香妃所害怕的其实只有一点,那便是婚书的泄露会给本就身为皓月一般存在的李夕倩抹上一记无法磨灭的黑点,这一点陈子昂十分清楚。
自入长安以来,陈子昂便一心投入到解决修行问题之中,对于什么婚约婚书那是半点儿记不起来,若不是那日听孙云熙言说,陈子昂险些都将斩月中的那封婚书忘却。本就没有打算用此做任何事情,可偏偏被人揪着不放,泥菩萨尚且有三分火气,何况是人?
拢袖站立,陈子昂望着香妃,后者的神情从凝重逐渐变为平静,这不禁让陈子昂有些心悸,能在后宫诸多女子之中“脱颖而出”,可见这位香妃还是有不少本事的,起码这自我控制情绪一点就很少有人能够做到。
婚书确实存于斩月之中,可陈子昂并不害怕会被夺取。斩月这件归墟物同其他的归墟物不同,只人陈子昂为主,据徐爷爷所说,倘若有人想夺走斩月,除非是杀了他陈子昂,否则是没有半点儿可能。
而杀了自己,陈子昂笃定香妃不会动手。
东窗事发,没人愿意。
二人就这样对峙着,殿外的上官檀依旧靠在门边,神情冷淡的望着陈子昂,随时等待娘娘的命令。
时间飞逝,皓月当空。
许久之后,坐在主位之上的香妃重新抱起来一旁酣睡的白猫。白猫在她身上蹭了蹭,也是望向陈子昂,龇牙咧嘴。
香妃安抚着它,说道:“当真不给?”
“我还是那句话.......”
陈子昂轻声说道,却并未重复,因为他知道香妃知晓是哪句话。
闻言,妇人笑着点了点头,道:“坚守本心,倒是不错的......”
陈子昂笑了笑,开口问道:“那娘娘,我可以走了吗?”
“待客之道不能少,总得让人沏壶茶喝喝......”
陈子昂摆了摆手,作揖说道:“宫中茶贵,余家贫,喝不起,陈子昂就此告退,娘娘千岁......”
说罢,少年转身离去,行至殿门外时,扭头看向上官檀,笑道:“上官姑娘,看来还是得你送我回去喽......”
上官檀面带笑意,让人看不出真实情绪。
回头望向殿内香妃,后者微微点头,上官檀这才回身,笑道:“陈公子我们走着?”
陈子昂笑了笑,就此离去。
望着二人的背影逐渐消逝,香妃靠在主位之上,轻抚白猫脑袋,神色平静。
白猫舒展着腰肢,可突然却惨叫起来,瞬间咽气。
提起毛皮,香妃将其扔到台下,面露狠色,轻哼一声,冷声说道:“换一只吧,这只太烦人了......”
黑暗中,一个身影慢步行出,朝着主位上的香妃半跪行礼,旋即提着白猫尸体,遁入黑暗。
出也黑暗,入也黑暗,是为影子。
临近子时。
马车停靠在陈府大门之外,掀开车帘,陈子昂一步跳下,甚至都没等寺人去拿杌凳。
轻拍衣尘,陈子昂朝着府内走去,可刚踏出去一步,却被马车内的上官檀叫住,后者轻轻掀开车帘,望着站在石阶之上的陈子昂,笑问:“婚书怕是在陈公子的宝剑之中吧?”
陈子昂微微一笑,说道:“上官姑娘难不成想当那夜行客?”
闻言,上官檀掩嘴而笑,旋即放下车帘,就此离去。
待得马车于街尾转去,陈子昂紧绷的神经终于放松下来,他舒了口气,虚压在斩月上的右手放了下来。
虽说在宫中那般言语,可陈子昂其实心里也没多少底气。正如他所说的那般,李夕倩的未来过于重要,不能排除香妃为了自己的女儿铤而走险杀了他,然后再自己背锅。
死了个陈子昂而已,那位文帝陛下岂会迁怒于此?
顶多是受人唾弃罢了,就这还不一定。
好在并未朝着最坏的情况发展,只能讲那位香妃娘娘对于她自己的在意程度也不低。
这也不难理解,自从昭文皇后去世以来,文帝未曾立后。后宫之中妃子颇多,为争后位者更是数不胜数,想坐那高位之人,不在少数。
欲望让人贪婪,使人犹豫。
长出一口气,陈子昂抬起头来,这便走入陈府之中。
……
于皇宫一事儿后,已经过去了三天。
这三日内,陈子昂时刻关注着宫中的动作,生怕出些意外。好在所有的担心不过是杞人忧天,三日时间安稳度过,也并没有遇上什么麻烦事儿。
陈子昂唯一心烦的便是而今已经入得淬体,那么日后又该如何?
