。

    车窗旁边,探出一个小脑袋,原本的发髻被打散,梳成了两个小丫髻,脸上的脂粉也都洗的干干净净,看着十分可爱,正是紫敏。

    而在她肩头,小玉也跟着挺起脑袋,仿佛很享受在她肩上摇摇晃晃被风吹的感觉。

    紫敏深深吸气,又回头对车内的颠道士“爷爷,你怎么不看外头的光景呢”

    颠道士嘀咕了声,不理她。

    之前颠道士听闻紫敏要去沁州找陈献,却心头一动。

    原来他跟陈献的祖父长武伯是有过一点交情的。

    不过这颠道士不愧是正邪难辨之名,当夜就觉着自己多半疯了,竟然想带个小姑娘去什么沁州。

    这才想要用食髓虫儿把紫敏解决。

    谁知还未动手,小玉便察觉了,警惕地游了出来。

    小玉一出现,那瓶子里的食髓突然安静,仿佛隔着瓶子,感应到天敌。

    颠道士望着那漂亮的小蛇,叹道“反叛东西真是白养了你了”只能暂且收手。

    次日他雇了这辆马车,两个人也都变了装,让紫敏扮成男孩子,假称是祖孙两人。

    颠道士安慰自己,小玉从来不曾跟人这么亲近过,就暂且把紫敏当成它的“蛇奴”吧,也许小玉很快就厌倦了她,一口咬死,也未可知。

    想到这个,才莫名地又兴奋起来,倒是要看看这不知天高地厚的小丫头什么时候被咬杀。

    紫敏见颠道士不理自己,便又探头去吹风。

    颠道士真想警告她,这已经是秋日的风了,寒气透骨,她这么吹是要出毛病的。

    可转念间又想,这女孩儿的死活跟他有什么关系,最好她被吹死也罢,省了自己的麻烦。

    正在胡思乱想中,颠道士脸色一变。

    原来他听见身后的官道上传来的激烈的马蹄声响。

    此时隔的远,紫敏没听见,甚至那车夫也未察觉。

    颠道士掀开车帘端量了会儿,吩咐“前面那条岔路口下官道。”

    说完就把紫敏拉入车内,不许她出声。

    又过了近一刻钟,眼见岔路口将近,马蹄声才传入耳。

    车夫听到声势这样之壮大,惊奇地回头,却见来的是一队官兵。他赶忙把车速放慢,又将马儿往旁边赶了赶,给那帮官爷让出路来。

    那队官兵风驰电掣般疾驰而至,从马车旁狂奔过去。

    正在车夫松了口气的功夫,那官兵之中有一人却勒住马儿,回头张望片刻,竟打马返回。

    车夫讶异之中,那人已经纵马来到跟前。

    将马车拦下,喝问“从哪里来的,要去何处,车内何人”

    车夫战战兢兢“回官爷,我们是从泾县过来的,要、要往宿州去。车里是是一对爷孙。”

    那统兵校尉喝道“什么爷孙,出来看看。”

    马车里,紫敏才明白颠道士把自己拉进来的用意。

    原来是遇到巡逻官兵了,而听对方的口吻,恐怕还是来找自己的呢。

    颠道士拉着紫敏,目光闪烁盯着外间,喃喃自语“好个不知死活的东西”明明都已经跑过去了,竟又转回来,简直是上门送死。

    颠道士向来心高狂傲,哪里愿意跟官兵们虚与委蛇。

    之前吩咐车夫拐道避开,就已经是最大的“仁慈”,如今见这官兵主动送人头他冷笑着,正欲去掀起车帘,突然紫敏扑上来。

    颠道士微怔,紫敏已经抱住他,大声叫道“爷爷,爷爷你怎么了”

    “你干什么”颠道士喝问,莫名其妙。

    此刻车夫吓了一跳,赶紧把车帘掀开“老人家,哥儿,怎么了”

    只见车内,紫敏抱着个白发老头,哭着说道“我爷爷发病了,这可怎么办好,还说能去宿州投奔姑姑,叫姑姑给找大夫呢”

    车夫惊道“好好地发了什么病”

    紫敏见颠道士不动,便暗中揪住他的胡子。

    颠道士很珍视他那几丝胡须,忙道“你、别动”

    “爷爷是惊风,看这手都抽搐了,”紫敏嚎哭道“爷爷死了我可怎么办啊,我就孤零零一个人了”

    颠道士意识到紫敏的用意,啼笑皆非,本想把她甩开。

    但是此刻,被小姑娘抱着,听她放声大哭,他本以为是装的,谁知无意中却发现大颗的泪珠从她的眼中滚落,竟是真的在流泪。

    一时把他看呆了。

    车夫则焦急说道“让老人家再撑会儿,再有半个时辰就到了。”

