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郡主见陈献神情肃然,急忙答应。

    往那边瞅了两眼,她小声道:“好像还有皇上身边的魏公公,十九哥,你别露面,我就说是我自己偷偷跑出去的。”

    陈献有点意外。

    从那日端王见了他,十分喜欢,听说他要调任回京,便叫他回京之后再来王府说话。

    今日他来请安,说起薛放在巡检司挨打的事,谁知又有王府管事说薛放病了,杨仪今日特告了假,去了侯府诊看。

    端王殿下闻听,很是担心,正好陈献也想去探望,于是便告退而出。

    不料紫敏暗中听见了,她当然也极为挂心,自忖求端王是不会被允许出去的,便偷偷地找到陈献。

    陈献本来不肯答应,小郡主百般相求,陈献看着她哭唧唧的样子,不知怎地就心软了,便悄悄地跟她说了怎么绕开侍卫,避开耳目,再骗个腰牌,从角门出去,自己到时候会在那里接应。

    紫敏大概也有点天赋,按照陈献吩咐,小心翼翼摸出角门,正一辆车经过,她还在犹豫,便瞧见车内陈献探头出来。

    小郡主赶忙扑过去,手脚并用爬上了马车。

    此刻陈献因不放心,才特意送她进来,本来想着,索性向王爷坦白,没想到紫敏这般说。

    陈献问:“他们能信吗?”

    紫敏道:“反正又没有人看见,我又没有闯祸。”

    两人才说到这里,冷不防王府的侍卫正在找寻紫敏,听见动静,一涌而出,猛地见陈献跟小郡主在一块儿,众人都呆了。

    很快惊动了端王殿下,同魏公公一起过来,这边紫敏心怀鬼胎,跟陈献一前一后。

    端王见了他两个,便喝问:“去哪里了?这是穿的什么?”

    紫敏见陈献抱拳,便抢在他之前道:“王叔,我……我因为发闷,想出去散散心,不料在街上走着走着,遇到了陈十九哥……他说王爷必定担心,于是不由分说把我送回来了。”

    陈献在旁边低着头,惊讶地望着她,却见紫敏也低着头向着他眨了眨眼。

    端王皱眉:“是这样?你自己一个人出去的?”

    紫敏满面无辜地说道:“是啊王叔,我没干什么,就是在街上溜达了会儿,东西都没买。”

    端王跟魏明对视了眼,魏公公笑道:“郡主,你这也太过胆大胡闹了,一个人在宫内乱走皇上还不许呢,你竟一个人出去?要是给太后皇上知道了,得多担心。只怕连王爷都落了不是。”

    端王道:“确实是本王一时疏忽了,没想到这丫头胆子越发大起来。”

    魏公公微笑道:“可别忘了,咱们先太子殿下本就是神勇无双……”说了这句,知道自己失言,忙打住了。

    紫敏却望着魏公公,有点出神。

    端王转向陈献:“十九,紫敏说的是真的?”

    陈献道:“回王爷,郡主……自然不会说谎。”

    魏明望着他:“这又是……”

    端王含笑道:“这是长武伯的孙子,陈献,排行十九的。原先在京郊鸡鸣县巡检司担旅帅一职,近日才调任回京。”

    魏公公把陈献从头到脚看了一遍,赞道:“真真是英雄出少年!先有个十七郎,如今又有十九郎,皇上若是见了,指定高兴。”

    紫敏听他们只管称赞陈献,大大地松了口气。便问魏明:“公公,你怎么来了?我可是明儿才回宫的。”

    魏明笑道:“小郡主从来不曾在宫外住这么久,出来这两天,太后、皇上皇后都想着呢,所以派奴婢出来看看,接您回去。”

    紫敏嘟嘴看向端王,又看看陈献,甚为不舍,迟疑着道:“我明儿再回去吧。”

    端王忙道:“怎么能够叫公公扑空一趟?还是快些听话回宫……以后若皇上允许,自然还让你来。”

    紫敏没有办法,魏公公道:“还是先把衣裳换了吧。”看了陈献一眼,又对端王道:“王爷且忙。我伺候郡主。”

    紫敏一步回头,跟着去了。

    剩下端王打量着陈献,叹道:“说吧,今儿是怎么回事?”

    陈献知道瞒不过端王,毕竟紫敏一个人出门?那是不可能的。

    于是就把紫敏求自己带她出去玩儿的事,说了出来,跪地请罪:“请王爷责罚,是我一时无知,不该答应郡主。”

    端王殿下道:“本王自然知道你不像是十七那样跳脱跋扈,是个规矩老实的,是紫敏又要挟逼迫你了?”

