屠竹斧头等,是跟着豆子从旁边廊下绕出来的,内厅他们不敢擅自穿越。

    薛放因听那士兵说杨仪下了车,他就有点慌,直接从后厅越了过来。

    隐约听到俞星臣说话,却没有杨仪的声音,他不明所以,冲撞的更是急了些。

    手从她身后环住,对他而言,这竟像是久违的感觉了。

    陌生而熟悉,贪恋而又禁忌。

    薛放望着杨仪眼中流露的惊愕,及时地将手一松。

    杨仪稍稍地往后退了步。

    尴尬,没想到相见竟是这样的情形。甚至不知该怎么面对。

    憋了会儿,薛放道“你、仪姑娘你好了”

    杨仪听着“仪姑娘”字,低头假装整理衣袖“是多谢惦记,已经好了。”

    门口处,俞星臣,灵枢,杨佑持,老关,还有几个士兵,大眼瞪小眼地看着他们。

    他们两个之间的这微妙情形,不约而同引发了围观众人的同感,两人明明没做什么,却偏偏有一种不自在的感觉在蔓延,把众人都笼罩其中。

    还是杨佑持打破了这份“尴尬”。

    “十七,听说前日你还去府里了,也不跟我说一声,真是神龙见首不见尾,哈。”

    薛放还没回答,俞星臣默默地冒出一句“事不宜迟,姑娘请。”

    他仿佛没见着薛放,直接向着杨仪示意。

    青楼虐杀案的凶手安排在后衙,两个大夫依旧守着。

    这两日,终于将他的身份查清了,虽然如今他的脸已经认不出来,但当他进了红绡阁的时候,到底也曾有人见过,按照描述,画了影貌图,士兵们各处张贴寻找,总算找到了人。

    认出此人的,是码头上干活的人,原来这人叫做王六,人称王六哥,乃是个扛麻布袋的苦力,是从外地进京来的,才在此地干了个月。

    那来检举的人说,王六哥素日少言寡语,只知道出力气,虽然生得健壮,但从不惹事,一次架也没跟人打过。

    他们不能相信,红绡阁的头牌姑娘被杀,竟跟此人有关。

    守着王六哥的两个大夫见一堆人走来,被簇拥其中的,竟是个绝色的少女,不知何故。

    只是细看,却发现那少女行动不疾不徐,就算在几个男人之间,也看不出违和。且明明年纪轻轻,却竟有一种极自在从容之感。

    杨仪见是两个大夫打扮的,就向着他们微微欠身,态度雍容,两人本能地急忙还礼。

    凶手王六躺在木床之上,额头上缠着纱布,血淋林地。

    两个眼皮都肿的烂核桃一般,只怕睁开眼都看不见人,如果眼珠还好端端的话。

    脸上各处青紫伤痕不等,嘴角开裂,一看就知道牙齿也被打落不少。

    屠竹大概安抚了斧头,此刻赶过来,手脚麻利地取了凳子放在床边。

    杨仪落座,给王六哥号脉。然后她起身,抄手进到王六哥后颈处,顺着脊椎上下试了试。

    “椎骨受损,加上伤势过重,血逆上行,脑中怕有淤血,导致不能清醒。”

    两名大夫跟着走了进来,闻言面面相觑,均都点头。

    俞星臣问“有什么法子叫他醒来么”

    杨仪思忖了会儿,却转头。

    她在找薛放。

    但目光逡巡,她居然没有看见薛放。

    俞星臣知道她在找他,屠竹也立刻看了出来,忙道“仪姑娘稍等”他跑出门去,果然见薛放站在门口,正蹲在地上,孤单地抱着豆子。

    “仪姑娘找您。”不由分说,屠竹把他拉了入内。

    薛放的目光开始乱窜,就是极少落在杨仪面上“怎么”

    杨仪道“还记得”刚要开口,突然意识到什么。

    她起身,拉着薛放走到一边儿,低低道“旅帅还记得之前羁縻州云阳县,康家二公子临死之前的情形么”

