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赵志细细思索之后,最终提出了一个人选,那就是赵家原本负责牙行贸易的一个副掌柜,名叫薛桂年。
赵源自然是不认识,道:“他能得二叔青眼,肯定有不凡之处了。”
赵志点了点头,道:“没错,这个薛桂年过去是广州府的一个落第潦草秀才,屡试不中,最后投靠我赵家做了一个文书,不过这个人心思缜密,颇有头脑,这些年就把他提拔进了牙行,一路升到了掌柜,是个不可多得的人才。”
赵源却有些担忧道:“能做牙行副掌柜的,来做一个机器厂的主事,怕是有些屈才了。”
所谓的牙行,通常是指中间商人,是一个历史非常悠久的年代。
到了明清时期,甚至已经有着‘车船店脚牙,无罪也该杀’的俗语,从侧面也能反映出牙行贸易的兴盛。
历史上大名鼎鼎的广州十三行,便是指十三家广东顶尖的牙行,他们在交易中起着“评物价”以及“通商贾”的作用,甚至还具备一定官府收税的职能,因此处于一个官民交易的中间地带,凡是能做牙行贸易的,绝没有一个简单之辈。
赵志摇了摇头,道:“原本是这个道理,可是这段时间,薛桂年在广州惹了一宗不大不小的祸事,我正准备将他先打发到外省去避避风头,既然眼下有了这么一个合适的机会,就让他先留在黄埔。”
赵源没有追问是什么麻烦,既然二叔认为可以这么做,那自然无事。
次日,赵源、亨得勒以及刚刚招揽的弗里德和弗兰克等人,再次驾车赶往柯拜船厂。
这一次约翰·柯拜的态度比起上次要好很多,他也不知道从哪里学会了中国的人情世故,在签订完合同后,便盛情邀请赵源参加晚上的一场宴会,前来参加的都是广州的外国商人,而据柯拜所说,今晚的宴会还会请到一位大人物,那就是港英政府的中文秘书郭实腊。
“郭实腊?”
赵源听到这个名字,隐隐感觉有些耳熟,可就是想不起来。
一旁的亨得勒提醒道:“当初正是此人向英国当局提供的资料,才促使外交大臣巴麦尊正式提出对华作战方案。后来也是此人接替了马儒翰。”
听到这里,赵源顿时恍然大悟。
所谓的郭实腊,其实还有一个更加有名的汉名,即郭士立。
此人原本是一个普鲁士传教士,早年担任英国东印度公司翻译,曾多次在中国沿海口岸游历,在上海等地也贩卖过鸦片,为英国政府获取到大量的清军情报,属于一个彻头彻尾的情报贩子以及中国通。
根据赵源的了解,这个郭士立曾经在国内长期游历,秘密获取了大量情报,并且呈递给了英国政府,最终正是这些情报促使了英国当局开战的决心。
听到有这么一个人存在,赵源反而有些犹豫,他目前还不太想过早暴露在港英当局的眼中——尽管他们肯定已经得知赵家与柯拜合作的消息,可是有一个赵家在前面顶着,自然好过赵源自己暴露出来。
不过,跟郭士立见面也存在一大好处,那就是能够进一步加快与在华外国商人合作的速度,特别是像丽如银行那边,透过这个圈子肯定能找到核心人物。
赵源沉思许久,最终决定还是前去见一面。毕竟他的年龄在这里,与英国人接触反而不会太敏感。
……
在宴会上,约翰·柯拜正式宣布汇丰机械厂成立,其中由赵家出资建厂,占据70%的股份,而柯拜船厂则以技术入股,占据30%的股份,主要生产一些轮船零部件,而赵源也以赵家代表的身份上台露了个脸。
由于这场宴会的参与者都是在华外商,相比起那些贵族们而言自然要显得些许简陋,场地就布置在船厂的一座房子里,里面显得颇为空旷,几十个金发碧眼的老外端着酒杯正在洽谈着最近的各种商机,脸上笑意俨然。
自从鸦片战争之后,在华外国商人开始变得更加肆无忌惮,过去还偷偷摸摸往大清贩卖鸦片,可是当香港被英国人占领后,这里便成为了英国殖民者入侵中国的桥头堡,大量的鸦片被公然输入内陆。
而在这个问题上,大清统治者们的表态则显得有些模糊。
当初1841年中英谈判时,英方曾经向耆英提出开放烟禁的备忘录,但是耆英怕得罪这些英夷,可又不敢贸然答应下来,怕回朝不好交代,于是便给出了一个托词,那就是禁内不禁外,像外国商船夹带鸦片与否,大清无须过问。
这等于是放开了一条口子,根据赵志提供的一些机密资料显示,大清鸦片贸易规模差不多从1837年的九十万英镑,大幅度增长到二百四十万英镑。
而对于这些来到远东从事贸易的西方商人们而言,自然代表着大笔的财富。
赵源看着这些人得意的嘴脸,心中有些说不出的恶心,可是他也很清醒地认知认识到,战场上拿不到的东西,在商业上自然也是拿不回来的。
由于赵志的身份不太适合直接出面,因此今晚聚会主要由赵源代表赵家出席,亨得勒则在一旁陪同。
“嘿,赵,我给你介绍一下。这位就是今晚的贵客,郭实腊先生,还有这位先生,来自普鲁士的奥托·冯·俾斯麦先生。”
老约翰穿着一身燕尾服,高翻领,套着一条紧身裤,显得颇为庄重,与先前大大咧咧的样子已经完全不同了。
赵源听着老约翰的介绍,顿时为之一愣,他并不是因为郭实腊而惊讶,而是看向站在他侧方留着八字胡的西方男人。
俾斯麦?难不成就是后世那位大名鼎鼎的铁血首相俾斯麦?
赵源脸上的惊讶引起了几人的注意,那个叫做俾斯麦的男人上前走了一步,道:“莫非您听说过我?”
“不,俾斯麦先生,我只是认错人了。”
赵源重新恢复了正常,他笑道:“不过,俾斯麦先生,我很希望与您成为朋友。”
俾斯麦笑了笑,道:“作为朋友,你可以称呼我利奥波德。”
一旁的郭实腊也笑道:“约翰,你的这位小朋友还挺有趣,他为什么会突然对利奥波德感兴趣?”
老约翰皱了皱眉头,道:“OK,我也不清楚,不过,作为商人,每个朋友都是一笔宝贵的财富,我能理解他的想法。”
郭实腊挑了挑眉,没有再多说什么。
赵源也调整了一番自己,笑道:“当然,对于郭实腊先生的大名,我自然也是听过的,对您的事迹也很清楚呢。”
郭实腊摇了摇头,道:“哦?你知道我什么?”
赵源摇了摇头,道:“就像您曾经七次来过中国,还有您刚刚成立的福汉会。”
郭实腊眉头展开,他笑道:“赵,如果你对福汉会感兴趣,我可以引荐你加入进来,这里面的每一个人,都是经过我亲自考察的结果。”
赵源在心中不由得冷笑,想拉他下水是假,恐怕拉赵家下水才是真。
作为一个传教士,郭实腊的身份背景极度复杂,他作为一个普鲁士人,早年间先是加入荷兰传道会,后来又脱离教会为英国人服务。
如今他又成为了普鲁士教会传入华夏的开创人,这个所谓的福汉会,表面上是在进行传教活动,可实际上却隐藏着太多不可告人的目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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