尚让一言,顿时惊醒朱温。
不像你的做派?
妇人之仁。
这是何意?
朱温一时陷入沉思。
以前的朱温是怎样的?
心狠手辣、杀人如麻、作战勇猛,不会因为妇人之仁而给自己留下容易落入他人口实的任何细微的动作。
但这次的朱温却是犯下了这个看起来不起眼的错误,却是引来了如今的麻烦。
虽同属义军,但向来是各顾生死。
换做是王冲,他会给朱温送去警示信吗?
不会,肯定不会。
“大将军”
朱温看着帐内正在缓缓踱步的尚让再次喊道。
尚让挥手制止了朱温说话,继续说道:“王冲死与否,汝州城破与否,与你何关?他王冲当日跳出来争这个汝州镇守官,他就要想到可能会面临的危险,如今他自己无能丢失了城池,反倒咬人一口,这能够忍受吗?”
朱温认真的听着尚让的谆谆教导,内心佩服不已。
“不能忍。”朱温义正言辞的回道。
“当下之事我暂且拦下,想必孟楷还会很快就去黄王那里请命,这事终究还是要摆在明面上来解决,如今他已经不单单是关乎到你,更多的也是针对我了。”尚让神色平静的说道。
这才多久时间起义军内部就将官军内部的陋习学了个通透,已经派别林立,互相掣肘,互相提防,这样下去还能继续下去吗?
“都是末将无能,牵累了大将军。”朱温诚恳的说道。
尚让之言,句句透露着真诚,他是在设身处地的为朱温考虑。
虽然平素尚让与孟楷之争长久存在,但都是在暗地里进行,今日却是突然被对方摆在明面上,其目的不言而喻,这是在借此机会打压对方,这又岂能让对方称了心。
特别是如今洛阳城就在跟前,大军整备完毕,但是攻城主将还是没有确定下来,孟楷怕是存了这份心思吧。
“这是什么话,这也是一次机会,你可要把握住。”尚让笑了笑又说道,“还未来得及问你伤势如何?”
尚让之言充分说明,他已经完全信任朱温所说,认为朱温不会勾结朝廷官军,而今最为重要的就是帮助朱温洗脱嫌疑。
朱温心里一阵感动,语气恭敬的朝着尚让施礼说道:“多谢大将军关心,末将已无大碍,感谢大将军栽培,末将定为大将军肝脑涂地。”
尚让满意的拍了拍朱温的肩膀。
就在这时,营帐外有人通报道:“禀大将军,奉黄王令,招诸将前去帅帐商谈战事。”
想什么来什么,尚让刚还在与朱温商讨事情可能会捅到黄王那里,眼下这么快就来了,看来这一次孟楷是势在必得。
既然孟楷想要正面碰撞,那么躲避是不能解决问题的,只能勇敢的应对。
“走吧。”尚让吩咐道。
“是。”朱温应声回道。
义军大营正中有一座规模庞大、戒备森严的营帐,那便是起义军领袖黄巢的帅帐。
帐外持刀、持枪甲士皆是白衣白甲,士卒目不转睛的盯着前方,身上的明光甲在太阳照射下熠熠生辉,显得士卒更加高大威猛。
这是整个起义军中的精锐,乃是黄王亲军,在军中无论是身份地位、兵甲装备,亦或是作战战力都是其他部队不可小觑、仰望的存在。
这些亲军多是早年跟随黄巢南征北战、百战余生幸存下来的精锐老卒,战斗力上强悍无比,忠心度上更是无人可以替代。
这便是黄巢最后的底牌,是其可以仰仗的军事力量。
尚让带着随身携带的横刀昂头阔手进入帅帐,而朱温只能顺从的在帅帐外解下佩刀,小心翼翼的跟在尚让身后。
可持械进入帅帐,这是黄巢给予尚让、孟楷的绝对信任,军中享有此待遇者不过三五人。
甫一进帐,朱温很快就适应了帐内的环境,大帐中早已坐满各路将军,静等尚让与朱温同来。
本来这种军事会议,朱温一个小小的都头是没有机会参加的,但是传令兵明言告诉尚让,黄王让带着朱温一同前来。
意思很是明显,借开军事会议之说,商谈处理朱温勾结朝廷官军之事。
“拜见黄王。”朱温在尚让身后恭敬的朝着正中坐着的中年男人施礼道。
施礼完毕,在黄巢与尚让寒暄中,朱温按奈不住内心的好奇,就悄悄抬头打量了坐在主位的黄巢。
这便是黄巢,这便是后世书中曾大书特书的气魄雄伟的农民起义军领袖黄巢!