    提起正事,薛放即刻领会了“你是说,用那个回光返照的法子”

    杨仪看了看那两个大夫,又看凶手“你自然知道这法子不能轻易使用,一旦用了,这人必死无疑。”

    薛放道“他早该死了。”说了这句,他略冷地补充“你是没见着那女人的死状,你若见着,就知道我说的一点不为过。”

    杨仪心头凛然“好吧,你同意的话,且让我再问一问。”

    薛放道“我只要他的口供,假如能保住他的命,也无非是叫他多挨几千刀。”

    杨仪明白,回身看向两位大夫“两位觉着此人能活多久。”

    此两人已经把杨仪的身份猜出了几分,毕竟这两天京城内最轰动一时的女子,除了杨家大小姐,还有何人。

    当下不敢怠慢“就算我们使尽浑身解数,快的话只在须臾,慢的话也不过是这半天的功夫了。”

    杨仪看向薛放。

    薛放挥了挥手,两个大夫退了出去。

    俞星臣一直等到这会儿,才问“想如何”

    薛放定神,便告诉了他杨仪的法子。

    俞星臣皱眉“你想用”

    十七郎道“除非你还有更好的法子让他开口,要不然就让他带着秘密烂在地下。”

    俞星臣很快有了决断,对灵枢吩咐“去叫两个主簿,带好纸笔,要快。”

    杨仪见他们两个商议定了,便从自己的荷包里找银针,薛放在旁望着她的小荷包,若有所思。

    不多时,那边主簿来了,笔墨纸砚,在桌子上摆开架势。

    只不知道自己要记录什么。

    俞星臣看看薛放又看向杨仪,杨仪却看薛放。

    十七郎向着她颔首“动手吧。”

    杨仪吩咐“先把他头上缠着的布解下。”

    薛放不等别人,自己动手。

    杨仪便俯身,按照当初给康知县二公子施针的手法,先针灸四神聪,又印堂穴,再百会穴。

    薛放在旁边盯着,却见在杨仪针完了四神聪之时,那凶手的手指突然抖了一下。

    十七郎心里生出一种奇怪的直觉,他不由上前,压住了杨仪的手。

    杨仪转头,却看出他似是忧虑“无事。还有两处穴道就行了。”

    薛放看看王六哥,又看杨仪,终于还是松了手。

    杨仪又拔了一枚银针,此人脑中怕有血块,保险起见,她并没有如对康逢冬似的只针一针,而是将银针留在穴道之上,等完事之后再行拔出。

    她刚针落印堂,准备针百会穴的时候,王六哥的眉毛微微抽动起来。

    杨仪并没在意,因为没针落百会,此人是不该醒来的,如今大概只是有所反应而已。

    她俯身去刺他头顶的百会穴。

    银针才将刺入一点,薛放喝道“杨仪”

    他竟猛然出手,在杨仪肩头用力一揽,将人拉开。

    与此同时,杨仪目光所及,是那原本仿佛垂死的凶徒,此时竟直直地坐了起来,双手跟着向前用力一挥,气势惊人

    若不是薛放将她拽开,此刻她便会被王六哥捉个正着。

    杨仪简直不敢相信眼前所见,心头骇然。

    王六哥坐起的姿态简直惊人,就如同死而诈尸一般。

    此刻薛放已经将她拉到自己身后,他冷冷地盯着榻上的凶手。

    门外灵枢早闪身过来,手握刀柄,护住了俞星臣。

    俞星臣沉声“这是怎么回事。”

