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比起莫斯科卢比扬卡2号的地下审讯室,哈巴罗夫斯克内务人民委员部大楼内的审讯室要简陋的多,不仅仅只有两间审讯室,而且隔音效果也不好。

    因为前两天刚刚下过雨的缘故,再加上排水设施堵塞,地下审讯室的地面上积了差不多四五公分的一层积水,一脚踩上去啪啪作响,有了异味的污水溅的到处都是。

    不过,这些积水倒是为刑讯人员的问供提供了方便,当维克托在切里科夫的陪同下淌水走到审讯室门口的时候,四名赤着上身的汉子,正将一名抓回来的嫌犯按在地上。嫌犯的脸整个沉浸在地面的积水里,一名汉子揪着他的头发,让他的头动弹不得,从他口鼻中喷出的气流,在积水中吹起一个个气泡,咕咕而出。

    在距离嫌犯身前不到半米远的地方,一个穿着制裙的女人坐在一把铁椅子上。

    女人看上去三十出头的样子,一张标准的瓜子脸,削俏的下巴处,偏右位置,有一颗美人痣,挺鼻梁,丹凤眼,姿容艳丽,但却给人一种莫名其妙的刻薄感。

    她嫣红润泽的嘴唇间叼着一支香烟,很不淑女的翘着二郎腿,一份垫在硬木板上的文件,就放在她因为翘腿而绷起的裙子上。

    女人显然是没有注意到门口多了几个人,她用夹在手指间的钢笔在文件上敲了敲,随着“嘟嘟”两声响,四个汉子将嫌犯从水里拖拽起来。

    长时间的浸水令嫌犯几乎窒息,刚被从水里拉起来,他便迫不及待的大口喘息着,稍显瘦弱的胸脯剧烈起伏。

    女人瞅准他呼吸的间歇,突然将翘着的腿猛然踹过去,高筒军靴的靴底正中嫌犯的胸口。这一脚踹的力道很大,而且正好卡在嫌犯吸气与呼气的间歇里,维克托就见这名嫌犯脖子一抻,整个上半身往前一躬,当场便昏了过去。

    维克托皱了皱眉,扭头看向身边的切里科夫,却见对方朝他点了点头,那意思应该是……没事,嫌犯死不了。

    果然,那些压着嫌犯的汉子显然不是第一次应对这种场面了,他们将嫌犯放躺在水里,让他仰面朝天,而后在他胸前按压了两下。

    嫌犯很快便苏醒过来,他双手死死卡住脖子,整个身子蜷缩成一团,像只大虾米一样剧烈的咳嗽,那咳嗽声令人毛骨悚然,就像是要把肺都咳出来一样。

    女人直到这时候才发现门口的维克托与切里科夫,她急忙从椅子上站起来,向两人行军礼。

    “继续,”维克托蹙着眉,摆摆手说道。

    女人又看了切里科夫一眼,见他微微点头,便重新坐回到刚才的椅子上,继续她的审讯。

    “这是我们特别科的诺娜??博尔科瓦泽少尉,”看到那女人重新坐回去,切里科夫稍稍朝维克托身边靠了靠,小声说道,“专业的刑讯人员,接受过医学以及人体学的培训,她的审讯向来都是这样,受讯者看似受伤很重,但不会有生命危险。”

    维克托点点头。

    “你叫什么名字?”审讯室里,直到嫌犯的咳嗽声渐渐平息下来,那个叫诺娜的女人才语气平静的开口问道。

    “布布金……阿纳托利??布布……”嫌犯跪在地上,脑后的头发被一个汉子在后面扯住,微微仰着头,回答道。

    不过,他的话还没说完,整个人就又一次被按进了水里,随后,之前的戏码又重新上演了一遍。

    维克托双臂抱胸,在审讯室门口看着,他看到诺娜每次踹人的时候,都会卡在嫌犯喘息的空当出脚,连续三次之后,嫌犯蜷缩在地上咳嗽的时候,鼻腔里都喷出大量带着气泡的血沫了,很明显,这是肺部受了重伤的迹象。

    等到嫌犯第三次被身边的汉子从地上拖起来的时候,整个人都崩溃了,他跪在地上痛哭流涕,带着血沫的鼻涕从鼻孔里喷出来,糊在发紫的嘴唇上,可即便这样,他还得大张着嘴,在抽泣的空当里拼命的喘息。

    这一次诺娜没有再让人把他按进水里,而是翘着二郎腿,语气淡漠的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布布金……同志,我真的是布布金……阿纳托利??布布金,不要再打我啦,我什么都说,你问我什么我都说……”嫌犯跪在地上,身子狗搂着,痛苦着哀求道。

