嘀嘀嘀——
时间居然快到十点了。
彷徨不安的程寂终于是抛下杂念,顺着岔路一路向前,最终,他在腾达小区数米高的铁质围栏前停下,在他眼前,一排排洋式居民楼树立其中,隔着栏杆望去,居然看不真切。
它们就像是海市蜃楼一般在黑暗中扭曲变幻,升腾起的黑气飘向天空,与夜幕相接。
真的是这里吗?
程寂不由得往后看了一眼,来时的路不知何时消失了,原本那长长的乡道被阴翳的丛林取代,一个个站点变成了零散分布的坟墓,皆面朝着他,碑上的文字因为长久的风化作用而剥蚀,远远盯着,像是某种镇压邪祟的符咒。
自己好像就是从这一堆荒草地里开出来的。
程寂挠了挠头,不敢往下回想太多。
他四处看了看,不远处竟矗立着一个不大的保安亭,满是灰尘的玻璃后隐隐传来模糊的灯光。
“有人?”程寂驾车靠近保安亭,发现这里仅仅只有一个行人通道,正常的车辆都无法通行,也不知保安亭在值守些什么。
如此想着,程寂将车熄了火,擦了擦手心里的虚汗,百般犹豫之下,终是上前叩了叩窗户。同时,他蹲下身贴着窗户往里看,似乎在灯光下有一个人的轮廓,就这么怔怔地坐着。
嘎达——
许是对叩窗声的回应,保安亭的窗户打开了拳头宽的小缝,奇怪的是,程寂并没有听到保安亭里有人移动的声音,反倒是覆盖满灰尘以及飞虫尸体的窗框里,正有几只肥大的苍蝇振翅飞起,发出吵闹的嗡嗡声。
于是乎,他顺着缝隙朝里头张望,室内的景象很暗,散发着阴潮的气息,仅仅是那未知的光源洒出来一些微光照射着四周,让他能勉强看清墙上的大字:高档小区,快递车辆禁止入内。
“哪有标示挂在室内的......”程寂嘀咕道,想要将窗口再开大一点,可是,窗户就像是焊死了一样,他根本无法再推动分毫。
“喂,师傅,通融一下开一下门呗。”
没有人搭理程寂,大约是过了几息之后,连那最后的灯光也熄灭了,亭子内开始变得昏暗,四下里伸手不见五指。
程寂皱起了眉头,但同一时刻,浓郁的黑暗中竟然传来皮鞋摩擦地板的嘎吱声,既清晰,又惹人心中膈应,就好像是听到了指甲划过黑板。
程寂本想开口,可就在这一刹那,一双灰白的手穿透黑暗,直直地抓向他的脑袋。
毫无征兆......
程寂心头一跳,本能地向后跃出几步远,等他再定睛看去时,灰白的手没有再伸长抓来,而是停留在窗口外不远,再也没了动静。它就这么平摊着,皱巴巴的五指朝天,指甲盖上涂着青紫色,未干的颜料正顺着手指关节缓缓淌下,流出长短不一的印记。
原来是纸做的手掌......
程寂安抚着自己的心脏,警惕地挪动了几步,见对方没有更多的反应,这才恢复了正常的神色。
“它这是在向我索要东西吗?”程寂心想,可他摸了摸口袋,并没有什么值得赠与的东西,甚至程寂还发现,自己穿的裤子口袋有着一个破洞,顺着破洞能一路摸到裤脚。
程寂尴尬地摸了摸鼻子,他着实没想到会有收买进门权限的环节。
对了,车厢里看看。
程寂不由得绕到车后,用钥匙打开了那铁皮货厢,在雨水的冲刷下,此刻那粗糙的箱体表面倒映着粼粼微光,散发着一种淡淡的恶臭。
随着锁头解开,这种味道更加强烈。
程寂缓缓地拉开门,正如王韬所言,车里的货物量并不多,四散堆积在车厢内的各个角落,也正是它们,正在幽幽地飘散出类似血液的腥味,和铁皮车厢那红锈味相互交融,令人作呕。
程寂没有急着将它们取出,他的目光被另一件东西所吸引住,再也挪不开来。
那是一个眼熟的篮子,上方盖着一层破布,在满车厢的异味熏染下,仿佛更增添了某种诡异的气息。
是那个已死的老人的。
他什么时候把篮子放进了车厢?
这分明上着锁......
也对,那样的他已经不能用常理来解释,既然如此,这算是他给我遗留的某种“赠礼”吗?
一边想着,程寂一边屏着呼吸,缓缓地伸出手去,小心翼翼地戳了戳破布的表面,手感硬硬的。
好在没有任何东西突然出现袭击他。
反复几次后,程寂终于是胆大了一些,将破布猛地掀开,映入眼帘的,竟是一堆发了霉的馒头,表面已经硬得像砖块一样,暗红色的印子赫然呈现着大大的“奠”字,底下则是压着几枚纸做的金元宝,金色的表面像是鱼鳞般一块块脱落。
程寂在原地愣了一会,最终还是将底下的金元宝抽出,小跑着递到了那双纸做的手里。
下一刻,只见那双手颤抖几下,关节骤然折断,继而朝内缓缓收缩,颗粒状的纸屑如同沙子般洒落在地。
窗户关上了......