    杨仪在薛放身后,看着王六哥的反应,只觉着异样,这好像不太对劲。

    此刻王六哥困惑般摆了摆头,仿佛察觉到头上有什么东西,叫他不自在,口中却呼哧呼哧地喘气。

    之前杨仪给康逢冬用针,康公子只是精神转好,侃侃而谈,并无其他异样。

    可此人

    王六哥急喘了一阵,那肿胀的眼皮乱抖,手也跟着胡乱挥舞起来,就好像空中有什么无形之物,他正在与之动作。

    如此诡异,灵枢忍不住把俞星臣带后了些。

    薛放也对杨仪道“情形不对,你先出去。”

    杨仪却盯着王六哥“他在干什么”

    起初她以为,这凶手是因为受了针灸的刺激,胡乱动作。

    但是越看越觉着奇怪,王六哥的比划似乎不是没有章法的虽然双手空空,但给人一种他正在极认真地做着什么的感觉。

    最可怕的是,他在做这一切的时候,脸上的肌肉抽搐,虽然已经面目全非看不出什么,但那种狂喜兴奋之意,却是掩饰不住。

    薛放盯了会儿,心头生寒。

    十七郎寒声“我知道了。”

    杨仪忙问“什么”

    薛放冷道“他在杀人。”

    这四个字很轻,却足以叫人不寒而栗,杨仪惊“杀”

    杨仪没见过那死者的惨状,但从凶手那叫人战栗的诡异动作看来,他时而向下做划开某物的动作,时而做掏出什么的样子。

    稍加联想,配合她听说过那些只言片语,已让人无法接受。

    薛放眯起眼睛,他是见过那尸首惨状的。

    所以十七郎很清楚“他是在做那天晚上,他做过的事。”

    当看到那凶手双手交握,好像在拔什么绳索似的往外拉扯东西的时候,薛放忍无可忍,他上前一把擒住了对方的手“混账,还不住手”

    王六哥被打断,茫然抬头。

    “你杀了人,还敢在这里跟我装神弄鬼,”薛放盯着对方两只青肿眼泡“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王六哥呆呆地,似乎完全不知道他在说什么。

    薛放喝问“你为什么要杀害红绡阁的解语”

    “解解语”王六这才有了点反应,他极力睁大双眼“在这里、这里”

    他试图去摸索面前那不存在的“尸首”,解语的尸首。

    “真美,真香”王六喃喃地“我终于抱了她,我、抱了她嘿嘿,嘿”

    薛放厉声道“你杀了她”

    王六哥的笑声戛然而止,他盯着薛放“杀”

    喃喃,他突然脸色大变,好像极痛苦的样子,竟举手向着自己头上乱抓乱打。

    杨仪先前插在他头上的针被他一转乱拍打,有的直接打入穴道,有的生生被拍断。

    薛放正欲阻止,杨仪道“不用了,他的时辰到了。”

    之前王六哥醒来的时候,百会穴上的那一针才针入了一点,此刻被他大力拍入,那百会可是头上要穴,这样进去,必死无疑。

    果然,王六哥抽搐了两下,身体摇摇欲坠,终于向后倒了下去。

    而就在他倒下之后,他却并没有立刻咽气。

    薛放上前“你为何要杀解语姑娘。”

    王六哥皱眉,额头上残存的那根针跟着晃动,他似乎想看看是谁在跟自己说话,可惜他看不到了。

    “头很疼,救”

    这是王六所留下的最后一句话。

    他咽了气,身体也随之松懈下来,不再似先前一样绷紧。

    屋内几人都没有开口。

    杨仪想不通,为什么会是这样的情形,本来按照预计,王六哥会醒来,神智正常交代一切。

    谁知竟是这样恍若疯癫之态,可他原先明明并不疯也不癫。

    门口的两个大夫,跟老关小梅等,因为之前听见动静,也都聚拢,见状十分不解。

    俞星臣望着杨仪。

    杨仪知道他在怀疑自己,不幸的是,她自己也在回想,是不是施针的时候哪里错了,或者自己的诊断不对。

    薛放回头“有没有吓着”

    杨仪对上他的目光,难掩愧疚“我我没做成。”

    薛放眉头一皱“什么没做成,难道这疯子没醒还是他没交代话”