    “这……郡主不曾如此。”陈献汗颜,他向来在长辈或者上司之前都装的十分像样,加上面嫩,端王自也被他乖宝宝的假相所迷惑。

    端王却一副了然于胸之态,不由分说道:“本王岂会不知,她为了跑出去,无所不用其极,先前还要挟本王呢,你被她吓唬住了,也是有的。不用怕,这次本王不会怪罪你,幸亏也是没出事,如果真的有碍,那就两说了,不管你是被迫还是主动,都没法儿善了,你明白我的意思了?”

    陈献捏了把汗,听完这一番话,才道:“多谢王爷开恩!”

    端王殿下微笑道:“本王素来惜才,自然也是不拘小节了,起来吧……你去看了十七,他又如何?”

    陈献听端王这么问,就知道他晓得紫敏去过侯府。有点担忧,便道:“是巡检司受得外伤恶化,又加上偶感风寒,不过杨侍医已经开了药,细加调养,应是无碍。”

    端王道:“这倒罢了,没有别的事?”

    陈献略一思忖:“还有一件小事。不知……”

    “你说。”

    陈献道:“扈远侯府,似乎有意跟杨家结亲。”

    端王脸色微变,隐隐带点关切:“哦?十七……要跟杨家哪一位?”

    陈献观他神色,心中疑惑:“据说是杨侍医。”

    “杨仪?”端王殿下念了声,半是惊讶半是笑:“原来是她。”

    陈献听了这般语气,便料到方才端王必定认为是杨甯。

    端王却又想了一想,笑道:“怪道十七向来对杨侍医似有不同,原来,呵呵,竟有这种缘分。”

    说了几句话,那边儿魏公公伺候小郡主更衣妥当,准备起驾回宫。

    端王思忖,对陈献道:“你且去吧,本王尚有几句话跟魏公公说。”

    陈献告退,端王殿下便去见了魏明,说道:“此事已经问清楚了,原本是紫敏任性,要挟陈十九陪她出去逛街……陈献是个规矩的,又怕担干系,于是好说歹说,劝着回来了,幸而不曾出事。本王训斥了他几句,倒也罢了。”

    他也半个字没提侯府之事。

    魏公公笑道:“确实,幸亏不曾有事,否则的话可不是训斥几句就能完了的。”

    那边紫敏竖着耳朵听,听见端王这么说,抿嘴一笑,又听魏明似有所指,就撇了撇嘴。

    端王亲自送了紫敏跟魏公公出府,往回的时候,叫了管事上前。

    忖度着,端王问道:“最近,杨家的杨甯如何?”

    冯管事略觉意外,却忙回道:“杨姑娘……昨日被扈远侯府所请,今天好像是去了护国寺烧香。”

    “护国寺……”端王伸手揉了揉眉心,提到这个词,竟让他忘了自己刚才想问的是什么。

    冯管事见他若有所思,便道:“王爷,我最近听说了一个消息,不知真假。”

    端王殿下道:“什么消息?”

    冯管事道:“怎么隐约有人在说,皇上想叫宣王殿下回朝呢?”

    端王皱眉:“哼,虽说从小安置在寺庙里,但如今竟不剃度,连还俗都省了,显然是要让他回来。”

    冯管事道:“莫非这是真的?”

    端王道:“不然,先前太后为何那么生气。”

    冯管事忧心忡忡:“这么多年,都是王爷为皇上的左右手,难不成皇上竟能偏爱宣王殿下?”

    王爷长叹:“与其这样,本王倒还宁肯先太子尚在,也不至于如此意难平。”

    “不过王爷也不必忧虑,这么多年,朝中文武多以王爷马首是瞻,何况宫内,还有太后跟皇后娘娘。”

    “可就算这样,仍得是皇上首肯。就怕皇上的心思难测。”端王目光闪烁,没有说下去。

    冯管事打量端王脸色:“要是、王爷这般不安的话,能不能……”

    目光相对,端王了然,却摇头道:“不行,要真如此,岂不是打草惊蛇,若他出事,皇上以及朝中第一个怀疑的就是本王,不管他死还是生,对本王都无好处。”

    “是。”冯管事不敢再多言。

    端王思忖半晌,微微叹了声:“卿本佳人,奈何……奈何。”

    冯管事忖度他的意思,本以为这说的是那位宣王殿下,可又觉着他的语气不对,难不成,是说杨姑娘?