得不到的很想要,得到了却又越发迷茫,便是如此。
这一日陈玥希难得没来寻找自己,陈子昂便出了趟外城。
拿着徐爷爷不知从何处搞来的令牌,陈子昂出入内城是极为的轻松。
顺着主道而行,越过几条街道之后,陈子昂便走到了玄德医馆。
今日来看病的人极多,缓步行入,便见站在柜台之后的孙云熙。少女依旧穿着那身素衣,不断地诊脉抓药,颇为忙碌。
不忍心去打扰她的陈子昂悄声绕开看病队伍,朝着后院走去。
刚刚落脚便看见躺在院中晒着太阳的孙思淼,陈子昂向前走去,于一旁的石凳上坐下,双手拢袖,沉默不语。
许久,躺椅之上的孙思淼睁开双眼,冷哼一声,道:“等着老子跟你问好?”
“我以为您睡着了……”
“老子年轻力壮,睡什么睡?”孙思淼拿起腰间烟斗,开始填装烟草。
陈子昂无奈苦笑,这才问了声好。
孙思淼满意的点了点头,点燃烟斗,深吸一口,扭头看向陈子昂,问道:“感觉如何?”
心知是问修行问题,陈子昂便如实回应:“如孙前辈之前所言,长生桥搭建之后,修行越发顺畅,无论是灵力的吸收还是经脉的承受,都不同以往,只是……”
“只是什么?”孙思淼一愣,问道。
望着孙思淼的模样,陈子昂哭笑道:“只是如今入得淬体,却越发觉得茫然,之前目的还较为明确,现在却是不知从何下手继续修行……”
淬体之前尚有书籍所言,可淬体之后,又该如何?
闻言,孙思淼吐了口烟,冷笑道:“想都别想,老子这辈子不收徒……”
陈子昂哭笑不得,他也没说要拜师啊!
无言良久,孙思淼掸了掸烟斗,说道:“自己的事情,这么多天就没想出个所以然?”
陈子昂点了点头,却不是否认,“有,想去报考四书院......”
闻言,孙思淼点了点头,神色平淡。
“孙前辈不惊奇?”
孙思淼摇了摇头,说道:“但凡聪明些也知晓去往四书院才是你个人的归属,不仅仅从修行方面来说,更从你人身安全来看。成为正式的四书院学子,起码有一些保障,毕竟书院可不隶属于皇室,在这座长安城里,四书院就像是独立出来的四个小国......”
陈子昂点了点头,是为此理。
“想好报考哪一座了吗?”
陈子昂摇了摇头,说道:“都报考一下吧,哪座愿意要我,我就去哪座......”
昔年对陈正淳口诛笔伐者儒生参半,因此不排除因为自己父亲关系而拒绝自己的书院,这一点陈子昂心中有数。
听闻此言,孙思淼未作回应,熄灭烟斗,开口说道:“既然已入淬体,修行问题基本解决,接下来我跟你说说日后关于根治一事儿......”
话落,陈子昂正襟危坐,洗耳恭听。
孙思淼摆了摆手,说道:“不必如此严肃,又不是传道受业解惑,没那么多规矩......”
陈子昂点了点头,却依旧是这番模样。
孙思淼无奈摇头,继续说道:“与你明说,我的能力不足以彻底解决你的修行问题,这长生桥的搭建无非是一种良性循环,让你能够踏入修道一途,算是救命治人的“行医”之术,老话说的好,是药三分毒,医生也不能百分百确定治根治本,况且修行一事儿,本就不在我“主道”之内!”
陈子昂知晓,《千金要方》之中多为疑难杂症的治疗,关于修行者的问题,孙前辈或许救治厉害,但也有极限。
毕竟人不能胜天,自古以来的道理。
“因此,你接下来需要做的事情只有一点,那便是率先考入四书院,然后在日后的青云试中夺得魁首,入得长安书院,拜夫子为师,让他出手帮你彻底解决修行上的问题,可懂?”
陈子昂不断摇头,什么长安书院?什么夫子?什么拜师?
他完全不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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