杏蔼说的真切,顺势还要屈膝跪下,二喜连忙伸手去拦。

    “好姐姐这是做什么,当真是客气了,杏蔼姐姐你即开口了,那便是上刀山下油锅,弟弟都得替您办好了。”

    二喜笑的牙不见眼,毫不犹豫的应了下来。

    人分三六九等,可奴才跟奴才也是有差别的,杏蔼这种在主子贴身伺候的一等管事丫鬟,便是比寻常人家的贵女都要体面。

    如今有事求他,便是欠他一份人情,这种机会可不常有。

    况且,杏蔼也说了,只求在紧要关头帮一次,那什么是紧要关头呢?

    二喜笑了笑。

    目送着二喜离开的杏蔼一扫眉间的忧思,转身走进里屋,姜令仪正坐在案几之前,她今日挽着如意髻,鬓间别着一支梅花琉璃簪,穿着金丝朱锦罗裙,纤腰束起,堪堪一握。

    屋里的小丫头低着脑袋,跪在屏风之外,声弱如蚊。

    “主儿,老夫人请你过去一趟。”

    .

    姜老太年轻时手段钢硬,将老侯爷的后院把控的严严实实,整个侯府,除了她的肚子,没有旁的妻妾能生出孩子。

    但好在她连生三子,与老威远侯夫妻情深,多年来也算顺风顺水。

    可这些年,她最后悔的一件事,便是亲自为威远侯纳了那位妾室。

    家宅不宁,几乎将威远侯府满门荣耀毁之一旦。

    平陽公主。

    姜老太原以为这是威远侯府的登云梯,却不想是一道劫。

    老人听着门外通传的动静,缓缓坐直了身子,丫鬟们都颇有眼色的退了下去。

    “令仪见过祖母。”姜令仪领着簪星走进堂屋,虚虚服了服身子,余光却瞥到了姜老太手边的佛经与佛珠。

    上辈子姜老太也素爱这抄经诵佛之事,可说来可笑,这威远侯府,甚至没有自己母亲平陽的供奉之位。

    她心中晒笑。

    装模作样。

    姜令仪瞧自己这位祖母不顺眼,人家也未必瞧她顺眼。

    她在姜老太眼里,是哪哪的瞧不顺眼。

    来的太迟,礼数敷衍,表情也不够恭敬。

    “今日我唤你来,是有事要问你。”

    姜老太未叫她起来,只是神色不虞的拧着眉,不像是问话,倒像是问责的。

    “昨儿我这里听到了一桩事。”

    “但闻其详。”

    姜令仪懒洋洋的直起身,在姜老太火花带着闪电的目光之下,自顾自的寻了个椅子坐了上去。

    姜老太恼了,拍桌呵斥道。

    “你还有脸坐!我们威远侯府的脸都要被你丢光了,你屋里的那个男子是谁!你才几岁,便学着那些不要脸的荡货养起了面首,不知廉耻。”

    姜令仪这才明白了姜老太的用意,原来是以为抓住了自己的把柄,便要来迫不及待的彰显自己作为长辈的威严。

    “祖母哪里听来的胡话。”姜令仪无辜的眨了眨眼,概不承认姜老太的斥责。

    见她不认,姜老太凶狠的表情顿了顿,震惊的睁大了眼。

    “你,你竟还不承认?!”

    “祖母,未做过之事怎么能乱承认。”

    姜令仪面上功夫到家,说着便像寻常受了冤枉的小姑娘一般,委屈的瘪着嘴。

    “那无凭无据的事,要我如何承认。”

    姜老太哑口无言。

    她张了张嘴,一时之间竟无法反驳。

    姜令仪屋中有人吗?她听说有那便是有,至于真相是什么,她向来不在乎。

    曾经,她就是这样任意刁难着那个善良的平陽公主,看着她有口难言,隐忍又伤心的模样,姜老太心里是快活的。

    可没想到,同样的招数落到姜令仪的头上,却是这样的结果。

    她即不害怕,也不着急,只是坐在那听着自己说完,连狡辩都没有,只是一句无凭无据之事,便将姜老太的话堵了回去。

    “你,你以为我没有证据吗,你屋里那位太医算什么一回事,来一日便罢了,竟还留在了你的院中,孤男寡女,有伤风化!”

    “祖母不知,咳咳……”姜令仪悠悠然道抬起手放在了唇边,一副柔弱不能自理的模样。

    “太医说,孙女生来便体弱,太后娘娘体恤孙女身体,才特意送了个太医来,可他却是住在外院,平日里不曾进内院,寻常勋爵显贵之家尚会备几个医者在府中,以备不时之需,孙女体弱,这个太医又是太后娘娘钦赐之人,难不成……您要说太后娘娘纵容我豢养面首,行淫乱之事?”

    姜令仪此番解释,有理有据,还要反将姜老太一句,给老太太气的够呛。

    她哆嗦着嘴皮子,指着姜令仪。

    “你当真以为我寻不到证据吗……你寻什么样的太医不行,偏偏要挑一个年轻俊秀的小太医,你以为旁人都不知晓吗!今日你必须送那个太医回去,不然……不然……你就在这里给我跪到听话了为止!”

    此话一出,姜令仪面上的神色也冷了下去。

    罚规,倒是姜老太惯爱用的法子。

    自年幼起,关于母亲的事,她的外祖母从未在自己面前避讳过。

    甚至于,母亲在这侯府上受得一点一滴的委屈,都让下面的人跪在地上,一字一句的念出来。

    她明白,太后是在提醒她,她不能忘了这一切。

    她身上流着母亲的血,母亲所遭受的屈辱,即是她的屈辱。

    可如今,当她真的再次听到这一句话时,宫人冰冷又颤抖的叙述又在她耳畔回荡着。

    【宝元二年.腊月初七.大雪。

    平陽公主因不敬婆母之过,罚跪三时。】

    姜令仪垂下眼帘,余光扫过堂屋外的庭院。

    抬头望向姜老太,黑白分明的瞳孔中,是瘆人的寒。

    “祖母当真要我跪吗。”

    “我便是让你跪又如何,我是你祖母,你要忤逆长辈吗!”

    姜老太何时受过这种气,当初那尊贵的平陽公主到了她手底下都得乖乖听话,更何况她的女儿呢。

    姜令仪却笑了,她起身走出了门,作势要跪下。

    “祖母即拿孝道压孙女,那孙女跪就是了。”

    此时,一道焦急的声音响了起来。

    “郡主万万不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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