    杨仪低下头。

    毕竟是从羁縻州养成的默契,薛放笑道“看你这样儿,又开始胡思乱想了吧,早跟你说过,这种畜生这么死太便宜他了。”

    说完之后,薛放看向那两个主簿“该记的记清楚,不该记的别瞎画。反正这是个死案子,这囚攮的能交代一句是一句,不交代也是一样。”

    他又扫了俞星臣一眼,转身刚要去拉杨仪的手,又醒悟,只把双手团在一起“咱们出去吧。”

    杨仪同他走到外间。

    将出门口的时候她回头看向榻上的死尸。

    “这是个什么样的人”

    薛放道“是码头上扛麻布袋的,不知怎么就发了疯跑去嫖姑娘,还”他冒出了那个字,又觉着不该,看看杨仪,她面色如常并无怪罪的意思。

    薛放松了口气“据说平时人还老实,但谁也说不准,也许他原本就是那鬼怪似的人,平时装老实,只是一朝现形而已。”

    杨仪回想王六哥临死的那句话。

    “他死前说的可是个救还是别的。”

    薛放也听见是个“救”,但也未必,毕竟说不通。

    这疯子干出那伤天害理惨无人道的恶行,难不成还叫人救他

    此时,有士兵把仵作找了来,见了薛放,忙止步先让他们过去。

    杨仪一看,又想起来“他头上的银针”

    薛放道“不必管了,反正也都不能用了。”

    杨仪心中模模糊糊掠过一个念头,只是还没来得及细想,之前等待他的那个士兵跑来“参将,您的药。”

    “蠢东西,你给我送房里就是了,还特意等到这会儿。”薛放举手接过那个小布袋,匪夷所思,那士兵吐了吐舌,跑了。

    杨仪疑惑,又担心“什么药你哪里不舒服”

    薛放道“我也不知道,我好好地没有不舒服”说了这句,有点触动心事,便清清嗓子“是屠竹给我的,也没跟我说治什么。”

    “我看看。”杨仪伸手。

    薛放把药囊给她,杨仪打开,拿出一颗,闻了闻,眉头皱起。

    薛放问道“怎么了什么药”

    杨仪咽了口唾沫,又再仔细闻了一遍看了看“呃没什么。”

    薛放狐疑“你这神色摆明是有什么,却不告诉我”

    两人走到一处院子,才止步,就见豆子在前,屠竹拉着斧头跑了来。

    斧头的两只眼睛瞪得跟猫似的“你、你你”他指着杨仪,恨不得跳到墙头上去向世人宣告“你真把我坑骗惨了。”

    还好此处没有别人,杨仪笑道“小斧头,你比先前长高了不少,也长俊了些。”

    “是吧我最近也觉着高了”斧头转怒为喜,顺着说了这句突然又反应过来“等等,你少跟我打岔,你还没说你为什么骗我们你竟然是个女”

    斧头还没叫嚷完,薛放喝道“够了,说一句两句的就行了,再敢多说打你的嘴。”

    虽然没被打,斧头的嘴还是撅了起来“我我也没说她,我只是没想到先生还活得好好的,感情你们都知道,就瞒着我一个人。”

    斧头说着说着,想到昔日因为“杨易之死”各种难过的情形,伤心委屈,眼泪一涌而出。

    杨仪赶忙扶着他“别哭了斧头,我不是故意瞒你们的,只是之前是不得已的。是我不好。”

    斧头被她柔声抚慰,泪越发流的汹涌,他张手将杨仪一把抱住“先生,我真想你呀”眼泪鼻涕,都抹在杨仪身上去了。

    薛放在旁盯着斧头,又气恼,又羡慕。这臭孩子竟说抱就抱,最可气的是,杨仪居然还并不推开他,甚至在摸他的头。

    如果可以,他想把斧头扒拉开,取而代之。

    气恼跟羡慕交织,最后也成了小小地委屈。十七郎耷拉了头,沉默。

    屠竹却发现了他手上的药“十七爷您怎么还拿着这个呃吃了没有”

