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元胤此人固然圆滑阴狠,而且还喜欢参与党争,但他的忠心却是毋庸置疑的,而且还是朱由榔指哪打哪,绝无二心的那种。
所以,当初朱由榔让李建捷送出去的第一封密信,便是给李元胤的,要的就是他这个时候突然发难,在朝堂上和自己演一出好戏,拿下陈邦傅这个身在明营心在清的大汉奸。
至于李来亨,也同样如此,党守素带来的五百兵将被留下来充当御前侍卫之后,朱由榔便借着他这根线,成功联系上了被隔绝在了南宁府的高一功,并让他统筹忠贞营各部,等梧州的消息一传出,就立即出兵,拿下浔州,柳州,庆远等地,最后进军梧州,控制整个桂南,桂东和桂西。
这也就是为什么出现在朝议的是李来亨,而不是忠贞营当前的一号人物高一功,而且李来亨除了几十个骑兵亲卫,还没带什么兵马,看起来就好像真的只是来开会的一样了。
毕竟,要不是这样,老奸巨猾的陈邦傅或许就真的起疑了,他虽然不把朱由榔这个皇帝放在眼里,可做贼心虚,也不至于毫无警惕。而朱由榔或许就看不到陈邦傅如今这副惊骇不已,无可奈何,甚至是已经放弃挣扎的落魄样子了。
“李卿,其他的暂且不论,单单是这第一条,你若是没有确凿的证据,就敢在朝堂上如此戏言,朕可绝不会饶你。”朱由榔扫了殿下众大臣一圈,然后将目光定在了李元胤的身上,说罢,又看向了此时已经跪在地上的陈邦傅,缓缓道:
“陈卿莫急,朕是相信你的忠心的,只要李元胤拿不出证据来,朕便要治他一个大大的罪,还陈卿你一个公道。”
陈邦傅闻言,嘴角颤抖了几下,似乎是想说什么,但是又没说出来。他当初真的写过投降信给李成栋,而李成栋也因此根本看不上他,并一直拿这个作为要挟,屡屡迫使他在朝堂上做出让步。
原本,李成栋战死之后,李元胤一直没有提及此事,陈邦傅以为信件已经在战场上丢失,此事已经翻篇过去了。可他没想到,对方居然留了那么一手,还狠毒到想要趁自己不备,一招置自己于死地。
陈邦傅虽然带有兵马前来,可都被党守素麾下的忠贞营隔离在了行宫外围,大殿内外如今可都是李建捷的人,也就是李元胤的人。若是证据确凿,他现在根本就是砧板上的鱼肉,毫无反击之力,这才是最可怕,最让人畏惧的。
“陛下,臣有证据,臣手上有陈邦傅这贼厮当初写给家父的信件。”李元胤昂首直立,神情淡然,根本就是早有准备。
“国难当头之际,臣绝非不知轻重,信口雌黄污蔑忠良之人,若非是苦苦搜寻,终于找到了这封确凿无疑之信,臣也不敢相信,庆国公平日里满嘴仁义道德,家国天下,但背后居然是这种背弃祖宗的人。”
随着李元胤真的从袖口中拿出了一封信,庞天寿接过手后,呈递给了朱由榔,陈邦傅的心也就跟着坠入了谷底。其余的大臣一时间还不知道如何应对,一个个皆是肃目而对,殿内再次鸦雀无声。
“臣有罪,臣当初便听家父提起过此信,也曾经劝说过家父,莫要放过此等小人。但家父一心要维护朝堂的稳定,一心想要北伐,说是非常时期,便要行非常之事,只要陈邦傅这厮改过自新,便可放过其一马。”
李元胤看着朱由榔打开信封,陈邦傅满眼惊恐,一时失语,也再度发言,开始把自己摘出此事,否则这包庇之罪若是追究起来,恐怕就不知道还要吵多久,又要扒拉出多少以前的事情来了。这大明的朝堂,他太了解了。
“臣那时候也以为,国破家亡之际,朝廷正是用人之时,更何况庆国公手握一省,麾下雄雄十万铁骑,若是因为此事,狗急跳墙,大军火并,于朝廷而言,也是一大损失。臣明白,这种时候,为了大局,为了陛下,含污纳垢,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也是不可避免的。
这也就是臣为何屡屡在朝堂上与庆国公作对的原因了,非是如庆国公党羽所言,臣热衷于党争夺权,而是臣要时时警醒庆国公,莫被一己私利蒙蔽了双眼,凡事要多考虑考虑陛下,朝廷,考虑考虑百姓,社稷......可没想到,陈邦傅却根本无视臣的警醒,依旧要卖国求荣。”
且说,李元胤一番为国为民,为陛下为社稷的慷慨直言,已经把大殿之内的诸位大臣都听呆了,便是瞿式耜,也不由得甘拜下风,李来亨跟着李过和高一功南征北战这些年,虽说也有点城府,可根本就是自叹不如。
至于瘫在地上的陈邦傅嘛,他此时已然失态,对这种比他还不要脸的人,直接大声嘶吼道:“李元胤,你给老子住口......”