    诺娜就问了一个问题,现在,她也不开口,就是坐在椅子上,一边做着记录,一边轻轻抖着翘在半空的军靴。

    “那个,那个被抓到的,叫梅斯基,维吉??梅斯基,”嫌犯充满血丝的眼睛直勾勾盯着她那不停抖动的军靴,那份专注的样子,令人禁不住怀疑他是在偷看诺娜裙下的位置,“死了的两个,一个是尤里??查约夫,一个是瓦伦丁??内托。”

    说到这儿,他停下来,用双手使劲掐了掐脖子,估计他是呼吸困难,有些忍耐不住了。

    诺娜停下笔,用笔杆在记录上敲了敲。

    “我,我是发报员,”布布金打了个哆嗦,急忙继续说道,“查约夫是情报员,内托负责勤务,梅斯基,梅斯基是联络员,他知道的事情最多,他负责联络上线,获取经费。”

    接下来,都不用诺娜开口提问,这个布布金便将他所知道的一切都吐了出来。

    令维克托感觉满意的是,按照布布金的交代,他们的确是日本设在哈巴罗夫斯克的情报小组成员,在整个情报网络中,他们是负责发送情报的,但情报具体是怎么得来的,谁是情报提供者,布布金并不知道,那是由查约夫负责的事情。相比起他来,另一个被活捉的梅斯基,应该了解更多,因为他是负责与情报小组上线联系的,平时电台小组的经费,就是由梅斯基领取过来的。

    眼看着从布布金口中已经得不出任何有价值的东西,维克托也没有兴趣再在这里看下去,他转身朝着地下室的出口走去,边走边对切里科夫说道:“对梅斯基的审讯工作,还要抓紧时间,我已经向方面军司令部提出了要求,最近两天,整个哈巴罗夫斯克都将处于戒严状态,这样的话,可以保证情报网成员无法出逃。不过,司令部方面只给了我们四十八个小时的时间,四十八个小时之后,戒严令就会解除。考虑到我们已经抓获了敌台,敌人的整个情报网络不可能没有察觉,他们的撤离是可以预见的,所以,我们必须利用好这四十八个小时的时间。”

    “是,凡是嫌犯口中涉及到的人,我都会安排人第一时间控制住,”切里科夫立刻说道,“保证不令任何一个人逃脱。”

    “还有贝索诺夫同志提出的三个怀疑对象,”维克托继续说道,“这次也一同抓回来审一审,我相信他们身上应该有一些有价值的东西。”

    “是,”切里科夫应了一声,随即又有些迟疑的说道,“不过,贝索诺夫提出的怀疑目标中,有一个人涉及到了方面军司令部那边的参谋,我担心……”

    “你什么都不用担心,”维克托打断他的话,说道,“阿帕纳先科同志那里,我会去向他解释的,将军并不是一个不通情理的人,更何况,还涉及到一个间谍。”

    “是,”切里科夫吐了口气,应道。

    从地牢出来,维克托直接回了自己的办公室,他现在需要起草一份报告,准备发往莫斯科的报告,就目前的工作进度向斯大林同志做了一个汇报。

    他这次来远东,虽然避风头的性质更高一些,但总归也是带有任务的,斯大林同志既然关注到了这边的情报泄密问题,那就说明他对这件事是上了心的。

    而对于维克托来说,他来到远东近一个月的时间,能够破获日本人的一个潜伏情报网,并查获一个潜伏电台,这份成绩虽然看上去微不足道,但实际上已经很不错了。

    情报工作不像是前线作战,动辄成团成师的歼灭敌人,在整个远东,尤其是在哈巴罗夫斯克,或许就仅仅只有这么一个日军的潜伏情报网,一旦给他摧毁了,日本人再想建立起来,将是非常困难的。所以,这份成绩单实际上已经非常亮眼了,至少拿来交差是没有问题的。

    前世的经验告诉维克托,斯大林同志对他的提拔看重,并不是因为他的父亲,也不仅仅是为了分贝利亚的权,还因为他能够做事,能够做成事。

    说白了,斯大林同志之所以肢解内务人民委员部,一方面是因为这个部门权势太大,另一方面也是因为它的工作不能令人感觉满意,尤其是在情报方面。因此,肢解内务人民委员部,将国家安全人民委员部单独分列出来,斯大林同志就是希望在对内、对外的情报工作上,能够有一个更出色的表现,他对国家安全人民委员部是寄予了厚望的。

    维克托一直以来都在负责情报工作,因此,从某种程度上来说,斯大林同志的希望,也等于是寄托在了他的身上,所以,他是不是能够拿出一个漂亮的成绩单,对于他今后的发展极其重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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