同一时间,那行人通道的门禁也朝内打开。
程寂舒了口气,也不去管其他的事,径直捏着鼻子将车厢里的快件扒拉到一起,一口气垒成高高一叠,这才晃晃悠悠地朝着小区内部走去。
他着实不能再耽搁了。
行走在小区里,许是视角原因,在外头尚且能看到边界,实际却变得无比广阔,每栋楼之间都留出了一大块绿化,既阻挡了视野,又在层层隔断下凸显一种纵深感。
程寂估算了一下,假如真有这么宽的空间,定然能让太阳照射到每个角落,周围又依山傍水,地理位置确实称得上一流。
当然,前提是没有这些灵异事件在此驻扎。
评价之余,程寂手头的活计倒也不停。
为了减少来回跑的时间,实现效率的最大化,还未开始送件前,程寂就将各式的快件按照单元划分归类,提前摆在了每栋楼楼下,同时也确保放在监控照射到的范围里,他自己甚至还拍照留了照片。
这都是他这么多年兼职赚钱积累下来的经验:
工作中,第一是要有证据留档,第二才是要有速度。
尤其是在这诡谲的环境里,证据是最为重要的,谁都不能保证在过程中会不会悄悄混进其它存在。
“开始吧!”程寂深吸一口气,给自己鼓了鼓劲。
忽然,他似乎回忆起了什么。
自从扮演钱锦涛开始,自己好像就一直遗忘了原本的目的。
“等等,我原本要找的陈顺的住址,不正是脚下的这个腾达小区吗?”程寂猛然意识到。
可以说是巧合吗?
自己也变相地来到了目的地?
程寂心跳加快,冥冥之中似乎有什么东西在穿针引线,将所有碎片串连在了一起。
这并不是值得开心的事情,恰恰相反,程寂有种内心被人看透的错觉,就像是暴露在无数的镜头之下,容不得一点隐私存在。
愿境......究竟想做什么?
陈顺,又真的会生活在这里吗?
程寂不由得望向远处的居民楼。
此时,有一户人家正点着明黄的大功率灯泡,照得比其他人都亮,有一个醉酒的男人正靠在窗户边拨打电话,不知道是在谈论着什么,随后,他吊儿郎当地甩下什么东西,在空中划出一个抛物线,掉落在花圃里,发出当啷一声脆响。
见状,男人哈哈大笑,用抛掷东西的方法发泄情感让此时的他觉得自己无比洒脱。
忽然,他居然觉得心底发毛,像是被人充满恶意地注视着,他低下头,在漆黑的林子里扫了一眼,渐渐地,他的目光游移,落在了程寂的身上。
“难道是这个仰头看咱的快递小子?他盯了有一会了吧?”男人挂断电话,双手搭在窗沿低头俯瞰。
是公德心爆棚,想要多管闲事?
呵——连物业都对他敢怒不敢言,还会担心一个外来的穷酸小子?
“看什么看。”男人醉醺醺地咒骂道,想再去找一个瓶子来丢程寂的脑袋。
可他刚要挪动身体,他便朦胧地看到,程寂分类堆放在楼边的快件旁......
凭空多了一个白衣女人的影子。
男人揉了揉眼睛,他没有看错,白衣女人的的确确存在着。
但她是从哪出现的呢?
他此前根本没有移开过视线,仿佛只是一眨眼的功夫,她就出现在了那里。
惨白的灯光下,女人披头散发地站着,遮盖住了她的面部,看不清五官。
她就这么僵硬地站在程寂的身后,几乎是紧贴着后背,然后跟随着程寂仰视的角度。
就这么盯着醉酒的男子。
没有多余的动作,没有多余的表情,仿佛完全静止的景象里只剩下那两道冷冷的目光。
无比地诡异......
啪!程寂身前不远的灯,灭了!
同一时间,在前方不远处的路灯下,竟出现了那名女子的影子。
它这一次只露出半张脸,一半遗留在阴影中。
不过数秒,这盏路灯也暗了下去,那白色的身影如同逐渐逼近的梦魇,再度出现在了下一处灯光下,距离男子所处的楼房越来越近。
像是在不断地追赶他。
呼——
起风了。
灯光有过刹那地停顿,配合着呼啸的风不断地闪烁。
男人看到,女子的发丝向着空中扬起,慢慢显露出了她的真容。
他眯着眼看去,彻骨的寒意顿时涌上他的脊背,他分明看见,那名女子顶着扁平如镜的正脸,原本有起伏的五官朝着四周挤压错位,上下颠倒,覆盖满了鲜血。
远远看去,像是一张诡异花色的扑克。
“喂......你们快来看。”
男人悚然一惊,转头想要叫房子里的其他人。
可下一秒,灯光竟然一路灭到了楼下,底楼大门的应急灯倏尔亮起。
昏黄的光线打在女人的那张脸上,她就像没有骨骼般垂直仰望。
她来了!
男人乱了手脚,随后,他支撑窗台的手突然打滑,魁梧的身躯竟向后一个趔趄。
此时,在他的后衣领处,竟有着一双灰白的手臂。
上面遍布青色的脉络,它就这么拽着男人,而后猛然向下发力。
男人就这么失去了重心,从窗口飞速坠落了下来。
比他不久前丢出的空罐子还要狼狈。
啪!
是骨骼撞击地面的声音......
【作者题外话】:今日暂时两更,明天正式进入任务核心环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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