    此刻那统兵校尉见是个紫敏是个“男孩子”,又且是关系如此亲密的祖孙显然不可能是自己要找的小郡主了,于是打马调头,竟是去了。

    车夫也赶紧上马赶路。

    车厢内,紫敏哭的一抽一抽的,原本藏起来的小玉不知从哪里爬出来,有些忧郁地望着她。

    颠道士闷闷道“别哭了,人已经都走了。”

    紫敏抽噎道“走、走了吗我我一时停不住。”一边说,一边竟开始打嗝。

    颠道士目瞪口呆,看她面上明明还挂着泪“你你刚才怎么回事”他忍不住问。

    紫敏道“我、我我不想你害人。”

    “闭嘴,”颠道士咬牙切齿“若他们不知死活撞上来,我就成全而已”

    “那样不对,”紫敏道“你、你答应我不要再胡乱杀人了好不好”

    颠道士瞪着她,假装凶狠“你敢再胡说八道,我就先杀了你。”

    小玉即刻探头盯过来,似乎听懂了他的意思。

    颠道士一个激灵,半晌才叹了口气“真是,哪里弄来个小祖宗。”

    这天刚到宿州,找了个小客栈投宿。

    那店小一大概是见他们老的老小的小,衣着简朴甚至寒酸,没什么油水的样子,便不肯上心。颠道士叫了两次让送饭上来,也没有人应答。

    气得他立刻就要动手,紫敏赶忙压住“不要动怒,你要学我皇爷爷一样修身养性。”

    颠道士屏息,心念一转“好啊,那你叫他们上饭菜。我坐等行不行”

    紫敏虽从没有干过这种事,但干什么都觉新鲜,立刻答应。

    只不过她是男孩儿打扮,那些小一又忙的很,紫敏叫了两声,没人理会,她只好亲自去拉住一个小一“你给”

    话未说完,那小一转身,原来他手中捧着一碟菜,被紫敏一碰,冷不防脱手而出,竟摔在地上

    多亏颠道士在后面拽了一把,才没有泼洒到紫敏身上。

    小一却暴跳起来“你没长眼睛是不是好好地乱钻什么,把我的菜打翻了,你最好快些赔”

    紫敏从来没被人这么凶过“什、什么”

    小一见她年纪小,衣着又普通,便气焰嚣张地说道“这里的人都看的清楚,是你给我碰掉的,你要赖账不赔,就别想走”

    “你、你这么凶干什么”大庭广众下被指着鼻子骂,紫敏眼圈都红了。

    就在这时候,颠道士走过来,他看着小一,一巴掌甩过来。

    其实也没有打到小一身上,可那股气劲已经足够把他掀飞出去。

    店小一跌在地上,叫道“你、你们不赔钱还打人快报官”

    紫敏赶紧拉住颠道士。

    道士从怀中掏出一块碎银子,扔在他身上“赔那盘菜,剩下的给你治眼睛”

    小一一愣,他伤的明明是腰腿,疼得要爬不起来,怎么说治眼睛不过银子倒是不少

    紫敏也呆问“爷爷,他眼睛坏了”

    颠道士哼道“好好的人长了一双狗眼,不是坏了是怎样”

    要不是因为紫敏跟着,他一出手就要把人的眼睛掏出来,那才是真的“坏”了。

    话音未落,颠道士若有所思地看向店门外。

    他松开紫敏,闪身到门口向外张望。

    门外人来人往,不见他要找的那人。

    紫敏跟着走过来“爷爷,你在看什么”

    颠道士拧眉“我好像看到了一个熟人。”

    “你还有亲人”紫敏惊喜,眼中的泪渍其实未干。

    颠道士一惊“少胡说,是我认识的人,什么亲人”他呵斥了一句,又喃喃“奇怪。”

    “奇怪什么”

    颠道士自言自语“要真是他,他怎么又跑了呢难道这小子”他看向紫敏,百思不解。

    天亮之后,杨登的情形见强了。

    他不愿在巡检司,而想先回杨府,至于太医院,倒要告假了。

    于是杨仪陪着杨登回府,安置妥当后,自己洗漱更衣,准备乘车进宫。

    马车出了太府街,才走到半路,忽然有一人匆匆而来,向随车侍卫报了一个消息。

    杨仪这才知道顾莜被带去南衙了。

    她震惊且意外。

    南衙,那可是个叫人提而色变的地方。想当初隋子云进京,就在那里吃了大亏。

    为什么顾莜会去那里

    但又一想,若皇帝是因为小郡主失踪而迁怒,倒也说得通。

    毕竟出事的是皇家的人,而顾莜也是宣王侧妃的生母这样的话,交给巡检司、顺天府或者别的衙门都不太妥,倒是南衙还合适些。

    何况皇帝是那样神鬼莫测的心思,要如何不都是在他一念之间

    以南衙众太监的行事手段,顾莜进去了,岂能有好杨仪简直不敢想象。

    正暗中寻思,马车忽然停了。

    车外有人道“永安侯可在”

