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晚饭的时候,搬运队里的那帮大老爷们一个劲地问王为民那胖子怎么会突然给他道歉,而且打得好好的怎么又不打架了。
王为民解释半天,那帮大老爷们硬是没有听懂。也不知道是王为民叙述的能力有问题,还是他们之间的文化差异太大。
总之大家伙一个劲地一个点头一会摇头。
陈俊今天随车送水泥去了,等他回来时听说了此事,凑在人群中听了半天也没听出七个枣八个梨来。
不得不说将一件事情通俗易懂地讲出来并让对方听懂确实需要一定的能力,王为民心中叹了口气,心想看来我的解说能力有问题,以后还得多多学习。
吃完饭,王为民洗完澡刚准备躺下来看书,发现寝室外有人喊他的名字,他起身走出宿舍门口,发现张金桂正在等他。
他走到张金桂面前正准备询问,张金桂忽然伸出手来,快速地塞给他一个小纸团,然后红着脸快速地跑开了。
王为民纳闷,便不敢在宿舍里看,怕那些大老爷们笑话自己,特别是老陆自从他儿子开始给他写信后,他对王为民就像对待自己的亲儿子似的,什么事情都喜欢刨根问底,让王为民都有点怕了。
付生虽然平时不大说话,但也偶尔来上一两句,有时也会从上铺侧下头来看王为民在做什么,如果王为民在看书,他便马上将头又缩了回去。
如果王为民没有看书,他便会问王为民一些小问题,他觉得王为民学问大,如果放在他们村里那是妥妥的秀才或是私塾先生,那绝对是受人尊敬的大人物。特别是王为民那一手好字让付生对王为民近乎到了一种崇拜的地步。
王为民悄悄地走出宿舍,躲在一棵香樟树下,湿润的阳光透过那浓密的叶子星星点点地落在王为民的脚下,虽然那叶子上沾满了水泥灰,但那股特有的香味还是倔强地从树的每一个毛孔中散发出来。
王为民很喜欢这种味道,爱屋及乌,他对香樟树有一种近乎迷恋的感情,只要一有机会,他便会站在树下努力地深呼吸。
他高中时很多读书时光都是在寝室后面那一排小树林里渡过的,而那片小树林里就有几棵香樟树,他时常拿着书本高声地背诵那些枯燥无味的政治、历史和英语,或者说是除了数学以外的科目他都在这里背诵。
每天下午下课了,他便如同歌德每天四点钟出现在小镇的街道上,他也会准时出现在那棵香樟树下。
王为民小心地将那白色的纸团展开,那里歪歪斜斜地写着几行字:“为民,周末有时间吗?我想你陪我到小西湖去玩。”
王为民的手在颤抖,血流得很快,他能明显感到自己的脸有些发烧。
王为民心中暗想,这算不算是一份情书呢,但好像又不是,这里并没有表达出来任何的爱意。但如果不是情书那又算什么呢,是一种暗示或是别的什么或许更贴切些。
王为民从来没有给人写过情书,也从来没有收到过情书。
高中三年他倒是偷偷暗恋过一个女孩子,但他却从来没有向他表达出来,因为他的身高让他产生了无与伦比的自卑,他不怕贫穷,因为大家都不十分富有,而且他确信贫穷是暂时的,他可以改变它。但身高却是无法改变的,就像那深藏在心底的自卑一样无法改变。除非他能成为拿破仑这样的英雄,但那是绝对不可能的事情。
他不知道拿破仑没有成名前他的内心世界是怎样的,或许他会因为他是伟人的缘故并不会在意自己的身高,但谁又知道事情的真相呢?人们不可能将一二百年前的人从泥土里唤醒然后问他这个冒失而带侮辱性的问题。
王为民有时候会将自己没有考上好的大学归咎于这次没有开始也没有结束的暗恋,因为他觉得正是这场莫名其妙的青春骚动占用了他本该读书的时间,让他神情恍惚而又浮想联翩。
高中毕业后,他甚至产生了一个大胆的想法,他决定将他的内心吐露给他的梦中情人,但他后来否定了自己这个愚蠢透顶的想法,那无疑是将自己钉在耻辱柱上,让所有的人笑话,笑话他竟敢去爱他们班上最受人追捧而甜宠的班花。
如果他真这样做了,那他可真是愚不可及,因为王嫣然不光人长得漂亮而且家世不俗,她的父亲是研子乡的乡长。如果读高中时王为民对这个横亘在他面前大山没有概念,那么高中毕业后,他就马上知道了这种区别有多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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