乔国的动作轻柔,脚步飞快。
尽管是在黎明前最黑暗的这段时间,平原的小路上,他也能够健步如飞,回去的路上,一共回应了三次口令。
乔四把发现了有大队人马向这边过来的消息给每一个哨卡都通知到了。
回到连队驻地的时候,立刻报告给了桂文连长,桂文一边把情报通知给一团各个连,汇报给团长。
又命令全连所有人,不得出声,不得点灯,立刻起身进入工事,准备战斗!
昨天傍晚的时候,他们这些人加上新兵们在营地周围挖掘工事的时候,那些新兵们虽然没有说出反对的话来。
但是他们的神情中明显有不情愿的样子,在他们看来,只是住上一夜的营地,挖掘工事、战壕完全就是浪费体力。
只是他们这些新兵们,一是才加入这支队伍,不敢说话。
二是他们刚刚才吃了人家的马肉,吃了人家好几碗的白饭,也不好意思反对。
现在收到命令,这些新兵跟着一连的老战士身后,悄悄地进入阵地,耐心等候着。
桂文连长给各连通知的时候,有些连队已经发现情况了。
有些连队还没有发现情况,不过有了一连的通知,不只是一团全部进入阵地,就是辎重团和炮兵团也全都进入阵地,准备战斗。
在黎明前最黑暗的时候悄悄向营地摸过来的队伍,肯定不是会是友军。
这一点每个人都知道,一团各连的战士们都有些紧张。
漆黑的夜,黎明前的黑暗,睁大双眼也看只能够模糊看到前面十几米距离的情况。
战士们匍匐在战壕里面,不敢发出半点声息。
这个时候,天地间静得能够听到自己的呼吸和心跳声。
一连长桂文并没有因为天太黑看不清远处,就对摸过来的队伍一无所知。
吕村这个时候已经跑回来了,他在暗处,亲眼看到了十几米外的鬼子队伍通过,黑暗中无法看清楚鬼子的整个队伍。
但是鬼子至少超过了一个中队!吕村是在确认是鬼子的队伍后,才绕了一点路快速跑回来报信的。
这样一个确切的消息,立刻又随着连长的声音,传遍了特种旅在田家庵的所有连队。
很快就有更多的消息从步话机里面传过来,一团的各个连队都有潜伏的明哨、暗哨传回确切的消息:有些连队发现的是鬼子,有些连队发现的是伪军。
林凡、陈四川已经可以肯定:鬼子这是想要在天风亮的时候发起突袭。
林凡笑着说道:“鬼子这是被我们的大炮吓着了,它们想要白刃战。
通知各连要有心理准备。”
“是!”陈四川立刻把林凡的猜测通知到各连,同时命令各连,敌情未明,一定要料敌从宽。
隐藏的杀手,能够用的全部用上。
他不说,各个连长在这种情况都会这样做的了。
各个连在昨天挖掘了工事之后,都会在工事前面布置定向炸弹。
刚才在收到有队伍悄悄摸过来的时候,马上就派了人去再安放了一些定向炸弹。
现在是黎明前最黑暗的时候,一连的战士们看不清楚。
前来偷袭的敌人同样也看不清楚的,这批定向炸弹的布置,就非常地暴露了。
就算是这样,鬼子也不容易发现的,毕竟天太黑,大家都差不多情况。
斯波秀树大队长亲自跟着大队出发偷袭,它这个大队派在前面担任先锋的是楼谷聪太中队。
真正在最前面探路的却是佐藤太一小队,佐藤太一小队长走在队伍中间。
静寂的黎明,在黑暗之中,它在队伍中间能够看到了手下五十多个鬼子,正放轻脚步向前摸索。
因为它们是偷袭,怕惊动了守军,整个小队的步伐并不整齐。
就算是这样佐藤太一小队长在队伍中间,还是能够听到大队人马走路时候发出来的沙沙声。
这声音在它的耳朵里面是这么的响亮,仿佛能够惊起所有人一样。总是它这一路走来一担心。
好在它们这样一路走来,都没有惊动任何人。
铃木勇太中士端着上了刺刀的步枪,走在整个队伍的最前面。
昨天下午它已经在这条路上走过一次,现在它不能够确定这里来过没有。
因为它们这个小分队只是远远地看着有国军的士兵,就赶紧停下来潜伏着,一直观察了好一阵子才回头。
它们没有敢继续前进,害怕跟国军队伍遭遇后就回不去了。
天黑赶路,越走越黑,凌晨走路,越走越亮。
刚刚是黎明前最黑暗的时刻,鬼子们现在走了十来分钟,天色微明。
已经可以看清十几米距离的事物了,再远一些的鬼子虽然看不清楚,却也能够模糊地看到人形。
走在最前面的铃木勇太中士小心翼翼地看着前面,它已经能够模糊地看到前面似乎有战壕横亘。
吃了一惊的铃木勇太中士赶紧做了一个轻声手势,跟在后面的鬼子们全都把脚步放得轻松下来。
这个时候,它们真的能够清楚地听到自己的心跳声:“咚咚!咚咚!”响个不停。
前面真的是战壕,这就到了国军驻扎营地了。
更前面一点,虽然有些模糊,确实能够看到有些像是营地的样子。
佐藤太一小队长悄悄地摸到最前面,看着前面的战壕。
心下不由得暗暗吃惊:对面的这支队伍当真小心啊!在驻地周围竟然修筑了工事。
幸好空谷俊介旅团长指挥英明,这个时候已经到了战壕边缘,对面的守军还没有发现。
现在不是犹豫的时刻,佐藤太一小队长手里的指挥刀向前一指,低声命令:“杀及及!”
