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叶自枝头飘落,缓缓落在名贵的羊毛猴上,没有发出一丝声音:

    陆晨迦静静看着羊毛毯上那些美丽的花纹,看着花纹正中间那片孤单的青叶,不知道在想些什么,沉默了很长时间,然后轻声说道:“我与他之间的感情,就像山谷里的兰花一样自然生长,为何要刻意提及,难道我想以此为证明什么?”

    莫山山简洁直接回答道:“他说这叫做秀恩爱,是缺乏自信的表现,我不懂什么叫做秀,不懂为什么他会这样说,也不知道你想要证明什么,但我知道兰花生长在幽谷中是自然之事,当你把花搬到我面前细心裁剪时,自然就不再自然。(小说文学网)”

    她没有再多说什么,没有告别,直接转身向屏风外走去。

    陆晨迦站起身乘,若秋水般的眼眸里现出一抹极淡的黯淡,看着她的背影说道:“你要喝的热茶还没有端上来,就这样急着离开?那是我专门从桃山给你带乘的醉人草,记得当年你最喜欢喝这个。”

    莫山山脚步微顿,没有回头,平静回答道:“比起一盏清茶,我其实更希望当时能在草甸下的营地里看到你,然后你可以请我喝一杯白水。”

    陆晨迦握着小剪的手有些发白,低声说道:“最开始的时候我并不知道你在营地里,而且我也没有想过那群马贼竟然能威胁到你,若你真的遇到危险难道你以为我还会安安静静了坐在车厢中,毫不理会?”

    莫山山伸手扶住屏风一侧,说道:“我说过这不是你我的悲喜,是世间的悲喜,你可以做到无视身外喜悲之情但我做不到也不想成为那样的人。”

    屏风滑开,神情淡漠的白衣少女缓缓走了出采在外间喝茶喝到肚饱,无事可做的墨池苑弟子们集体站起相迎,对面的天谕院学生也站了起来。

    莫山山看着酌之华轻轻点头,同门们便知道在里间的谈话中山主对那位花痴并没有怎么客气,顿时觉得胸间充满了快意。

    没有理会天谕院诸生的热情搀留,甚至连场面话都懒得交待一句,墨池苑弟子们挺胸扬首,骄傲地走出这间华丽的大帐。

    帐外碧空高远,没肖一丝残云,白衣少女微微眯眼望向天空,想着先前陆晨迦最终还是低下了头不复清高真正地败给了自巳,不由感到心间一片通畅,才明白原乘这才叫欺负人,才明白所谓出气报复原乘并不限于笔墨或是拳头。

    想到此节,她回头看了一眼安静站在少女群里的宁缺,暗自想着,身为唐国书院弟子本应疏朗壮阔怎么却偏生有这么多细腻心思?

    大河国少女们回到自己的营地里,再也压抑不住好奇,开始询问山主究竟与那位花痴说了些什么,帐内一片叽叽喳喳好不热闹就连宁缺都望向了她。

    莫山山沉默片刻后,把先前那场对话复述了一遍。

    “世间的悲喜和她没有关系?师兄死在草甸下难道和她也没有半点关系?看来我们这些浊世里的人在这位公主殿下眼里,竟是连一棵花都比上。

    天猫女抱着那个,匣子,难抑愤怒大声说道,如果这个方形的匣子是墨池苑送给天谕院的礼物,不知道为什么她竟是抱了回乘。

    “那位花痴公主看似宁静温和,实际上心在世外,这件事情原本与她关系也不大,要说真正该死,还是那些神殿骑兵,还在站在草甸上冷眼旁观的那个老妇人:”

    酌之华摇了摇头,看了一眼天猫女怀里的匣子,蹙眉好奇问道:“这是什么?”

    “这是秘密武器,昨天我和钟师兄花了一百两银子才从别人手里买过来。”

    天猫女紧紧抱着匣子哼一声,满是不忿说道:“可惜山山师姐不肯用。”

    莫山山右手轻轻抚平案几上的书纸,几络发丝从耳畔垂落,说道:“晨迦虽然不说,但我职然已经教训了她,何必再行羞辱。”

    宁缺听着这话,忍不住摇了摇头。在旅途车厢中,他第一天教这位书痴少女的事情中,便有打人一定要打死的千古真理,讨要公道反欺负人这种事情,和打人的区别也不大,既然要撕开脸,当然要把对方羞辱至死才好。

    他看着案几畔又准备开始练字的书痴,忽然发现自从进入书院后山,自己痴于修行竟把笔墨淡忘了很长时间,忽然间他又发现了一件事情:自那日惨烈营地马车间自己替书痴梳过一次头发后,她便一直保持着这个发式,黑色秀发简单束在身后,那张白皙好看的脸清楚显露在外,愈发显得婉约清杀。

    酌之华对众人说道:“午后神殿召集会议,商议援助王庭以及明年对荒人用兵一事,各宗派弟子都要参加,大家早些用饭,不要耽搁了时间。”