黄巢起义在中国历史中留下了一笔浓厚的色彩,他沉重的打击了腐朽的朝廷统治,唤醒了万千苦难百姓反对朝廷昏庸统治的意识。
黄巢面色有些蜡黄,眉毛连成一道,身高马大,膀阔三停,威严甚重。
这就是黄巢,那个曾经写出《不第后赋菊》而名动天下的落魄书生。
待到秋来九月八,我花开后百花杀。
冲天香阵透长安,满城尽带黄金甲。
而今,黄巢已然快要实现曾经的梦想,这是他从来不敢奢望的事情,就要在跟前实现了。
东都洛阳就在脚下,但是进攻的脚步不会停止,黄巢的最终目标就是西京长安城大明宫内的那把可以睥睨终生的椅子。
“尚大将军,这便是你麾下享有第一勇将之称的朱温?”黄巢坐在椅子之上双眼炯炯有神的打量着尚让身后的朱温说道。
“回黄王的话,正是朱温。”尚让侧过身子指着朱温说道。
黄巢再次仔细的看了又看朱温,然后将目光重新投向尚让说道:“大将军,坐。”
尚让躬身施礼后坐在黄巢下方说道:“谢黄王。”
朱温是没有资格坐下的,他只能正身站在尚让身后。
黄巢笑了笑,然后接过身旁伺候的婢女递过来的热茶端在手中说道:“今日召诸将来,就是商讨如何进攻洛阳城。”
众人皆是正襟危坐,神色严肃的看着黄巢说话。
“眼下我军在洛阳城外已经驻扎三天有余,整兵备战已准备多时,现在看来亦是充分。”
“但是,”黄巢轻轻的喝了一口茶水后突然转换话题说道,“但是当下还有一件重要的事情要先行处理,不然终究是个隐患,你说是吗?孟大将军。”
果然,朱温心里一震,这件事终是还要被放在明面上来处理了。
孟楷听闻黄巢所言,赶紧迎着黄巢问询的目光回道:“黄王所言甚是。”
“诸位怕是还不知道汝州城已再次落入官军手中了吧。”黄巢终于收起了脸上的笑容看向帐内诸人冷冷的说道。
“什么?”
“汝州失守了?”
“这怎么可能?”
“我们的后路岂不是被敌军给断了?”
一时间帐内惊讶声、质疑声此起彼伏,不绝于耳。
镇守汝州的王冲失了城后,悄悄回营未敢声张,而夺了汝州城的官军再无其他动作,因此汝州城失守的消息黄巢营帐竟无人知晓。
早已得知消息,知道事情内幕的尚让、孟楷则是稳稳的坐在一旁静观事态变化。
“咳”
见帐内众人情绪被调动的差不多了,黄巢轻轻的咳了一声,然后瞬间就安静了下来。
“孟大将军,你来给大家说说具体的情况吧。”黄巢看着孟楷说道。
“回黄王的话,末将亦是今日才得知镇守汝州的守将王冲昨日逃回营帐,于是便派人将其捉拿回来,一番拷打问询后才得知汝州城于昨日寅时失守,王冲害怕担责,又深受重伤故躲在营帐未能及时上报。”
孟楷站起身来一副痛心疾首的说道。
“寅时就失守了?”
“王冲那没卵子的家伙呢?看我不砍了他的狗头。”
孟楷话音刚落,营帐便又掀起一阵咒骂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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