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时给人写信的时候不算什么,但要是对方把那些信都汇总装在一起……那真是有种说不出的尴尬羞耻。

    魏钰就是。

    他脸皮薄,他爹这手操作既让他怪不好意思的,又有种梦回小学生写作业被老师改卷的时候。

    那朱笔描红的地方,啧,瞧着就叫人害怕。

    老头子不会让他重写一遍作业吧?

    遵循他爹的话打开盒子自己看,魏钰拿起一张张信纸龇着牙看,越看越觉得事情不妙。

    这一个字两个字的圈起来,什么意思?在说他这字写得不好看?

    还有这一行两行划线的地方,有毛病吗?他这读起来挺顺畅的,啥毛病没有啊!

    肯定是他爹有毛病。

    魏钰小眼神瞅魏皇,抖着手上的信纸问对方,“爹,您叫儿子看这些,何意啊?”

    魏皇头也没抬道:“你自己看你写的那些字,不堪入目,出去别说是朕的儿子,身为皇子连个字都写不好。”

    魏钰瞪眼,拿着信纸从上到下浏览,然后十分坚定地反驳。

    “哪儿有啊,儿子这字写得有棱有角,颇有欺霜赛雪、傲立寒梅的风骨!您觉得不好,那是您拿你自己的字跟儿子比照了,您说您的字,那能跟一般人比吗?您是巍巍大山,儿子就是那……”

    “你闭嘴,少给你自己脸上贴金!”

    魏皇没好气的抬头,很是嫌弃地看他一眼,甩出一本奏章给他,“看看人家状元郎写的字,瞅瞅人家这手字才叫风骨。”

    魏钰拒绝,“儿子不看,坏规矩了。”

    魏皇直接呵呵,“你还怕坏规矩了?你坏规矩的地方还少了?叫你看就看,少搁朕这儿卖乖,今天这字你看了也得练,没看照旧得练!”

    魏钰:!!

    不做人啊!

    老头子真的不做人了!

    练字这种事,那真就是非一朝一夕的事。

    魏钰不想被家长看着练,毕竟不好偷懒,为此他屡屡撒娇卖乖,承诺回府会认真练字。

    但魏皇不听。

    魏皇委实太清楚他的德性了,臭小子也不知道哪儿来的一身懒病,让他回府练字纯粹就是放虎归山,扯犊子的事。

    所以在每天下了朝后,魏皇就把人叫去了他的养心殿,放眼皮底下盯着,叫魏钰能好好练字。

    这日子魏皇是满意了,但魏钰却是黑眼圈一天比一天深。

    他本来就不是一个习惯早睡的人。

    十几年来每天都玩平板到晚上十一二点,一直摸鱼摸到大,如今上了班也就罢,偏偏下班后他居然还不能去休息!居然要被人盯着练字?!

    这是人能干得出来的事?!

    魏钰受不了了。

    他觉得这日子是越过越过不下去了,他要跟老头子好好说道一下。

    在偏殿撂了笔,魏钰怒气冲冲摸到他爹面前,指着他眼下的黑眼圈,真诚问他爹。

    “您看儿子眼下这乌青,像不像您儿子这几日逝去的寿元?”

    正在批奏章的魏皇:……

    魏皇有些无语,“什么逝去的寿元,少胡说八道!”

    魏钰长叹一口气,趴在了他爹桌案上开始撒泼,“爹啊,儿子是真的不想练字了嘛~儿子累啊,每天都睡不好,这手都开始哆嗦了,您都不心疼儿子的嘛?”

    魏皇盯着魏钰看了几秒。

    然后,他突然耷拉下肩,低头颇为忧愁地叹了口气,一副可怜巴巴的样子。

    “小九啊,父皇其实是心疼你的,可是父皇只要一想到你是朕的儿子,是朕最疼爱的小儿子,父皇就觉得得把你培养成最好的。哎,也是朕的妄念了。”

    魏钰人都麻了。

    他目瞪口呆地看向他爹,很想问问老头子怎么一下子无师自通学会了茶艺?

    这让他日后怎么演?

    父子俩互演?

    看谁更高级??

    魏皇没抬头,只一脸伤心地拿过一本未批改的奏章,准备继续批,“你不愿意上进,其实朕也懂,这人上进了啊,事就多,你看看朕,每天也就在皇宫这一亩三分地打转,桌子上永远都有批不完的奏章,哎,父皇也累啊。”

    老头子这话有卖惨的嫌疑,但也不妨碍说的都是实话。

    魏钰直起身,瞅一眼桌案上那厚厚几摞奏章,不免有些同情他爹。

    “爹,你就没想过找人帮您批吗?”

    魏皇反问,“找谁?”

    魏钰眨眨眼,“您让司礼监先把呈上来的奏章滤一遍,分个类,分成奏事的、奏安的、谢恩的还有祝贺的,除了奏事的,其他不重要的奏章,您再交给丞相他们批了就是。”

    魏皇稀奇地看向他,“你倒挺会用人。”

    魏钰干干一笑,“倒也没有。”

    魏皇笑了下,指了指一旁堆着的奏章,对魏钰道:“这些奏章,其实都是司礼监审批过后才呈上来的,从前有先祖不爱批奏章,便分了一部分审批的权利给司礼监……”

    魏钰眉头动动,怎么感觉这场面有种莫名熟悉感。

    哪个历史说过来着?

    魏皇说着便叹了口气,“这种将治国权利假手于人的法子,根本就不能长久。那时候司礼监的权力过大,曾有宦官为私利昧下水患一事,让地方很多事都上不答天听,曾有乱国之象,所幸后来先祖意识到了不对,这才将司礼监的权利给收回。”

    魏钰颔首,“所以您这是害怕重蹈覆辙,宁愿累死自己,也不愿意再将权利分给旁人来?”

    啧。

    魏皇皱眉。

    这不孝子说话怎么这么不对味儿呢?!

    魏皇冷哼一声,“朕是皇帝,天下皆是朕的,朕就算累死也不让别人来!”

    半刻钟后。

    魏皇的桌案边,多出了一个小案几。

    魏钰坐在小案几后,盘着腿,正一手拿着糕点,一手拿笔在奏章上写字。

    魏皇悄悄探头瞅了眼。

    嗯……挺好,臭小子自己这字虽然写得不好看,但胜在“已阅”两个字写得挺像他的字的。

    不错,今天能省出不少时间来了。

    魏钰看的都是些问安、谢恩的奏章,里面没啥重要内容,基本就是些问“陛下您身子安康否”,“谢陛下恩典”的。

    别说,虽然中心思想就是这么个内容,但魏钰长篇大论看下来,对各位大人的文采那是表示十二万个的佩服。

    纯纯的花式拍马屁啊!

    玛德幸亏他不是皇帝,不然每天看这么些讲不到主题内容的废话,眼睛估计都要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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