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回牛津,约翰觉得自己的心情都跟着好了不少。

    这里是王室的地盘,也是整个王国最核心最繁荣的地带。牛津城坐落在泰晤士河与柴威尔河的交汇处,同时也是整个王国的中部地区,便利的交通让道路和河流像血管一样,源源不断地为这座城市输血。

    1167年,亨利二世下令召回在法国求学的英格兰人。同年,法国国王也宣布驱逐所有英格兰籍的学者。他们在牛津聚集,逐渐形成了牛津大学。

    在这里不仅仅有英格兰人,还有许多来自佛兰德斯、布列塔尼和阿基坦的求学者。来自四面八方的思想在这里汇聚、碰撞,让这里成为了全英格兰的学术中心。

    因此,这儿也是全英格兰最时髦的地区。

    一群讲着法语的英格兰学者,身着山炮版意大利服饰向约翰行礼,这样抽象的事情约翰见的够多了。

    “王子殿下。”一旁的市民恭敬地向着约翰致敬。

    约翰身边的仪仗并不繁杂,他也没有搞多大的派头,但是生活在牛津的人都知道这就是他。

    谁让约翰一直都待在牛津呢。

    “祝你平安。”约翰敷衍地回答了那名市民以后,微微地夹了夹马腹,加快了行进速度。

    假如他现在没什么事情,那稍微与民同乐一下还没什么。但他现在有觐见国王的要务在身,自然是不愿意多浪费时间。

    跟着约翰的骑士们和他一道,扬起的马蹄带着泥水,两旁的路人骂骂咧咧,但发现是王子殿下以后,又悻悻的闭上了嘴。

    等到了牛津城堡之后,那些呆头呆脑的市民就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王家侍从,还有亨利二世豢养的情妇们。

    对的,是情妇们。

    亨利二世身强力壮,他的妻子,也是约翰的便宜老妈,阿基坦的埃莉诺,比他大了整整十岁。但就是这样,亨利二世还是生了一堆崽。

    现在埃莉诺远在阿基坦,亨利二世自然是按捺不住,养了一堆情妇,以供他消遣。

    “去帮我把马安置好。”

    约翰从马背上翻身而下,动作自然又流利,一旁的仆童唯唯诺诺,牵走了约翰的马匹。

    老罗切斯和纪尧姆一左一右,跟在约翰的身后形影不离,仿佛两名保镖一样。沿途的所有人见到约翰都恭敬地让开道路,低下头去向他致敬。

    当坏人最大的好处就是,不需要那么讲礼貌。

    约翰一句话都没有说,快步掠过走廊,直接来到了亨利二世最常待的阳台。

    推开大门的一瞬间,约翰感觉阳光有点刺眼。亨利二世倚着栏杆站在那里,摩梭着自己的胡子。

    “我回来了,父亲。”

    约翰的态度一点也没有那种臣子对君主的谦卑,只是单纯的跟亨利二世问个好。

    假如是理查德或者杰弗里,亨利二世一定会感到恼火。但站在他眼前的是他最宠爱的小儿子,看着自己小儿子越来越成熟的样子,亨利二世心里只有欣喜。

    他伸手拍了拍约翰的脑袋,脸上宠溺的表情一览无余:“在格洛切斯特伯爵那边感觉怎么样?”

    感觉当然很爽,但约翰可不会直说。

    “一点都不好。”约翰装出一副可怜巴巴的样子,“过去的路上就遇到了强盗,在那里第一天也没被好好招待,格洛切斯特伯爵的女儿对我一点都不尊重,还缠着我说要分她妹妹的土地。”

    正所谓会哭的孩子有奶吃,约翰这样的态度让亨利二世皱起了眉头。

    这位老国王耐着性子问:“强盗的事情我已经知道了,那么梅布尔那边,你是怎么处理的?”

    约翰决定说实话:“我当时说要把她送到修道院,但她现在还在格洛切斯特被关押着。”

    亨利二世沉默着,约翰完全看不出他心里到底在想什么。

    “做的还算不错。”亨利二世沉默了许久才说道,“没捅什么篓子吧。”

    “当然。”约翰还炫耀似的摇了摇手,“看这个戒指,格洛切斯特伯爵的戒指。现在那边的骑士已经全部向我宣誓效忠了。”

    听到向约翰宣誓效忠的时候,即使老道如亨利二世也愣住了。

    他的眼睛里充满了迷惑:“你是怎么做到的?”

    “我去除了大部分不听话的,但是保留了一小点。”约翰开始含糊其辞,“我觉得得保留一部分不听话的,才知道我管的是贵族。”

    亨利二世更加困惑,接着问:“是有意保留的吗?”