    杨甯清早上起身,沐浴更衣,去护国寺烧香。

    她很少信这些神佛之事,但这一次格外虔诚。

    尤其是在佛像之前,被蔼蔼香烟围绕,杨甯想起了自己前世为了向上爬,种种所作所为。

    有的人死在她手中,有的人死在她上位的路上,当然,她也做了很多违心的事情。

    本来以为那是必不可免的,只要达到目的,自然什么都可以牺牲,不管是别人的性命,亦或者自己的脸面乃至尊严。

    可是现在,她只对着佛像虔诚地希望得回一人之心。

    也许幡然醒悟就是这个意思,杨甯不再鄙薄顾莜的选择,因为她也想试试看,全心全意去喜欢一个人的感觉,以及……被那一个人尽情喜欢的感觉。

    侯府请她跟金妩前往,聪明如她立刻猜出了底下的意思。

    没有人比她更清楚拿捏后宅之人的心思,尤其是杨甯又不是第一次见过艾夫人。

    她明白艾夫人可不是表面看着那么慈爱怜下,她是侯府的当家主母,而薛放的生身之母,却只是个妾。

    杨甯见过那么多宅门内眷,妻妾和睦的,除了能沆瀣一气者,实在是少。

    艾夫人绝不会像是一个慈母似的为了薛放好。所以杨甯事先叮嘱了金妩,让她特别提起杨仪的身子骨弱。

    薛放的脾性,杨甯自然也知道,迟早晚,薛放是会跟家里提出要娶杨仪的。

    而杨甯所做的就是给艾夫人一种印象,杨仪身体不好,至于名声跟行事风格……不消说是艾夫人这种内宅妇人所不能接受的。

    但越是如此,艾夫人越会“同意”杨仪进侯门。

    毕竟她可不想给薛放弄一个四角俱全、秀外慧中、出身名门的厉害妻子。

    比如杨甯,虽然艾夫人对薛搵说什么年纪小,不懂事之类的,但在艾夫人看来,杨甯确实不错。

    正因不错,才不该配给薛放。

    杨甯正是猜中了艾夫人这个心思,才故意在她面前露出几分锋芒,乃至故意跟薛放斗嘴。

    而之所以费心如此,她当然不是在做好事。

    正如杨甯跟杨仪说的,她有自己的私心。

    虽说她确信俞星臣跟杨仪不可能,但让杨仪晃来晃去,终究是她的心病。

    既然如此,不如尽快撮合成薛放跟她。

    反正这辈子薛放已经选定了杨仪,而杨甯也绝不想再招惹薛放——毕竟从薛放回京之前她就没了这个机会。

    那这门亲事,对她也是有利无害。

    如今万事俱备,只欠俞星臣回头。

    杨甯合掌:“菩萨保佑,这辈子我的心意成真吧,我只想跟哥一生一世一双人……”

    隐约中她似乎听见了谁的一声嗤笑。

    杨甯一惊,猛地睁开眼睛。

    却见面前的大佛在蔼蔼轻烟之中,嘴角微扬,本来慈悯的笑意,不知为何,配着刚才所闻的声响,竟宛如一抹冷笑。

    杨甯有一种不太妙的预感。

    从护国寺出来,杨甯心神不宁地回头看了眼,到底分不清那一声冷笑,是她的幻觉,还是有人真的听见了她的话。

    杨府的马车往回走,没出护国街,迎面有一匹马到了,竟是顾家来人:“是姑娘的车轿?”

    前头的小厮答应了:“什么事?”

    那人道:“老太太身上不自在,叫姑娘到府里住一日。”

    小厮下马跑到车边上告诉了,青叶道:“知道了。”

    马车拐向顾家,这是在南音楼事发后,杨甯第一次往顾家去。

    青叶小声地问:“姑娘,老太太怎么突然叫您过去?会不会有事?”

    杨甯道:“他们的事,跟我无关。我也只是去尽尽祖孙情谊罢了。”

    青叶道:“该不会是……又有什么变故吧?”

    杨甯冷笑:“有什么变故?端王府不是已经要让顾荣儿进府了么?他们把这个当喜事,就随他们。”

    青叶低头。冬儿却道:“那顾荣算什么东西,给姑娘提鞋都不配,这会儿能进王府当个妾罢了,又不是王妃,她能多威风……”

    杨甯瞥了她一眼,冬儿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赶忙也瑟缩垂头。

    顾荣儿择日便进王府。

    这件事情,还是顾莜告诉杨甯的。

    那日顾莜气冲冲地,跟杨甯道:“什么东西,当不成王妃,当个妾竟也巴巴地跟喜事一样……本家的女孩儿送不上,竟把那个打不烂的小贱人送了去……”

    杨甯问她骂谁,顾莜才说起顾家的顾荣儿要进王府为侍妾的事情说了。冷笑道:“那小贱人不过是捡了你的漏罢了,可惜我那日没打死她。”

    杨甯笑:“母亲的脾气太急了,可知,这是你亲自把她送上去的?”