它的声音杀气腾腾,充满了朝气。
在它身前身后的鬼子们开始大步向前冲锋,这一次它们虽然没有呐喊,但是它们的脚步已经不再刻意放轻。
在这个小队的后面,整个楼谷聪大中队的鬼子,整个斯波秀树大队的鬼子全都开始冲锋。
在整个防线上,后町直辉大队,爱矿队、伪军、田家庵守备大队,空谷俊介派出来的所有队伍这个时候都不约而同地发起了冲锋。
天已经开始亮了,这个时候能够模糊看到五十米外的事物,正在冲锋的鬼子们已经能够看到特种旅驻扎的营地就在战壕后面三十来米。
虽然它们没有看到一个士兵,但是这些鬼子们推测:国军的士兵们还在睡觉,还没有发现它们前来进攻了。
这样的推测给了所有的鬼子们无尽的动力,在对手睡梦中杀进去,完全可以不受到任何抵抗就取得胜利。
这是一种极大的诱惑,这种诱惑对于四方堂敦司令和伪军师长卞彬彪来说更有吸引力。
它们两个指挥官,已经连续丢了田家庵的第一、第二道防线。
如果今天早晨能够戴罪立功,甚至逆风翻盘,这对它们在空谷俊介旅团长的形象会有很大的改观。
一连的士兵们,潜伏在战壕里面,静静地等候着命令。
今天的一连,全连战士足足四百个了。昨天才加入进来的那些新兵们。
吃过晚饭,挖掘好了战壕,跟一连的老兵们一起,听指导员讲起一连的光辉战史。
指导员讲得可比战士们在路上讲的内容要生动、有趣得多。
让新加入的战士们听得热血沸腾的同时,又感到了无比的骄傲,他们为自己能够加入这样的一支队伍开始感到了骄傲。
这些新兵们为自己能够在这个连队里面打仗感动幸运。
范经略这样的老油条在来的路上已经深切地感受到了这些,特别是营地周围挖掘战壕。
这样的做法,只有极少数的队伍才有,而这样的队伍,无一不是非常精锐的队伍。
黎明最黑暗的时候,范经略听到了班长轻轻地拍醒了每一个人,轻轻地命令所有人不要发出声音,摸黑穿好衣服,拿上武器,进入战壕。
原本在这样漆黑一团的环境里面,突然接到这样的命令,士兵们是会有些紧张甚至害怕的。
范经略他们这些新加入的战士们就有这样的感觉,班长的声音温暖,坚定,他低声如同大哥一样地说道:“有敌人悄悄摸黑上来,被我们的哨兵发现了。
鬼子还在两里之外呢,我们进入阵地后还要等它们一会儿。
你们这些新兵有福气了,昨天才进连队,隔夜就能够打鬼子。
你们这些人,是咱们的福星啊!”
