亚尔采沃,苏军步兵第38师防御阵地,一辆军用吉普车风驰电掣般的驶入师部所在地。
车门开启,身材高大的罗科索夫斯基与他的新参谋长马利宁上校先后从车上下来,前者还没等身子站稳,便对急匆匆迎过来的38师师长基里洛夫上校大声问道:“基里洛夫上校同志,你必须让你的部队重新部署阵地。”
这番话说完,基里洛夫上校才走到他的面前,与上校握了握手,罗科索夫斯基继续说道:“放弃那些孤零零的散兵坑吧,我们需要的是能够建立相互联系的战壕掩体。”
按照苏军在1939年发行的条令,防御阵地的构筑是以散兵坑的形式实现的,所以,凡是电影上出现的,在莫斯科战役之前就出现的战壕掩体,都是不符合事实的,散兵坑才是苏军阵地的构成形式。
尽管罗科索夫斯基的要求不符合作战条令,但基里洛夫上校没有反驳,他直接接受了这条命令,并要求师部参谋长迅速将命令下达到基层部队。
“与利久科夫同志取得联系吗?”在基里洛夫上校的陪同下走进师部指挥所,罗科索夫斯基直奔木桌上那幅地图,同时问道。
“已经取得了联系,”基里洛夫上校说道,“他的部队已经在索洛维约夫斯克渡口至拉奇诺渡口之间完成了部署,并且击退了德军的两次进攻。”
罗科索夫斯基迅速在地图上找到了这两个渡口的位置。
罗科索夫斯基如今面临的情况比较悲催,他接到的大本营命令,是前来斯摩棱斯克接手第16集团军的指挥权,为了尽快熟悉部队的情况,他将整个指挥部丢在了后面,自己带着仅有几名参谋赶了过来。
可到了斯摩棱斯克之后,他才得知,第16集团军的大部分部队还没有到位,而到位的那一小部分却陷入了斯摩棱斯克的激战,卢金将军又重新接手了他们的指挥权。
随后,他又一次接到了大本营的命令,要求他在第聂伯河一线就地组织一个以他名字命名的战役集群,抢先一步在霍尔姆-日耳科夫斯基、亚尔采沃至叶利尼亚一线部署防御。
一个战役集群,听上去似乎规模很庞大,但实际上,现在罗科索夫斯基接手的部队只有两支,一个是步兵第38师,一个是第101坦克师,大本营承诺拨付给他的机械化第7军还在赶来的路上,并没有部署到位。而在他的对面,德军的伞兵部队以及第八军已经推进到了亚尔采沃,在南翼的叶利尼亚方向上,德军的第46机械化军正在快速向米列耶沃推进。
罗科索夫斯基现在面临的问题是,手中的兵力严重不足,同时,与下属部队沟通不畅,因为他那个残破的指挥部连一部电台都没有,电台以及相应的设备,将由机械化第7军为他带过来。
地图上,罗科索夫斯基的目光从第聂伯河各个渡口,转移到了赫莫斯季河,有点神奇的是,在这份地图上,赫莫斯季河通往米列耶沃的方向上,竟然标注着机械化第5军的番号,换句话说,在罗科索夫斯基战役集群掌握的信息中,机械化第5军已经在赫莫斯季河一线完成了部署。
但实际上,赫莫斯季河通往米列耶沃的方向上的确有部队在驻守,但却不是机械化第5军所属的部队,而是维克托所指挥的那一伙残兵败将,至于机械化第5军的所属部队,如今还在叶利尼亚地域集结。
在罗科索夫斯基看来,如今斯摩棱斯克以东的苏军部队,已经大概的部署起了一条脆弱的防线,这条防线的存在,一方面可以为第19、第20以及第16集团军那一部提供退却的通道,一方面则可以阻止德军迅速向维亚济马方向推进。
可是由于通讯不畅,罗科索夫斯基并没有意识到他构建的这条防线上存在一个缺口,一旦这个缺口被德军利用,对于依旧停留在斯摩棱斯克地域的苏军部队来说,将是一场灭顶之灾。
现在的问题是,不仅仅罗科索夫斯基战役集群指挥部联系不上机械化第5军,维克托所率领的部队,同样也联系不上任何一支友军部队,他手中连一部电台都没有。
……………………………
震耳欲聋的爆炸声在不过七八米远的战壕外炸响,一具德军士兵的尸体被炸的腾空飞起,如同一块破布片一般摔在战壕里,残肢碎肉连同暗紫色的脏器洒落的到处都是。
俯身在战壕内的苏军机枪手抖落掉在肩膀上的一片碎肉,正想站起身继续射击,便听到不远处的中士大声喊着:“换个位置,换个位置!”