“大胆逆贼!”龙椅之上的朱由榔还没翻完,便忽然发作,更是整个人直接站起,然后将那封作为关键证据的密信,“啪”的一声,重重拍在了龙椅扶手之上。
满殿的大臣见状,那里还能不明白怎么回事,瞿式耜一使眼色,当即有一个御史出列进谏道:“陈邦傅乃是我大明重臣,不思回报君恩,却私通清军,罪无可恕,臣请陛下立斩之,以正朝纲。”
陈邦傅一直被瞿式耜这个东阁大学士,广西巡抚视为自己掌控广西全省的最大障碍,此时见对方落难,哪里会心慈手软,自然是要落进下石,把这个广西地头蛇彻底踩死。
而陈邦傅被李元胤突然来了致命一招,如今又被瞿式耜的党羽通过朝堂上正经的程序弹劾,根本就是已经彻底失态,竟然四肢着地,就像狗一样,爬向了朱由榔。然后不出意外的,直接被李建捷带了殿上的两个护卫擒住,然后架住了。
“陛下,陛下饶命啊,臣当初是被那李成栋父子诓骗,一时鬼迷心窍,才铸下了大错。陛下莫要信李元胤和瞿式耜这两个阴险小人,他们这是为了争夺广西,才设计陷害臣的。
瞿式耜一心想要掌控广西的兵马钱粮,李元胤一心要控制朝堂,这两人勾结已久,都不是什么好东西,堵胤锡便是被李元胤气死的,李过当初率忠贞营入桂,也是瞿式耜在背后设计,重重阻拦,使之损失惨重。陛下不可亲信这两人......”
朱由榔手上还死死攥着那封投降信,此刻正死死盯着陈邦傅,眼神冰冷,听到陈邦傅还在狡辩,随即朝着李建捷使了个眼色。而李建捷早就看陈邦傅不顺眼了,一得朱由榔的旨意,脸上当即露出来凶狠的微笑。
“陛下饶命,陛下,陛下......”
陈邦傅涕泪交加,心胆坠地,原本还在苦苦求饶,但一看到李建捷正准备从他的身前绕到身后,哪里还能不明白是怎么回事,一时挣扎得更加剧烈,情绪更是已经彻底崩溃。
“朱由榔,李元胤,瞿式耜,老子的大军还在这行宫之外,足足有三千人马,若是老子今日死在了这里,你们一个也别想活着!”
“大胆!”李来亨当即开口。“忠贞营在此,谁敢加害陛下,我李来亨第一个不答应!”
“你们若是识相,现在放了我,咱们相安无事,我陈邦傅还认你这个皇帝,如若不然......”陈邦傅此时俨然就是已经彻底失态,甚至因为恐惧,已经有些疯魔了。
“好啊,陈邦傅,你果然是原形毕露了。看来大学士密报你私通孔有德之事,也是真的了!”朱由榔却是丝毫不惧,反而往前踏了一步,厉声质问道:“你是不是早就想着要拿下朕,去孔有德那里邀功请赏了?”
“哈哈哈,哈哈哈,是又任何,就凭你朱由榔,李元胤,瞿式耜,还有粮食都没有的忠贞营,拿什么挡得住尚可喜,耿继茂和孔有德?”陈邦傅已然无所忌惮,他若想要活,似乎也只有此道了:
“老子早已经和定南王联系上,李元胤,瞿式耜,还有李来亨,你们几个若是识时务,不想陪葬,就好好想想自己的前途,大明早就已经穷途末路了,还有什么倚仗来守这江山?”
“陈邦傅,你简直丧心病狂,毫无廉耻!”瞿式耜一时气急,也不给御史使眼色了,直接骂了出来。
而此时早已经绕到了陈邦傅身后的李建捷,更是“哗”地一声,直接拔出了闪着寒光的戚刀,架到了陈邦傅的脖子上,只等朱由榔下令。
“陈邦傅,朕先送你下去,然后再把尚可喜,耿继茂,孔有德,还有吴三桂,洪承畴,福临(顺治)一个一个送下去陪你,让你在下面好好给他们当奴才,过你的奴才瘾去!”
朱由榔冷笑一声,说完之后随即抬手喝道:“杀!”
话音刚落,大殿之上,众目睽睽之下,一把白刃当即插进来陈邦傅的脖子之中,一股鲜血顺着刀刃喷出,血腥味顿时扑鼻而来。
而大殿之内,这些文武大臣还没有从满溢的血腥味中反应过来,朱由榔便已经神不知鬼不觉地把手中紧攥的那几页空白信纸收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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