    薛放正气不打一处来,闻声便在他脑门上弹了一记“什么都不告诉我就叫我吃,必定有毒,你先给我吃一个试试”

    他拿出一颗递给屠竹“吃”

    屠竹愁眉苦脸,看看杨仪“先生不不,仪姑娘,帮我说句话。”

    杨仪有点做贼心虚,把头转开,假装无事。

    薛放看出来了“你们你叫她帮你说什么”

    屠竹见杨仪不肯“帮忙”,只得主动承认“这原本就是当初在俇族寨子的时候,先生给开的方子。我只不过用起来罢了。”

    杨仪连连咳嗽。

    薛放听见“俇族”,完全迷糊“嗯我怎么不知道”

    屠竹看看杨仪,又小声道“本是瞒着您的,我本来也以为用不上了,只是最近您又那样。”

    薛放完全迷惑“什么样”

    “就是梦里那个。”屠竹吞吞吐吐。

    薛放本来“问心无愧”,疑惑而无辜地盯着屠竹,但看着屠竹欲言又止的样子,他的眼睛也逐渐瞪大“你”

    “你”什么虽没有说出来,十七郎的脸颊却是如火如荼地红了。

    他的目光游弋,转到杨仪身上,又跟碰见火似的转到另一边“你”

    从不可言说的事情,不能回忆的梦境,竟给屠竹这个小子,猝不及防地揭穿。

    还是当着她的面。

    薛放只觉着无地自容,生无可恋。

    屠竹见势不妙,讨好似的把药囊接过,对斧头使了个眼色。

    也不容斧头反抗,拉着他先跑了。

    一阵熏风吹过。

    小院里一棵杏树簌簌发抖,翠叶玲珑,随风摇动,枝叶间有小小如翡翠般的果子点缀。

    薛放看了眼杨仪,见她没动,他退后一步,在石桌旁坐了。

    “你你给他开的药方”

    杨仪硬着头皮道“是。”

    “你知道是治什么的。”

    “屠竹跟我提过,我才对症下药”

    “行,你能,知道你很对症了,”薛放抬手在石桌上轻轻一敲,又举手揉着额头“老子的脸都没了人也都给你们扒光了”

    杨仪本还有点窘,听他这样悻悻愤愤的,又觉好笑。

    少不得拿出点大夫的气质“这没什么,旅帅这个年纪,算是正常的,屠竹只是过于担心你”

    “我觉着不正常。”薛放打断她。

    杨仪望着他“嗯”

    四目相对,她的眼睛在阳光下,清澈如明溪。

    “我确实做了春梦,还不止一次,从在羁縻州的时候,到回到京内”薛放咬牙切齿。

    不知哪里来了一股勇气,也许还有些解不开的惶惑跟憋了数日的难堪,一起发作。

    “这、这也不算不正常。”太阳晒着脸,杨仪轻轻地挠了一下。

    薛放道“我梦见的人不正常。”

    杨仪张了张口“啊”

    “奇怪吗,从羁縻州到京内,我梦见的始终是那一个人,着魔似的,”他盯着杨仪,孤注一掷的“你可想知道我梦见的是谁”

    在羁縻州倒也罢了,朦朦胧胧,雾里看花。

    可这几天,仿佛一切有了细节,变本加厉。

    明明答应了不再冒犯她,但如同逆反,摁的越紧,弹的越高。

    在他的梦里,他放肆的无法无天,而且比羁縻州所梦见的有过之无不及。

    知道她病了,薛放急忙前去探望,可看着榻上昏睡中的杨仪,他鬼使神差地想到自己梦境中种种亵渎,哪里有脸相见,几乎有鞭子敲着他的头,叫他快滚。

    本来想压下去,屠竹一袋子斩梦丹,活活把他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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