    顾莜一怔:“你是说……因为我打了她,端王府才肯要她?”

    杨甯冷笑道:“端王殿下这是故意的,要用顾荣儿来踩我。我不入他的眼,娘又打了顾荣儿,他就故意抬举那小蹄子。”

    顾莜听后气不打一处来,杨甯反而道:“个人有个人的造化,这也未必是好事,且由得她去吧。横竖跟我们无关。”

    顾莜见她这么想得开,一则放心,一则又有点不甘:“我在想,万一王爷将来真的……那小蹄子会不会猖狂起来,对我们不利?”

    杨甯笑道:“以后的事情谁说得准,不过母亲你只管放心,想必顾荣儿还没生出那种造化。”

    顾莜打量了她一会儿:“甯儿,你最近的脾气变了不少。”

    杨甯笑问:“哪里变了?”

    顾莜疑惑:“仿佛……比之前心平气和了好些,凡事也都想得开似的。”

    “那母亲觉着这样好呢,还是先前好。”

    顾莜哼道:“你是我生的,自然怎样都好。”

    杨甯想着,车马已经停在了顾家门口。

    向内而行之时,路边好些丫鬟仆妇见了,纷纷避让,杨甯目不斜视,快到老太太上房,却又见顾瑞河从内出来。

    杨甯对别人也罢了,对于顾瑞河,自有一股好感:“大哥哥。”

    顾瑞河点点头:“你来了,好几天没见你了。”

    杨甯只含笑问:“哥哥是去给老太太请安了?不知老太太如何?”

    顾瑞河道:“只是昨儿吃坏了东西,没有大碍,又或者是想你了……你去看看就知道了。”

    杨甯道:“是。”目光转动,无意中发现顾瑞河的颈间有一点奇怪的红痕。

    此刻顾瑞河已经将走过去了,杨甯忙唤道:“大哥哥。”

    顾瑞河止步:“何事?”

    杨甯看向他面上:“最近也没大见到大哥哥,不知道你近来可好?”

    顾瑞河眼神柔和许多,微微地一笑:“多谢你记挂着,我还好。改日得闲,去府里拜会姑妈。先给我带好儿吧。”

    杨甯见他转身走了,狐疑不定。顾瑞河从来洁身自好,可他脖子上那痕迹,看着却不像是正经来历,从没听说他在外头胡混的事,难道……有什么不妥?

    杨甯一边寻思,一边向内,到了老太太房中,听到里头说话声响,有人道:“这可是难得的蜀锦,据说是寸锦寸金的,在荣儿身上,越发雍容高贵了。”

    又有的道:“可不是么?这蜀锦也只配荣儿穿。”

    杨甯听了这些奉承的话,嗤地一笑。这种言语,她先前耳朵听的生茧。

    如今换汤不换药,换了名字而已,套用的丝毫不违和。

    冬儿在身后道:“姑娘,那个人在,咱们不如待会儿再来。”

    杨甯置若罔闻,径直向前,门口丫鬟忙搭帘子道:“姑娘来了。”

    里间鸦雀无声。

    每个人都看向门口,却见杨甯一身浅水绿的衣裙,头上只有几根珍珠钗,并不似之前的明艳照人,反而透出几分雅洁之意。

    不过在多数人眼里,只觉着这是落败颓然之势,再看顾荣儿,华丽的蜀锦,金钗,辉煌灿烂,跟昨日的寒酸简直判若两人。

    杨甯却泰然自若,上前行礼。

    老太太倒是一如既往:“甯儿来了?快过来叫我看看。”

    此刻顾荣儿在老太太左侧,杨甯便到了她右侧,老夫人握着她的手细看了会儿,笑道:“还好,没有瘦。这两天怎么也不来看我?”

    杨甯笑道:“昨儿本要来的,谁知临时有事,竟耽搁了。”

    “昨儿……”老夫人想了想:“对了,我隐约听说了昨儿你出门去了、去了谁家来着?”

    旁边的顾朝宗之妻江夫人笑道:“是扈远侯府吧?”

    老夫人点头:“是了,是他们家,这侯府跟杨家素来也有交际的,听说他们侯爷身上不妥?”

