纵马江湖,逍遥红尘。
晃眼间,又是四十年过去。
青州城外,一匹枣红马溜溜哒哒的从山路上走来。
夜幕深处,不时传来一声声嘶吼,以及语调古怪的说话声,似是女人的绵言细语,又似婴儿的啼哭。
那是妖魔邪祟在引诱过路的人,但凡谁敢走过去,要么成为人家的血食,要么就是被人家采补成人干。
枣红马的身体在瑟瑟发抖,纯净的眼睛里隐现恐惧,显然对那些隐藏在夜幕中的东西十分恐惧。
赵牧躺在马背上,伸手轻轻揉了揉枣红马的脖子:“小红啊,都随我游历江湖这么多年了,怎么胆子还是如此小,有我在,那些东西伤不到你的。”
嘶嘞嘞!
枣红马叫了一声,似乎在给自己壮胆。
没一会儿,他们就走上了半山腰,只见不远处有一座偌大庄园。
那庄园门口挂着两个红灯笼,夜色中仿佛怪兽的两只眼睛,在等待着有人走进那扇,血盆大口一样的门户。
庄园里也是张灯结彩,人声鼎沸,似乎正在举行一场盛大的婚礼。
枣红马停在距离庄园,还有十丈的距离处,再也不敢往前走了。
“你啊!”
赵牧翻身下马,随手捋了捋枣红马的鬃毛。
这些年来,枣红马一直跟在他的身边,时常接受他纯阳法力的温养,如今已经产生了些许灵性。
只可惜,其胆小的毛病始终改不了。
别说是外面的妖魔邪祟了,就算是待在一起多年的黑蛟、龟灵和白狐狸,枣红马也是怕的要死。
估计就算是将来真的成精了,这家伙出个门儿也得看黄历。
当!当!当!
突然一阵敲锣打鼓的声音传来,赵牧扭头看向身后,就见不远处的山路上,来了一支迎亲的队伍。
那些人一个个喜笑颜开,欢跳蹦唱着走到了庄园近前。
他们没有丝毫停步的意思,居然直接从赵牧和枣红马身上穿过,原来一个个都没有实体。
而当整个队伍都走过之后,赵牧的身影却莫名消失了。
嘶嘞嘞!
枣红马愣了一下,突然冲着队伍中的轿子嘶鸣,并且不顾一切的想要追上去。
可一股无形的力量却挡在前面,让枣红马无法前进分毫。
它只能眼睁睁看着迎亲队伍,穿过大门进入了庄园。
庄园里。
一桌桌酒席摆满了院子,数百个宾客喜气洋洋的坐在那里,或是相互交谈,或是推杯换盏,气氛很是热闹。
而在前面的大堂里,一位美丽的新娘正在等待。
“新郎来了,准备拜堂喽!”
管家高声呼喊,顿时所有宾客都转过头,看向了走进来的迎亲队伍。
“新郎官,赶快下轿吧,千万不可错过了吉时。”
媒婆的嗓音古怪,好像两根铁片在相互摩擦一样,听的人浑身直起鸡皮疙瘩。
她掀起轿帘,把赵牧迎下了轿子。
只见此刻的赵牧,一身道袍已经变成了红色的喜服。
“真是好俊的新郎官啊。”媒婆赞叹道。
“是么?”
赵牧轻声一笑:“怎么,你家成亲居然是新郎坐轿子,这规矩倒是挺古怪的?”
“不古怪,不古怪,姑爷是入赘我王家的,自然要坐轿子了。”
管家走上来,笑得舌头都伸到了胸口:“姑爷快上堂吧,新娘子可是都等着急了呢。”
说着,他一把拉住赵牧就走进了大堂。
“诸位,吉时已到,拜堂成亲!”
管家高声呼和,满堂宾客顿时齐声喝彩,鼓掌欢呼,整齐的好像一个人似的。
堂上,新娘子娇羞一笑,抿着比血还红的嘴唇,自己给自己遮上了盖头。
“哎,浮生若梦,恩怨纠缠何时休?”
赵牧摇了摇头,叹息道:“这个梦,你已经做过无数次了,难道还不想醒吗?”
“姑爷,您在说什么呢?别耽搁了,赶紧跟新娘子拜堂吧,拜堂之后你们就能洞房了,你看看新娘子多漂亮?”
管家脸上挂着虚假的笑容,催促道。
“贫道的话,你没听见么?”
赵牧没有理会管家,语气冷淡的道:“你已经罪孽深重,还非要继续错下去吗?”
他轻轻扭头,没有看新娘子,而是看向了主位上,新娘子的父亲。
那是一个高瘦中年。
满堂宾客尽是喜笑颜开,唯独此人神情悲切,与整个庄园显得格格不入。
“你是谁?”
高瘦中年语气森然,幽幽的目光望过来,仿佛地狱中的恶灵。
而就在他说话的同时,本来还喜气洋洋的宾客们,突然脸色全都阴沉了下来。
那一双双凶恶的目光,齐刷刷都盯在了赵牧身上。
若是常人待在这里,恐怕直接就被吓得尿裤子了。
可赵牧却无动于衷,只是看着中年淡淡说道:“我?一个过路人而已,是谁对你并不重要,重要的是我能帮你解脱。”
“解脱?王某何须解脱?”
高瘦中年声音突然拔高,指着满堂宾客咧嘴大笑:
“你看看,这里有如此多人陪伴我,有这么多人为我女儿的婚事庆贺,这里就是我的极乐世界,我需要什么解脱?”
可是下一刻,他的大笑就又变成了悲切:“不,你说得对,我需要解脱,因为我害死了女儿,我害死了全家人,我……这些年我太痛苦了。”
他突然站起来,疯了一样的冲进宾客里。
“假的,全是假的。”
他一个个推到宾客。
而那些宾客也如同木偶一样,任由他推到却毫不反抗,脸上的神情更是一片木然。
高瘦中年歇斯底里的大叫:“六年前,斩魔司完成了青州城的护城大阵,劝说城外的百姓进入城池居住,可是我没听啊。”
“当时的我就是个白痴,居然信一个江湖骗子的话,说什么这庄园的风水有利于我,住下去能让我富可敌国。”
“那时候,不论官府的人如何劝说,我都不答应搬进青州城居住,我还强迫家里的亲人,与我一起住在庄园里,谁都不准离开。”
“我甚至为了延续香火,找了一个来路不清的人入赘,让我女儿嫁给他。”
“可就在成亲的当天,那个赘婿突然显露本相,他居然根本不是人,而是一头可怕的邪灵。”
“他吃掉了满堂宾客,吃掉了我的女儿,吃掉了我所有的亲人,可偏偏却留下了我。”
高瘦中年眼睛通红,好像择人而噬的怪兽一样。
他冲过来一把抓住了赵牧的胳膊:“那邪灵为什么不杀我,他为什么独独留下我一个人活着?”
“你说你能让我解脱,怎么解脱,杀了我,还是让我的女儿复活?”
面对陷入癫狂的高瘦中年,赵牧却轻轻摇头:“到现在还沉沦幻想,难道你真的不明白,你才是那头邪灵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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