    杨仪只顾思忖,撩开车帘看了眼,却见前方数人,其中一人高鼻深目,竟然是鄂极国的使者。

    随行侍卫正拦住了那使者,不料使者瞧见她,竟立即唤道“永安侯,明日就是擂台赛了,你改变心意了没有。”

    杨仪不愿理会此人,吩咐侍卫“叫他们让开。”

    “我是使臣,谁敢动手”那使者呵斥了声,又颇为得意地向着杨仪道“永安侯,你也是杨家的人,你难道没听说过,你们杨家有个女子被皇上捉拿进宫了,据说触怒了王法,还会被株连族内,你还不如趁早答应我,去我们国中做王妃,就不会被牵连了”

    他居然消息十分灵通。

    为首的侍卫怒喝“若再敢跟永安侯胡说,就别怪我们不讲待客之道了。”

    使者有恃无恐“你们只有两个人,又能怎么样”

    杨仪没在意他们说什么。

    先前因疫症之故,杨家几乎“满门荣宠”一般,皇帝召见,封赏,京内炙手可热,无人能及。

    这种声势之下,就算是因小郡主被掳走,对外界而言顾莜也是受害之人,按理说很不至于如此雷厉风行。

    谁不知南衙是个鬼门关呢是个铁人进去,就得是变成铁片出来。

    何况是顾莜那样一个娇生惯养没吃过苦头的妇人。

    这简直是有点“故意”针对杨家的了,才如此的不留情面。

    也怪道这鄂极国的使者说出这些话。

    杨仪又想起杨登,他在府里,只怕也会听说此事,那他会怎样反应

    担忧中,忽然外头一声断喝,杨仪这才意识到不对。

    掀开车帘,见两名侍卫正挡着几个鄂极国的侍从,而那使者趾高气扬道“永安侯,你的护卫带的太少了怕要吃亏。”

    杨仪没想到他竟然真的敢当街动手。

    可话音未落,使者的得意已戛然而止。他一声惨叫,整个人从马背上摔了下去。

    这一下变化陡生,谁也没料到。

    杨仪定睛看去,却见人群中有几道人影跃了出来,其中一个笑道“谁说永安侯的护卫少这里的人都是。你要不要试试看”

    又是一重意外。

    那人竟然是跟牧东林一行的初十四,他仍是一身赭红袍子,意气风发,自在风流。

    而在他身后一起的,却是桑野跟鹿子。

    那两人一现身,犹如入无人之境,桑野一拳撂倒一名鄂极国的护卫,鹿子则拔刀而出,挥刀背一阵乱砍,吓得几个连连倒退。

    初十四连出手都不曾,只笑嘻嘻走到那骡马的鄂极国使者身旁,见他要起身,初十四一脚踩过去,顿时把他踩得又趴下在地,连声惨叫。

    初十四回眸,笑对杨仪道“永安侯,我们三个护卫可还合格”

    偏偏这时候围观的百姓们也反应过来,有人道“那是鄂极国的人,竟然敢对永安侯无礼”

    有人叫道“打他们”

    顿时好几道人影上前,竟是痛打落水狗

    “哈,众怒难犯啊,”初十四嗤地笑了,低头看那鄂极国的使者“你刚才说什么来着,要永安侯去当你们王妃你做的春秋大梦,这儿的人还排不过号呢,稀罕你们那鸟不拉屎的鬼地方”

    使者摔得七荤八素,又被初十四踩着,脊椎骨都好像要断了“松、松开”

    初十四见百姓们群情激奋,若不控制,怕要打死这些人了。

    当下见好就收,他撤开腿,顺势踢了那使者一脚“再有下次,叫你出不了周朝滚吧”

    偏这会儿,人群之中又有三四个人,簇拥着一人跑了出来,竟齐刷刷、径直跪在杨仪的车前。

    初十四不知是什么情况,却见其中一个眼珠转动不休,向着车内仿佛恭敬般道“永安侯大人,听闻您医术超群,天下无人能及,我们本要去惠民药馆求救,怎能大人不在那里,没想到在此遇上,求您务必慈悲,救救我们这位兄弟。”

    杨仪正着急进宫,料不到一再羁绊,便隔窗说道“我正有事,下午申时之后,到药馆等候就是。”

    “等不得”那人大声叫道“大人没听说病来如山倒他已经性命攸关了”

    杨仪深吸了一口气,竭力镇定。

    初十四因为在车外,看的真切,他上前一步,狐疑问道“什么病这么厉害”

    那人闻言忙道“快、快给永安侯过目”

    几个人七手八脚,动作飞快,就把中间躺着那人的裤子解开。

    初十四早就觉着可疑,见他们如此放肆,便怒而呵斥“混账干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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