    杨甯道:“是有点小恙,本想让家里大哥哥看看。不料大哥哥也偶被时气所感,故而今日请了仪姐姐过去。以她的医术,应该也是药到病除的。”

    此刻顾荣儿道:“妹妹说的这位仪姐姐,真的好大的名头,听说她给太后看诊,太后都赞不绝口,如今又是本朝第一位的女官,真真是称得上是女中豪杰了。”

    她的态度也极自然,好像真心地钦慕杨仪。大家纷纷附和。

    杨甯跟杨仪之间,对外虽说并无嫌隙,毕竟是“姐妹”关系,但是他们之间究竟如何,顾荣儿自然深知,此刻故意大赞杨仪,用意自然不用多说。

    不料杨甯不为所动,听他们七嘴八舌的,只当看戏一般好整以暇。

    徐少奶奶总算还跟杨甯说了句:“你母亲最近可也好?府里老太太呢?”

    杨甯道:“多谢二舅母挂心,都好。”

    老夫人道:“既然这样,你就在这里住两天再回去吧。派人去杨家告诉一声。”

    杨甯不置可否,暂且答应了。

    又坐了片刻,老太太似有些乏累,众女眷陆续退了,杨甯也起身往外。

    才出上房,冬儿道:“姑娘,她也出来了。”

    杨甯没回头就知道说的是谁,她当然猜到顾荣儿不会放过这个“一雪前耻”的机会,之前在自己跟前做小伏低的,任凭她怎么嘲讽拿捏,依旧陪着笑脸,现在两人身份如同互换,顾荣儿未必能够沉得住气。

    杨甯故意放慢了脚步试探。

    果真,很快,顾荣儿带了翠春跟了上来。

    杨甯心里暗笑:这种城府,就算进了王府,又能如何?

    顾荣儿笑看杨甯:“甯儿,多日不见了,怎么走的这么快,也不同姐姐多说几句话?”

    杨甯道:“咱们之间有什么可说的?”

    顾荣儿叹道:“过去的事情一笔勾销就是了,我纵然有不是,也是被逼的没有法子,何况二奶奶又辣手打了一顿,你看我的脸,现在还有青紫不退呢。”

    杨甯云淡风轻地:“那也是你自己找打。”

    翠春道:“姑娘,你这是什么话!打了人,还这样嚣张?”

    顾荣儿拦住她。

    杨甯嗤地笑了:“哟,如今一个丫头也能跟我对嘴了?真真的是狐假虎威。好戏一场。”

    顾荣儿见她仍是好整以暇,也笑道:“是,我们这些人,自然总是狐假虎威的,不像是妹妹你,大家都捧着你,谁也要当你的丫头似的……”

    杨甯嘴巴极利:“谁是我的丫头?我这两个丫头已经够用的了,只不过有人硬是自轻自贱的凑上来,我又有什么法子。”

    顾荣儿眼神一沉:“你说谁自轻自贱,自轻自贱的怕是你自己吧。王府进不了,想巴着扈远侯府么?这倒也不错……毕竟,俞大人也不要你了,真是两头落空,当然只能盯着扈远侯府。”

    杨甯的手心发痒,尤其是听见“俞大人也不要你了”这一句。

    但她竟忍了下来:“你要发癔症就离我远点儿,我不想听你在这里说胡话。”

    顾荣儿见她竟不动怒,笑问:“我哪一句是胡话?王府?俞大人,还是薛家?”

    杨甯本要走,闻言回头看向顾荣儿。

    顾荣儿一惊,忙稳住脚。

    杨甯盯着她,讥诮地道:“你要想进王府,最好别这么沉不住气,我的事也轮不到你出声。你要再招惹我,别怪我不客气。”

    顾荣儿大概是被激怒了:“你要怎么不客气,再叫顾二奶奶动手?我倒巴不得。”

    杨甯本来不想跟她计较,见她如此盛气凌人,不由笑道:“说来我有点奇怪,荣儿,你这样猖狂,南音楼里又胆敢设计我,我倒是好奇,你到底仗着谁的势?你这么有恃无恐,也不像是这府里的人……总之不会是你自己的主意。”

    顾荣儿的眼中透出一抹意味深长的笑。

    杨甯觉着这笑意极为刺眼:“怎么?”

    顾荣儿笑的讥诮百倍:“甯儿,你只管猜。我料你……一辈子猜不到。”

    她说完之后,哈哈笑了几声,带着翠春去了。

    杨甯立在原地盯着她的背影,心突然突突地跳了起来。

    恍惚中,只听青叶喃喃地说了句:“姑娘,她怎么知道……俞大人……不要……你……”

    青叶的声音很低,传入杨甯的耳中,起起伏伏,一字一句地开始转动。

    俞大人不要你。

    俞大人不要。

    俞大人……

    杨甯向前迈步,突然间头重脚轻,一下子跪摔在地。

    两个丫头慌忙来扶,却见杨甯双手死死地扣在地上,浑身颤的像是无法自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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