范经略他们这些新加入一连的战士们不明白:为什么他们来了,鬼子立刻前来偷袭。这原本不是什么好事情,偏偏班长还说他们是福星。
班长的语气非常真诚,每个人都能够听出来他是真心这么说的,并不是反话。
范经略终究是进入过讲武堂的人,这种情况下,完全就是敌情不明,这个班长还这么乐观。
想到这支队伍对自己这些人确实不错,范经略终于忍不住提醒道:“班长!敌情不明,这个时候敌人冲上来,肯定是有备而来的。
我们要不要暂避敌人锋锐,等到查明敌情再说。”
班长看着他这个方向,低声说道:“老范有见识!天这么黑,敌我双方都不知道对方的虚实,确实是敌情不明。
不过老范你不清楚,我们早就给敌人准备好了大礼。
我说你们好运气,也有这个意思,你们才来一天不到,就能够亲眼看到我们送给敌人的大礼。
虽然不知道敌人这回来了有多少,昨天晚上指导员说过的,我们一个连只有一百多人的时候,就能够在一夜之间,穿过鬼子几道防线,炸了鬼子的一个野战重炮旅团,并且还打退了鬼子的一个骑兵大队。
现在我们连有四百人,鬼子就算是上来一万人我们也不怕的。
要知道在我们左右都有自己人,并且天上还可以随时叫我们的空军前来作战。
不要说对面这点鬼子,就算是鬼子的一个师团,现在也不是我们的团对手。”班长非常骄傲地说道。
听到班长提起,这些紧张还有害怕的新兵们这才想起,昨天晚上的时候指导员这么说过的:一连只有一百多人的时候,从江阴出发连夜赶到战场。
当时大家听得热血沸腾,激动不已。
想到自己这个连队曾经的战史,这些新加入队伍的战士们终于平静下来。
他们跟着老战士们一起,悄无声息地进入阵地。在这里的时候,范经略他们才发现,整个战壕里面不断有人加入进来。
就在他的身边还有一个小推车推上来,他低声问道:“这是什么?”
推车的战士同样低声说道:“重机枪!推着它边打边冲,鬼子根本挡不住。”
这些战士们就在战壕里面静静地等待,他们进入战壕的时候,是天最黑的时候。
慢慢地东边的天空开始泛起一丝丝的白色,他们也能够看到前面十来米距离的情况了。
敌人还没有上来,已经有新来的战士们心里打鼓:到底有没有敌人?
天更亮了一些,他们能够看得更远一些了。这个时候,战士们终于看到了前面有大队的鬼子弯着腰,弓着身,端着枪正在几十米外向这里冲过来。
看着大群大群的鬼子默默地端着枪冲锋,天地间只有鬼子冲锋时候,脚步踏地发出来的声音。
这样沉默的气势,同样能够给人极大的压力,鬼子像是挟带着无边的黑暗,从黑暗里面冲出来。
范经略只看了一眼,就清楚地知道:这支鬼子队伍不是田家庵守备队,它们比守备队精锐太多了。
范经略的心跳加快,他开始左顾右盼的了,这是他的习惯:面对强大的敌人时候,寻找退路,想着跑路。
虽然这个连队对自己很好,这些人也非常热情,但是范经略还不想死在这里。
他的脑袋向左向右,向后看了一遍,耳边响起班长的声音:“兄弟不用怕!以前我当伪军的时候,也是这样的。
上了战场,先看退路,敌人稍稍一打,老子立刻就跑。
今天你不用逃跑的了,待会跟着我冲就是了。
原本今天早晨大家都是有刺杀训练的,现在只不过是把刺杀训练从营地改到战场上来。
一会你们这些新兵一定要好好看看老兵们的示范,掌握要领,今后你们也能够一样强大的。”
范经略没有想到自己的小算盘被人家一眼识破,好在班长并没有惩罚自己,这是个好班长!
如果是在伪军队伍里面,在战场上发现有逃跑的想法,轻的挨几鞭子,重的可以被执行军法就地枪决,用一个人来给所有有逃跑心思的人做标本,这叫杀鸡骇猴。
不管怎么说,范经略知道今天自己是无法逃跑的了。他只是没有想到这个班长,竟然也曾经是伪军,并且跟自己的做法完全一样。
他想要问一问班长以前在那一支队伍里面的时候,班长做了一个噤声的手势。
他们这个时候已经能够看到冲来的鬼子了,鬼子已经冲到了距离战壕不到三十米的距离。
范经略的心已经提到嗓子眼了:这么近了,还不开火。
他们这些新兵们,被特别叮嘱着:没有命令不许开枪。
看着鬼子已经这么近了,还不开枪,鬼子马上就冲进战壕里面来了啊!
这不是范经略一个人的想法,这些新加入一团的士兵都是这样想的。
他们当中许多人都有范经略刚刚的想法:见到鬼子太多,冲得又快,第一个念头就是逃跑。
只不过这些的心思,全被身边的战友们识破,并且点明出来。
他们再也不敢乱动,这些才加入进来的新兵们当然清楚:人家第一次是警告,第二次肯定不会这么轻松放过。
人家能够发现第一次,后面肯定更加警觉,至少今天是不要想着逃跑的了。
天虽然已经有些亮了,但还是看不了很远,为了尽可能地把鬼子多消灭一些,桂文连长一直把鬼子放到了距离阵地二十米的距离才下令:
“炸!”