    约翰两手一摊,直接把答案抛了出来:“就是梅布尔啊,又不能把她直接杀了。”

    如此残忍的回答对其他人来说都是难以接受的,但亨利二世是个能把自己堂兄弟劈了的人,甚至还敢对教会的人动手,所以也是没什么道德负担的。

    “送到修道院里是最稳妥的选择了。不过这里还有一个要处理的,你猜猜是谁?”

    啊?

    看着亨利二世脸上逐渐浮现的笑容,约翰觉得这老东西肯定干了什么坏事。

    “我是贵族……你们不能这样对我!松手!”

    阳台下的小花园里传来了一名男子的呼声,他好像在挣扎着,但是又没法挣脱束缚。约翰的目光顺着叫喊的声音看了过去,看到一个身材魁梧的成年男子被两名骑士押着。

    “松手!你们这两个畜生!”他的叫喊声让让约翰听的耳朵发疼。

    亨利二世指着那名男子,笑眯眯地说:“这位就是贝德福德伯爵理查·德·克拉尔,你觉得我们该怎么处置他?”

    问题被抛给了约翰。

    约翰看着贝德福德伯爵,贝德福德伯爵也在花园里看着约翰。

    这位伯爵很年轻,今年才二十一岁,和约翰没差多少。他的家族同样源远流长,源自于最早一批的诺曼骑士。

    而他的族亲,“长弓”理查是最早一批征服爱尔兰的诺曼人。这位伟大的冒险者差点就在爱尔兰成为一名独立的君主,直到亨利二世的铁拳砸到他头上。

    但眼前的这个家伙,明显看不出那种冒险者的气质。

    武德尽失的诺曼人居然是这样的。

    “国王陛下,我是被理查德王子逼迫的,是他强迫我进行这场阴谋的!”贝德福德伯爵还在努力狡辩着。

    亨利二世一语不发,默默地看着约翰,等待着看他会如何处理。

    约翰当然知道亨利二世的用意,这明摆着是要看一看自己会怎么处理贝德福德伯爵。

    那就然如此,约翰就一定不能按常规出牌。

    “贝德福德伯爵既然已经在我们手里了,那我们有的是方法和时间处理他。”约翰搓着手说,“我觉得我们可以讨论一些别的话题,父亲。”

    亨利二世听罢挑了挑眉,仿佛在示意约翰继续说。

    约翰说:“父亲,我觉得我需要一片属于自己的土地。但是现在整个国家里,英格兰南部的领地要为您的军队输血,安茹和诺曼底则是战略要地,必须由国王把控。这样来看,其实没什么可以册封给我的土地。”

    听着约翰的分析,亨利二世也逐渐来了兴趣。他对权力的强烈欲望让他对这样的宏篇大论有着极大的兴趣。

    “所以,我觉得我应当和杰弗里一样,通过自己的手段去谋求一块属于我的土地。”约翰摸着手上的戒指,“格洛切斯特终究是别人的领地。”

    对于约翰的分析,亨利二世颇有感触。他现在就觉得自己没法控制自己的妻子埃莉诺。

    约翰见亨利二世表示认同,便继续说:“您从十四岁就开始领兵作战,我今年也已经十七岁了,我觉得我可以试着独立领兵,去获得一片属于自己的土地,不依靠继承或是册封。”

    毫无疑问,约翰是在展示自己的野心和独立的倾向,这让亨利二世陷入了长久的沉默。

    先例并不是没有,亨利二世的前三个儿子都颇具野心。起初,亨利二世以为这是一件好事,但后来他才发现,自己儿子们的野心给自己带来了多大的困扰。

    他看着约翰,总感觉自己的这个小儿子有点变了。

    大概就是从几个月前的那一次大病之后,自己最爱的小儿子约翰变了。他变得更加狡猾,也更加富有野心了。

    原本对约翰寄予厚望的亨利二世心里有点害怕,他怕约翰也变成理查德那个样子。

    “爱尔兰是一个偏远的地方,那里到处都是野蛮的爱尔兰人和桀骜不驯的贵族,想要征服那里得花不少的力气。”

    约翰大概清楚亨利二世在怕什么,但他还是决定硬着头皮试一试,看能不能说服亨利二世。

    富贵险中求。

    “但是,爱尔兰人缺乏统一的势力,所以实际上不会遇到特别强大的阻力。我只需要一支中等规模的部队,就足以对付那些分布在爱尔兰各地的爱尔兰人和挪威人。”

    微风拂过城堡的露台,亨利二世的胡须微微抖动,不知是他的嘴唇在颤抖,还是风吹的。

    “嗯……”

    亨利二世好像有话要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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