机枪手重新俯下身子,将沾染了血污的机枪从射击口取下来,与助手弓腰离开射击位,寻找下一个射击点。
就在机枪手与助手离开射击点后,不到两分钟,一辆坦克卷着泥土冲上战壕,坦克的底盘在壕沟前的土坡上高高翘起,然后又猛地砸下来,直接横在了壕沟上方。
两名藏身在坦克后方的德军士兵跳入战壕,却被之前那名中士抢先开枪打死,与此同时,坦克上的机枪炸响,对着战壕后方的防线展开扫射。
越来越多的德军士兵涌入战壕,中士半跪在壕沟的沟壁下方,一边给手中的手榴弹装着引信,一边吹响了胸前挂着的哨子。
附近战壕中的苏军士兵涌来增援,十几个人拥堵在不足五米长、一米半宽的壕沟里厮杀,刺刀、工兵铲,甚至是石头,都成为了杀死对方的武器。
“轰!”
一声巨响,混乱中,不知道是谁拉响了一枚手榴弹,壕沟内血腥的肉搏瞬间结束,只留下一地或残缺不全,或挣扎抽搐的尸体与伤患。
坦克的排气口冒出白烟,沾满了泥土的履带开始向后倒,一辆缺少步兵掩护的坦克是危险的,于是,这辆冲到苏军阵地上的德军坦克准备退却了。
战壕内,那名苏军中士已经浑身浴血,他的右胸与小腹的位置各中了一枪,鲜血正从伤口处汩汩溢出,可他依旧挣扎着爬起来,举着那枚好不容易装上的手榴弹,跌跌撞撞的冲到坦克下方,将手榴弹连同自己的手臂,一块塞进了坦克的履带与滚轮之间。
随着轰然一声炸响,坦克的履带被直接炸断,尽管转轮还在飞速的转动,坦克却是一寸也移动不了了。
战壕内,更多的苏军士兵汇聚而来,一个机枪组补上了一处空缺的射击位,有人不要命的爬上了坦克炮塔,将刚刚打开舱盖,钻出半个身子的德军坦克车手一刀刺死,又朝坦克内丢了一枚手榴弹……
在距离战壕不足一公里的丛林外围,维克托手持望远镜站在一个不大的土包上,朝着炮火纷飞的阵地上瞭望。他的嘴唇干裂,双眼血红,额头包扎的纱布已经变成了土黄色,但却根本顾不上更换。
从前天中午到现在,赫莫斯季河渡口的战斗已经持续了两天半,在这两天半的时间里,从米列耶沃方向包抄而来的德军,总计对维克托的阵地发动了十四次进攻,各种空袭轰炸不下六次。尽管这支由残兵败将整编而成的部队,在两天半的战斗中蒙受了巨大的损失,但阵地依旧守了下来,没有人逃跑——不是没有人想要逃跑,而是他们已经陷入了德军的包围,无处可逃了。
维克托不是没想过撤退,但那位别林斯基上尉却是个热血上头的指挥员,他认为守住赫莫斯季河渡口非常重要,因为斯摩棱斯克方向的苏军主力还没有退回来,所以他们必须像钉子一样钉在这里,为主力部队的后撤创造一线生机。
按照别林斯基上尉的说法,只要他们守住赫莫斯季河渡口,那么德军的包围圈在米列耶沃以西地域,就只能建立一个薄弱的封锁线,其防御纵深不会超过6公里。可一旦赫莫斯季河渡口丢失,德军占据了赫莫斯季河一线,就能据此设立一道牢固的防线,将斯摩棱斯克的苏军主力部队牢牢封锁在包围圈内。
如果别林斯基上尉的判断正确的话,那么如今斯摩棱斯克一线的战场局势,就像是一个糖葫芦,集结在斯摩棱斯克的苏军主力部队是最大的那一个山楂豆,而维克托的部队则是一个小的多的山楂豆,只要剿灭了维克托的这股部队,德军便等于是扎紧了封锁的口袋,而对于维克托来说,他只能等着斯摩棱斯克方向的苏军主力冲过来,亦或是叶利尼亚方向的苏军反攻过来,如今,仅仅凭借着他的这支部队,是不可能实现突围的。
宽不足三公里,纵深不足两公里,这就是维克托的这支部队所防守的阵地,而在过去的两天时间里,这片狭窄的阵地还在被德军不断的压缩,维克托不知道自己还能坚守多久,主要是他不知道自己的士兵还能坚守多久。
震耳欲聋的爆炸声再一次在前方的阵地上炸响,这是德军在对苏军的阵地实施炮击,当然,这也是一次新的进攻发起的征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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