夕阳西下,橘红色的晚霞衬的整座桃花岛极为动人。
佘府南院有座竹林,红与绿的交汇给人一种异样之色。凉亭之下,陈子昂望着面前的不算男人的男人,不知道说些什么。
石桌之上摆着一个黄色卷轴,其上龙纹腾飞,栩栩如生。
世间皇族之物,是为圣旨。
面前的红茶已有凉意,谢灵运伸出纤细的手指,轻言:“少岛主可是要与我说些什么?”
早年在长安的时候,陈子昂其实见过这位谢公公一面。当年陈家长女陈槿之因为修行天赋之高而被直接带入皇宫之中,那时接其入宫的便是眼前这位大唐中官之首。
皇室来的人不多,可文帝所筹备之物着实不少,多是作为祖母的陪葬之物一并入土,贵重至极。
陈子昂觉得金银终究过于敷衍,可皇室的重视程度确实不低,毕竟眼前这位可不普通。
圣人之下,即为通天。
修行境界的第二高,云天大陆为数不多的通天境。
石桌之上圣旨安然平躺,陈子昂停了一会儿,开口问道:“难道不是公公要与我说些什么?”
谢灵运微微一笑,颇为阴柔,他伸手轻敲石桌,说道:“要说的都在这里面了……”
桃花岛归属一事儿祖母曾与陈子昂说过,因此对于皇室的册封他倒是不觉有何。只是这圣旨上除此之外还有一事儿,那便是文帝要给祖母修建庙宇,这一决定倒是让陈子昂有些惊讶。
少年低头苦思,眉头微皱。
谢灵运不禁笑了笑,随即伸手去拿茶杯,热气早已消散,仅仅一闻,他便放下茶水,问:“长安红茶?”
谢灵运的惊奇让陈子昂有些误解,他开口回应:“桃花岛虽远,但又并非蛮夷之地,这些东西还是能搞到的……”
“看来陈少岛主不太了解茶道……”
“哦?公公何解?”
“这红茶嘛,乃是与红糖混合而成,是长安城闺中女子补气血喝的……”
一语落毕,谢灵运望着面前的陈子昂,可后者面容平静,神色平淡,仿佛没听见这话一般。
谢灵运笑而不语,静候回音。
“原来公公也很无聊……”
谢灵运哈哈大笑,他听懂了。
佘府正堂一事儿怎会逃过他的法眼,谢灵运觉得开心之事便是陈子昂将他与陈家主家那些家伙联系到了一起。这一点他觉得十分可笑,因此笑的时候自然不会过于吝啬。
尖细的笑声持续良久,陈子昂不禁有些想要捂住耳朵的冲动。
半晌之后,谢灵运摆了摆手,缓了几息后便开口笑问:“少岛主要是无话与我相说,咱家就要走了,一身事傍身,可容不得我有所懒怠啊……”
闻言,陈子昂双手拢袖,终于不再磨叽,“公公何时离开桃花岛?”
“我当少岛主是有何事儿,怎么,这就要逐客了?”
“我知晓皇室有艘仙家渡船……”
谢灵运未有惊奇,只是淡然问道:“然后?”
陈子昂灿烂一笑,回应道:“因此能否让我搭个顺船?”
谢灵运挑了挑眉头,轻笑道:“陈少岛主这是要去长安?”
“不然?”
谢灵运笑而不语,昔年往事儿虽然逐渐淡漠,可终究没有到被人遗忘的程度。对于大唐百姓而言,陈子昂便是开启回忆之门的密钥。谢灵运不知道眼前这位少年是真傻还是假傻,对于陈子昂的选择,他实在不太开心,毕竟与那位的赌注输了,这一点还是让他极为在意的。
可作为一位通天境大能,岂能同晚辈计较?
谢灵运缓缓起身,轻甩袖袍,蟒袍之上龙爪锐利,直刺人眼。
他低头看着面前的陈子昂,收起笑容,郑重的说道:“想去长安是好事儿,但也是坏事儿,其中利弊权衡少岛主自行参悟吧……当然,我劝你还是不要去的好,毕竟少了老太君的庇护,难以修行的你不过是个……绣花枕头?”
观望良久,谢灵运终究是没能看到他想看到的表现,这位活了太久的老太监无声叹息,顿时觉得很是失望,旋即转身离去。
可他不晓得,看似神情平淡的陈子昂,袖袍之中,双手紧握,青筋暴起。
终究是位少年,但还好是位少年。
陈子昂端起面前的茶杯,轻抿一口凉茶,神色凝重。
本已拜托徐爷爷施展山水迷障的神通帮他遮掩还未踏入修行一途的事实,却没想到这般轻易便叫人给瞧了去,可见这位谢公公实力着实不容小觑。
虽然知晓谢灵运的最后一手乃是布局激将,可陈子昂还是有些气愤,待得心情平复之后,陈子昂长出一口气,扭头望向竹林深处,朗声道:“这杯茶没被喝,不如坐下来聊聊?”
并无回应,唯有竹叶沙沙作响。
陈子昂并未动弹,静静地等待着。
良久,身后传来极为轻盈的脚步声。随后,便是扑鼻而来的清香。
余光瞥去,一道倩影缓步而过。仔细打量,其腰肢纤细如杆,一袭白衣犹如水中银月。
多年前曾看到婀娜多姿四字,而今才方知何为。
那女子走到对面石凳旁,旋即转身看向陈子昂,就此缓缓坐下。
一双含情目,两条柳叶眉,红唇微启一点,当得起丽人二字。
“敢问……”陈子昂淡然相望,开口问道:“如何称呼?”
“霜降,雪霜的霜,降雪的降……”
陈子昂只觉得这种介绍颇为稀奇,当他准备如法炮制之时,面前女子却是开口说话,声音极为好听。
“我知晓你是谁,所以多此一举的事情大可不必……”
“可是我还不知道你是谁……”
霜降皱了皱眉头,在她看来,此刻的陈子昂与长安城里那些油嘴滑舌的纨绔子弟并无两样,因此她极为不喜。
“我觉得你是聪明人……”
“何以见得?”
霜降伸手捋了捋发丝,轻声说道:“敢与谢公公这般说话的人不多……”
陈子昂笑了笑,他听懂了霜降的话语。
是的,一位修行界的大能,其脾性谁人能知?言语之间,行为之下,一旦有所冒犯怕是小命不保。可陈子昂偏偏敢那般说话,这是为何?
因为他知道谢灵运不会动手,个人的选择让谢灵运束缚于世俗王朝的规矩。因此只要长安城中的那位不想让他死,他就会好好的活着。
“所以,霜降姑娘找我何事儿?”陈子昂望着面色越发凝重的霜降,开口说道:“莫要觉得我是在兜圈耍人,人力有穷尽时,纵使我能想到很多,但也就仅限于很多,这世界上不可能有时时都聪明的人……”
听闻此话,霜降愣了愣,见陈子昂不像撒谎,于是便说道:“我来,是为了平国的事情……”
端起茶杯的手停在半空,陈子昂望着面前的女子霜降,神色复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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