脚下的烈酒,已经开始燃烧,但是温度不高,不至于烧死人,但对于江宁而言,这种火,已经足够了。

    江宁将生疼的左臂加在右臂腋下,猛地一抽,将火息了,右手已经很难动弹,但还是抓起了地上的匕首,朝着张恒跑了过去。

    “我要,撕了你,我曹……你……八辈祖宗……”

    张恒恢复了一丝清醒,但这一丝清醒是从他胸膛的疼痛传来的,他能够隐隐约约的看到胸口的白骨,和正在流出来的白色和红色交织的液体。

    “啊……”江宁大吼一声,一刀插在了张恒的脖子处,紧接着,是第二刀,第三刀……

    “我要……”

    张恒右手抓住江宁的腿,面容在火光之中扭曲,终于是再动弹不得。

    “啊……江宁,江宁……”

    江宁拔出匕首,又在张毅的喉管之处,割了一刀,擦了擦匕首上的血迹,朝着门口亮着灯的房间走去。

    推开门,陆羽彤只穿了抹胸和亵衣,手臂和大腿尽数露在外面,蜷缩在床脚,泪流满面,看到推门而入的是江宁,哭声更大了。

    她是长平公主,大夏朝皇帝的妹妹,却……

    贞洁,对于这个时代的女人来说,是最为重要的,就算是被扒光了看一眼,也不行,除非看了的人死了,否则对于女人来说是一生的痛苦。

    她醒来的时候,就已经被绑在了床上,床上散发着潮湿的气味,有些酸臭,她以为是京城的人,可后来发现不是,是毫无人性的土匪。

    虎贲军把守着城门,城中是太守府和上将军府的府兵,没有五千也有三千了,为何这些土匪会穿着上将军府的衣服?

    她本想谈判,多少金银都可以,但是看到那个应该千刀万剐凌迟处死的大汉走进来的目光的时候,她就知道,多少金银都没有用了,她反抗着,朝着墙上撞去,一死也不能让他得逞,可是撞在了一堵肉墙上,或者今日必死,可怜了她的姐妹,可怜了她的哥哥,那些奸人会笑了,她不甘心,她可以改变整个帝国,却没想到会在这里遭受凌辱,她之前站在金字塔顶尖,现在却在额鼻地狱之中,万念俱灰。

    脑海之中闪过了太多太多的人,想过了太多太多的事情。

    终究还是一个可怜的人……

    当她听到那一句“老二,你嫂子和狗子都死了……”,她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此时的她根本想不到会有谁能来救她,江宁……

    江宁现在就站在她眼前,最后一丝倔强在这一刻轰然崩塌。

    “闭嘴,不要再哭了,还能不能走?”江宁怒声喝道,凶神恶煞一般,他不会顾及这个时候眼前这个人的地位和身份,更不会顾忌她是男还是女。

    陆羽彤被江宁的话震慑在那里,不知道该说什么。

    江宁走到床边,一字一句道:“还能不能走……”

    眼前的江宁,浑身沾满了鲜血,双目通红,右胳膊耷拉着,左臂的衣袖已经烧成了灰烬,露出被火灼伤的手臂,左手鲜血淋淋,头发湿漉漉的散下来,他是一个读书人,经历了怎样的搏斗?

    “能……”

    “还不快走,等着后面的人过来收尸吗?”

    陆羽彤披上了衣服,伸了伸手,又缩了回来,终于是咬紧了牙关,一把扶住了将要跌倒的江宁。

    江宁将墙角的酒坛踢倒,事情还没有完,他还不能休息,江宁提醒着自己,这后面是谁?朝廷的人?不至于用这种下三滥的手段,找几个好手换了衣服不就行了?不是朝廷的人,若是抓了陆羽彤,直接斩杀了就是,还会行苟且之事?杨何孙韩四家?也不大可能,就算年前阴差阳错抢了一单生意,但也不至于杀人灭口,而且还是在柳思思的家中。

    那还会是谁?还能有谁?乔永乐?太守之子,官居三品,就不怕东窗事发?就像黑暗之中有一双眼睛盯着你,将你的一举一动看的清清楚楚,张恒张毅兄弟两个目标明确,劫持陆羽彤,诛杀他,到底是谁与他有血海深仇,要杀之而后快?

    潜伏在黑暗之中的眼镜蛇,必须要抓出来,只要活着一天,就如芒背刺,他最讨厌这种感觉,之前的感受太多了。

    陆羽彤没有说话,看着江宁做完了这一切,她现在脑袋里一片空白,江宁说什么,她就本能的做什么,点火,烧房子……

    陆羽彤扶着江宁走出了大门,身后的院子已经熊熊烧起了大火,在黑夜之中显得格外的扎眼。眼前是一条并不是很宽的河流,顺流而下,这是杭州城外的一座小山,这小屋坐落在翠柏山林之中,竹子虽然泛黄,但还挂在竹竿之上。

    “你要去哪儿?”陆羽彤跟在江宁身后,衣衫不整,看着江宁朝着石桥走去。

    “你要走,你就走,不走,就别费话……”江宁对陆羽彤很显然没有多少耐心:“这就是战场,战场上只有生与死,没有高低贵贱,所有的人命都是一样的,没有谁比谁金贵。”

    陆羽彤很委屈,前所未有的委屈,从来都是她教育别人,无论才华还是身份,她在皇亲国戚之中都是翘楚,所以她的官家哥哥才会如此看中她,就算是官家,也不敢这么训斥她,可是现在江宁训斥她就像训斥一个孩子一样,不留丝毫情面,她不知道江宁还要干什么,只是刚刚经历的这些,江宁全部都知道了。

    可还是很了上去,荒郊野岭,她不知道该怎么回去,或者说,该怎么活下去。

    江宁走出两步,一股浓烈的反胃之感涌遍全身,哇的一声吐了出来,口中的血肉夹杂着胆汁,喷了一地。

    “娘的,真废物……”江宁骂道。

    随手将身边竹竿上的竹叶和松柏枝拽下来,放在口中大口大口的咀嚼,这才强行压下了呕吐的感觉。

    体力已经透支,江宁不知道还能够撑多久,但是他要撑下去。

    江宁靠在一根二人环抱粗细的松树之下,看着头顶的华盖,双眼在月光之下,趁着对面的火光,注视着前方的一举一动,脚下是呕吐物和咀嚼之后的树枝、竹叶。

    陆羽彤蹲在他身边,也密切的注视着周围的一切,这时候的情绪,已经缓和了不少。

    “呱……”不远处的几只乌鸦拍打这翅膀飞上了天空。

    鸟不入林。

    江宁伸手,从地上抓起那把沾染了四条人命的匕首,陆羽彤捂住嘴巴,生怕自己发出声响,在宫里见过的责罚也不少,可是今天所经历的,宫中的那些,不过就是洒洒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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