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月山越是靠近中心范围,其他精怪就越少,林月在所住的山洞中修行,从没有被打扰过。
他每次盘坐入定,都要持续半个月,醒来后第一件事,是走到山涧清洗身体,之后就喝水吃肉,听风看月稍作休息,再次入定。
在心丹小天地推演的炼气路子,只到了第四境就断了,也不能说是断了,而是四境似乎永无止境般,怎么吸收灵气都填不满。本以为是因为在小天地时,自己身为道意,才可以无休止的吸收灵气,不料在外界,也是如此。
灵气通过肌肤气府,一开始是向身体内部渗透灵气,后面便随着灵气的增多,也在慢慢“扩张”,伴随着改造身体同时进行,所以才会每次醒来都要去清洗一番,排出污垢太多了。
他也不知道现在自己的境界还算不算御境,御气成形不在话下,炼气化实却始终没有苗头,只得拼命吸收灵气。
如果说在下三洲修行是在探究天地道理,那么现在,就只是枯坐。他按照心丹小天地的九境修行,天地道理早就了然于胸,不过无常、反复两个词。可想要到下一境实境,中间像是缺了什么。
就像是一个普通人,知道自己最终的结局是身死,可在这向死而生的岁月里,还是看不透本质。
在没有入定的时候,他也思考过,或许是因为在小天地时,自己是意识化身,肉身完美无缺,在外界却是一具稀烂肉身,按部就班或许就不能达到同样的效果,中途他到心丹内验证过,将小天地的灵气全部吸干,暂时凝聚在意识化身内,则能顺利到达第九境。
这验证了他的猜测,现在不能修到实境,就是因为肉身的缘故。可他对此没有丁点办法,只得先将自己唯一的气府,扩充到不能扩充为止。
于是,他这一次的修行,持续了整整一年时间,他的气府已覆盖全身,再吸收灵气只是边进边出,没了效果。这在上六洲来说,能将第一座气府蕴养到如此地步,也是罕见。
这一年的收获不止在气府,还有心思与战力。他的心思不像之前那么散乱,想要集中时便能集中,不用强迫自己入定。而战力,他也不知道现在达到怎样的程度,所以他收拾一番衣着之后,准备去找些妖兽试试。
……
今日黄昏之后,他在多次踏足的山涧清洗完毕之后,没有立即离去,而是坐姿随意地坐在一块大石头上,仰望高悬的月亮。
盛夏时节,清辉洒落时,总有偶尔的一股晚风,吹动山林,没有扰乱寂静,反而更添生动。
“不知道扶月山现在如何了……”一身黑色衣衫的年轻人,嘴边的胡须留有刚刚被挂掉的痕迹,他透过枝叶间隙看着玉盘,挂念起远在天边的扶月山。
算算年纪,他离而立之年还有三四年时间。
一道白色身影出现在他身旁,也先是抬头看了一眼月亮,“赊月色,酌老酒,林小友可要小酌一杯?”
他瞥了一眼白裘男子,恍惚间似看到一头孤独的野兽,正仰望太阴。他愣了一下才应声答道:“正好与我送行。”
白裘男子没有在意他的用词,有些诧异地低头望向他,“林小友这就要走了?”在对上林月眼神时,他也楞可一下,短短一年时间,年轻人的精气神内敛了许多。
“嗯,我想去试试现在的战力。”
男子点点头,转身大手一挥,一张矮桌出现在石头之上,随之还出现一个酒坛,两只小酒杯。
两人就地相对而坐,白裘男子伸手启封,稳稳倒酒,“这酒来历不凡,是北方一头大妖亲手酿造,我可是珍藏些时日了,今日着重品尝,杯子用小一些。”
林月微微一笑,“孟前辈破费了,他日我多收藏些好酒,给前辈带来。”
“那我就等着了。”
两人双手捧杯示意,各自品尝一小口。
“嗯!很不错。”他赞叹一句,将酒杯拿到眼前,打量一眼微黄的酒水。
“那是自然。”孟云附和一句,把酒杯放下之后,缓缓说道:“林小友这一年修为精进不少,可还是在第四境,别走得太远,出了风月山地界,我不一定能护得住你。”
他却是摇了摇头,“以我之前的不多的经验来看,大难临头之际,对于战力提升更为有用。而且我不准备在北方久留,试过战力之后,准备朝南方去,我有些感觉,之后的修行,还需在有人的江湖之中。之前秦山神也说过,让我多走走江湖,到时候,还要麻烦前辈一番,直接将我送到景中山以南,不知是否耽搁前辈修行?”
