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寡妇的骂声在寂静的夜晚显得尤为刺耳,所有住户都惊动了,接连的开窗声响起,有人在骂:“大半夜地吵什么吵,还让不让人睡觉了?”
陆母也被惊醒了,穿好衣服出来看,大门开着,而且有点歪,显然是撞的。
“哪个倒灶胚弄坏了大门?不是自家的门不心疼是吧?你一脚我一脚,说了也不听,是听不懂人话还是不干人事?这扇门到底是哪个搞坏的,必须出钱修!”
陆母破口大骂,大门以前就被牛大河踢坏过一回,是陆长川买了工具修好的,没问徐寡妇要钱,这次她绝对要和徐寡妇算帐。
虽然没看到人,但陆母百分百肯定,不是牛大河就是牛大江,除了这两个倒灶胚,没别人了。
“就是,大半夜的搞这么大动静,一点公德心都没有,我刚睡着给吓醒了,这下好了,一晚上都别想睡着。”
“徐秀英,你得好好管管孩子了,年轻人脾气大正常,可也不能乱发火啊,稍微还是要注意点的,这栋楼又不是你家一户人家住,还住了这么多人呢!”
“我看到牛大江出去了,门是他踢坏的。”
大家站在窗台前,七嘴八舌地表达着不满,这栋石库门老房子住了不少人,基本上是印染厂的职工,但关系并没有那么和睦,而且上班早出晚归,平时很少见面聊天,大家说话也不是那么客气了。
尤其是徐寡妇一家,大家已经憋了许久的气,都集中在今晚爆发了。
出人意料的是,徐寡妇一句话都没说,以往别人说一句,她能怼十句,一点亏都不吃,今晚却安安静静,太不寻常了。
“徐秀英你别装死,这扇门你家出钱修,上次牛大河弄坏的门,都是我家出钱修的!”陆母骂道。
其他住户们都点头,谁弄坏了谁出钱修,天经地义的事。
徐寡妇还是没出声,大家面面相觑,不会出事了吧?
陆母没好气地嘀咕:“又装死了,明天我找上门去!”
楼上突然传来凄厉的哭声,尖利嘹亮悲怆,划破夜空,传播到了十里外,不仅长乐坊的人听到了,隔了七八条的弄堂都能听到。
“真出事了?去看看吧。”
住户们都吓了一跳,这哭得像死了爹娘一样,不会出大事了吧?
“我离得近,过去看看!”
也住在三楼的李大爷慢条斯理地说,他和老伴儿住一间房,和徐寡妇家挨着,也是这栋楼里年纪最大的,说话很有些分量。
“我活不了了,我活不了啊,生了这么个白眼狼,工资一分都不上交,也不知道他花哪去了,我的命怎么这么苦啊!”
徐寡妇哭嚎了起来,显然是在和李大爷诉说委屈,大家一听就明白了,牛大江的工资一分没上交,不禁摇头。
这个牛大江确实不懂事,徐寡妇一个女人养三个儿子,现在还好一些,最困难的时候,三兄弟都比大人还能吃,半大小子饿死老子可不是瞎说的,就徐寡妇一个人的工资,能把三个儿子拉扯大,是真的不容易。
所以平时徐寡妇说话做事让人反感,大家也懒得和她计较,吃点小亏就算了。
现在徐寡妇的日子虽宽裕了些,有牛大河和牛大江兄弟挣工资,可出好不到哪去,还没娶儿媳妇呢,所以徐寡妇过日子紧巴巴的,每分钱都要花在刀刃上,牛大江这次太过分了。
“你个没良心的,两腿一蹬去下面享福了,留下我在上面受苦,我也不活了,去下面找你吧……”
徐寡妇又开始呼唤她死去的丈夫了,还有李大爷的劝说声:“小徐你想开点儿,好日子还在后头呢!”
“有什么好日子,养出这种白眼狼,我只有苦日子……”
想到自己这些年的苦,徐寡妇悲从中来,哭得更凄惨了,又埋怨起了死去的丈夫,骂他没良心,骂他窝囊废,没给儿子挣出一份家业,害她一个女人吃苦。
“关我爸什么事?他要是还活着也会气死!”
牛大河不耐烦地骂了句,他极讨厌母亲提起他爹,尤其是涉及牛大河的事,凭什么骂他爹?
徐寡妇的哭声戛然而止,只剩下抽泣声,心里却更苦了,大儿子恨她,二儿子是白眼狼,老三是憨货,她一个都靠不住,她的命也太苦了。
“大门我明天修!”
牛大河探出窗口,和陆母说了句,又对大家说道:“吵醒大家伙睡觉,对不住了!”
“算了,以后注意点儿!”
“大河你是大哥,得负起管教弟弟的责任来,牛大江乱花钱可不行!”
邻居们的火气也消了,徐寡妇都这么惨了,他们也不好意思再骂,还劝牛大河担起长兄的职责。
“我会的。”
牛大河点了点头,神色阴沉得可怕,他会好好教训牛大江那王八蛋的的。
关窗声纷纷响起,又变得安静了,陆母关上门,悻悻地回了屋, 对陆父说道:“徐秀英这人又可恨又可怜,谁让她不好好教导儿子了,三个儿子没一个教好的,也就小的牛大海老实些。”
但又太傻,陆母心里吐槽,牛大海这孩子傻得有些可怜,人高马大的还总被比他小的欺负,一点都不像两个哥哥。
“大河那人其实还行,就是脾气暴躁了些,做事还是勤快的,也肯吃苦。”陆父说道。
陆母撇了撇嘴,“也就那样,最讨厌的就是牛大江,阴沉沉的,不像个好人。”
陆父深以为然,他对牛大江的印象也不好,牛大河虽脾气暴躁,可为人还不错,街坊有事也肯帮忙,牛大江却是事不关己坚决不出手,还总和一帮社会混混玩,不走正道。
西厢房里,顾糖糖躺在床上分析:“我猜牛大江的工资给顾惜惜了,对了,你在厂里盯着我哥些,他今天去见顾金凤了,还把发的工资全给了。”
陆长川懊恼地拍了下额头,“我说下午他去上厕所咋那么久,以后他上厕所我都盯着。”
顾糖糖嗔了眼,“反正你盯牢些,我哥傻乎乎的,心又软,顾金凤卖几下惨他就心软了,以后得给他娶个厉害媳妇,好好管着他,哼!”
陆长川默默同情了大舅子三秒,要是真娶个母老虎回去,大舅子的好日子可就到头了。
还是他幸福,他媳妇漂亮还甜软,他是全城最幸福的男人了。
又被捅了下,是顾糖糖,她眨着大眼睛问:“我要不要和徐寡妇说,牛大江的工资给顾惜惜了?让她们斗起来,肯定很精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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