    草原人以羊肉为生,他们的饭里并没有米饭,王庭虽然对来自中原的人们表现了足够的诚意,但最精贵且数量不多的米饭,当然要优先供应神殿以及唐军,所以墨池苑弟子们今天的午饭依然是油糊糊的羊肉以及羊‘肉汤

    哪怕翻着花样做,羊肉终究还是羊肉,离开碧蓝腰海后,这些少女们几乎就没有吃过别的东西,昨日又在格慕慕大会上吃了太多新鲜玩意,这时看着满盘羊肉便觉得有些难以下厌工

    只有宁缺依然吃的认真细腻,都说穷孩子早当家,那么小时候便遇着罕见饥荒被折磨的生死不如的孩子,长大后绝对不会有任何浪费食物的举动。

    在缓慢咀嚼的同时,他的大脑也在快速运转,想着别的事情。草原上的马贼集体来杀,说明白巳的身份肯定已经曝,只是不知道曝光到了哪和程度,现在王庭上究竟有多少人知道自己的存在。东面唐营里全部都是东北边军的精锐骑兵,那位长安城来的舒将军和夏侯有怎样的关系?按照陛下临行前的密旨分析,一旦自己表明身份,舒将军的屁股应该挨着自己的屁股坐在一边吧?

    至此时,他依然没有想到大黑马也是自巳身份败露的一大可能,不得不说伟大的皇帝陛下和潇洒的春风亭老朝,这二人一生识人无数,却偏偏在宁缺的使用上出了大问题,他若为将必能刀砍四方,可若是去当金牌小密探则是相当失败啊工

    吃完牛饭,擦干净油糊糊的嗜,宁缺从天猫女处拿过那个微重的方匣子抱在怀里,在冬日阳光温暖的照楠下,向王庭左近处的热闹地带走去:格慕慕大会汇聚了极大人流,有人自然就有买卖,那片热闹草场,便是行商聚集的地方,除了邻近部族卖货之外,还有数支勇敢的中原商队,不知打通了什么环节,竟也跟着神殿的谈判使团一到来了此处:

    他怀里方匣子里的东西,是一位燕国商人专程用来讨单于王妃欢心的货物,昨夜他出了一百两银子高价,甚至还搬出花痴陆晨迦的名义,才极勉强地买到手中。

    莫山山既然不想用这个,东西,他也没办法带回长安,自然不舍得它就在这寒冷的荒原之上活生生冻死,所以决定去找那个燕国商人退货,哪怕只退八十两也是好的,虽说他现在已经是长安城隐形的大富翁,可一百两银子这么大的数目,别说回去后没办法向桑桑报帐,便是他自巳也会觉得心痛。

    然面还没有走到那处,他便被人拦了下来。

    听着四周渐渐汇集过来的脚止声,看着身前那名表情冷漠骄傲的天谕院学生,宁缺忍不住挑了挑眉头,心想这些人毕竟是昊天的信徒,想来不至于像长安西城混混那样堵街完成便抽刀开扁,于是他没有任何动作。

    十几名天谕院学生把宁缺围在了中间,站的看似松散,实际上把他所有可能的逃跑路线全部挡住,不过正如宁缺所料,这些人没有冲上来把他暴揍一顿,他身前那名骄傲的天谕院学生甚至还极有礼貌的行了一礼。

    那名天谕院学生说道:“这位墨池苑师兄,能不能方便去见一个人?”

    宁缺完全相信,如果自己这时候说不方便,那么肯定接下采发生的事情,就非常不方便让小朋友们看到,他并不害怕什么,但猜到能动用这么多天谕院学生乘请自己相见的人,应该是那位少女,所以笑了笑很老实地跟了过去。

    在营帐外围一片残着星星绿意的草甸上,月轮国公主陆晨迦坐在一匹雪白骏马上,抬手示意诸人回避,草甸上便只剩下两人一马。

    她居高临下静静看着宁缺,神情显得有些古怪,过了很长时间才轻声说道:“我与山山相识多年,虽说有一段时间没有见面,但依然有书信往来,很奇怪的是,今天在帐内与我说话的书痴,竟仿佛变成了另外一个人。”

    宁缺没有想到马背上的少女,竟会如此直接开始问话,不免觉得有些突然,甚至还采不及仔细观看这位传说中的美人究竟长什么模样。

    陆晨迦也不等他接话,目光微凝说道:“她说是从某人处学到了很多东西,我很好奇那个,某人究竟是什么人,所以冒昧异你过来相询。”

    宁缺微微一怔,诚恳回答道:“我不知道殿下您在说什么。”

    陆晨迦举目望向原野远方,看都没有看他,说道:“我也不知道,大河国墨池苑什么时候多了一个你这样的男弟子,你……究竟是谁?”

    宁缺握紧双拳,在心中苦涩发誓,回长安城后如果陛下还要白己当什么密探,自巳绝对不会再次遇蠢答应,哪怕造反也在所不惜,因为那样也许死的还会慢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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