眼睛盯着前面的鬼子,眼皮都不敢眨一下的这些新兵们,突然看到阵地前面有许多个火光闪烁,像是夜空中的星星在眨眼。
随后就是巨大的爆炸声和猛烈的震动同时传来。
“轰隆隆!”的爆炸声,随着地面剧烈的震动,提醒站这些新战士们,阵地前面的爆炸有多么的猛烈。
范经略亲眼看着冲上来的鬼子们被无数的黑影打中,立刻就有许多的鬼子倒下。
随后硝烟笼罩了战场前面,再也看不清楚鬼子们的情况了。
“打!”
连长的声音非常洪亮,在这个清晨里面传遍了整个阵地。
在范经略身边的重机枪立刻响了起来:“笃笃笃!笃笃笃!”
这是鬼子重机枪射击时候发出来的声音,这个世界上也只有鬼子的重机枪开火的时候发出来的声音是这个样子的。
“他们竟然真的全是用从鬼子手里抢来的武器啊!”这么紧张的时刻,范经略不知道自己是怎么的,竟然想的是这个问题。
现在他已经没有逃跑的心思了,开玩笑,刚刚他可是看得清楚,那些闪烁的火光,从阵地前面二十米,一直延伸到了远处至少一二百米。
现在的天还没有大亮,他没有参照物,无法清楚地估计出来,那些炸弹到底炸到了多远去了。
但是无论如何,什么样的队伍被这么一炸,都再也组不起来攻势了。
它们想要继续进攻,也只能够退回去,重新整理一下队伍才能够再次发起攻击的。
范经略也是在讲武堂学过兵法的人,他当然清楚这一点,对面的鬼子应该也清楚这一点。
冲在最前面的铃木勇太中士是非常幸运的一个鬼子,它在一连的定向炸弹爆炸的第一时间,就被几十枚铁弹子穿过身体,打烂了脑袋。
这些铁弹子在它还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已经收走了它的生命,就这样,铃木勇太没有半分痛苦地就死了。
比起跟在它后边,被它挡下了许多铁弹子的宫本吾郎来说,它就是幸运的。
宫本吾郎跟在后边,虽然有不少的铁弹子被前面的鬼子挡住,但是它终究还是承担了应有责任,它的身体至少有了六处伤口。
每一处伤口都深入内脏,让它痛得无法呼吸,痛得无法站立。
这还没有完,就宫本吾郎还没有倒下去的时候,它听清楚了对面传来的一个字:“打!”
随后,它的胸膛又被子弹狠狠地撞了一下,再一次被子弹打中了胸膛,这个时候的宫本吾郎才倒下了。
像它这样的鬼子不少,倒下之后还没有死,就在地上呻吟着,挣扎着。
斯波秀树大队长是跟着队伍一起进攻的,从出发时候就一直持续着兴奋、佩服的心情,在爆炸声响起的时候,全都变成了惊恐。
它惊恐地发现:自己身边的鬼子大部分都倒下了。
它们倒在地上,死去的并不多,大多数的鬼子还能够出声。
这些倒在地上的鬼子在挣扎、在呻吟、在呼救。
雷霆之后必有暴雨,爆炸之后,跟着来的就是猛烈的枪林弹雨,让那些在爆炸中侥幸没有倒下的鬼子们主动或者被动地倒在地上。
匍匐在地上,身前身后身左身右伸手摸过去,先是血。
地上全是受伤后的鬼子们流下的鲜血,这些鬼子们现在一个个的像是被捅破了的血袋,全身的鲜血都在向外飙。
立刻就有没有受伤的鬼子开始给它们救助,斯波秀树大队长倒在地上,还在理清头绪:
我们是来偷袭的,我们是来跟他们近身拼刺刀的。
它终于想起来了自己的职责。头顶上是呼啸而过枪林弹雨,身边不停地有炮弹爆炸。
爆炸引起地面的震动并不大,斯波秀树大队长放心了一些,这绝对不是重炮。
“反击!反击!”斯波秀树大队长终于发出了遇袭后的第一道命令。
实际上在它这道命令发出之前,已经有鬼子开始零星地反击了。
它们的反击并不猛烈,毕竟这次鬼子是有备而来的,它们准备的是拼刺刀,所有的机枪、迫击炮、掷弹筒都没有携带,所有的鬼子都是人手一支三八式步枪。
这样的武器跟对面的重机枪、轻机枪、迫击炮、步兵炮硬拼,肯定是不行的。
“我要想办法改变!”斯波秀树大队长匍匐在地上紧张地思考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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