这几句话,他说得很真。
“小事。”孟云先是应下,又才对他所说的走江湖点评了一番,“走江湖对于你来说是有必要,我直话直说,虽然看不到林小友的心境,但能从你那日行的一礼中,感受到有着比天还大的心境……可在你的行为举止里,我又看到你如幼童一般,不是说不好,而是差了些什么……就像明明是个人,却没有人的那些东西,比如传统、比如文化底蕴……”
孟云稍作停顿,自顾自喝完酒杯里的酒水,一边倒酒一边继续说道:“虽说都在修行至返璞归真的心境,但你还没有见识过这之前的人间冷暖。”
林月笑了出来,这些话算是说到心坎上了,“前辈一语点醒梦中人,我就是有这么一种感觉,却总是没能想得通,不能以言语描述出来,前辈竟然对这些看得如此透彻。”
他端起刚刚倒满的酒杯,“来,敬前辈一杯。”
孟云微微一笑,捧杯一口闷了。随即他伸出右手,现出一本书籍,递给了林月,“你肉身有问题,不如练练拳,或许有些帮助。”
林月伸手接过,看了眼泛黄封皮,是本叫《神照拳》的拳谱。
“别看名字取得大,是本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拳谱了,我也是早年好奇收藏了一本,你将就着练练。”
他直接将其收进方寸物,出言称谢,“那就谢过前辈了。”
“举手之劳。”孟云又是倒酒,“武夫练拳虽然也要开辟气府,但侧重点在意志,与极致的剑术相似,不求能开辟出出气府,也可用练拳仔细感受肉身变化。至于有何种变化,我却是不知,你的这种情况我可是没见过。”
孟云看向他认真说道:“我看好你,能有不一样的路子。”
林月稍作愣神,这才明白对方要交自己这个朋友的其中一个原因。
“借前辈吉言。”他说罢,又是举杯要敬酒。
孟云端起酒杯喝完之后,笑道:“慢点喝,杯子虽然小,也经不起连番倒满。”
林月轻轻一笑,“我准备明日一早就出发,前辈可有合适的地方?”
“明日我送你,就在风月山边界,那里的凶兽差不多都在御境与实境之间。”
“再次谢过前辈。”他准备再次伸手端酒,半途就停住了,笑了笑又问道:“还不知道前辈适合身份呢?”
他知道对方能在凌虚洲北方立足,肯定是精怪一类,只是想知道其本体是什么,也是单纯的好奇。
孟云稍微一愣,还是未作隐瞒,随口说道:“白狐。”
他点点头,怪不得感觉这位化作人形都有些女子气质。
“说来我的精怪朋友还不少,有白狼、红狐、巨熊、鹿,甚至还有一棵树,可惜死了一两位。”他想起了这些一起生活的朋友。
“现在你又多了一个。”孟云笑着说道。
两人相视一笑,又是举杯。
对于孟云这个精怪朋友,他已经接受了,虽然心里还是有着些戒备,不如面对小白、九儿她们一样,能完全信任,但心中的戒备,是那被算计多了之后的自然反应,算是留了个心眼。
这与对无岐山那位不一样,对方明说了是比交易,对其态度自然是建立在交易之上。而对孟云,他的态度是对待朋友,我有选择性的相信,也有选择的保留。
……
两人虽然以小杯对酌,但还是在深夜之前,就将那坛酒给喝光了。之后林月说想要好好睡一觉,于是两人暂时辞别,等待明日天明。
他回到山洞中升起篝火,就侧躺在火边睡着了。
等到第二日他醒来时,孟云早已在山洞外等候,两人没有过多寒暄,孟云就直接将他送到了风雨山东北边界处,又返回了风月山。
孟云有心看着他之后的战斗,但是没有说出来,怕影响到他之前所说的为难之际,便在风月山山顶,以阴神出窍的方式,远远在他上空看着。
林月自然不知道此事,他只管在山势复杂的山林中行走,还是一样习惯,他先是狩猎些野味放在方寸物中,才安心寻找起凶兽。
饿肚子这件事他算是有了深刻记忆,他现在的行事风格,是要先保证能吃得饱。
独自行于山林,有种第一次远游的感觉,只不过那时是为了拜师学艺,现在是为了试验战力,为了到达九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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