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颜虽一直笑颜面对,可周遭的环境,却是肉眼可见的糟糕。
先是他们所居住的客栈,周围的百姓陆陆续续病倒。
季云再是华佗转世,也不能救得了所有的病患。
饶是两日连轴转,不眠不休,眼睛都熬红了。
还是眼睁睁地看着百姓陆陆续续地死亡。
尤其是客栈店家三岁的小童,在老板娘怀中咽下最后一口气。
季云脾气渐渐开始有些暴躁,胡茬都起来了。
哪里还有先前的云淡风轻模样。
清颜知道他是愁。
保定城先前被白雪覆盖,这些日子,有的地方化了雪,泥泞脏乱。
整个天空是阴蒙蒙的大片大片的乌云。
抬头一看,不见天日。
街头的百姓脸上也是愁云不展,神情麻木。
就连原本角落的乞丐,也渐渐消失,一个个地变成了尸体。
虎子不时过来找清颜。
他们这些孩子多亏先前清颜给的银票,囤了点食物。
可是保定城封了城,食物渐渐不够吃的了。
“颜姨,我们会不会死……”虎子惴惴不安地问道。
“不会。”清颜斩钉截铁道。
见她如此笃定,季云,傅怀安,徐飞齐齐转过头看她。
神情很是意外。
虎子小声嘀咕道:“可是保定封城好几天了。”
“那也不会,相信我,再坚持坚持,再有几天便好。”清颜望着城门方向。
边上忽然传出一声冷哼,清颜侧头,居然是一个道士打扮的人。
看样子岁数不大,手上扛着一个算卦的幡儿,上面书曰,前知五百年,后知五百年。
横批,能掐会算。
落款,云机子。
倒是和季云的江湖称号撞名。
乱世出神棍,招摇撞骗的,看他年纪也不大,清颜对他没什么好印象。
道士伸手摸着八字胡:“山猪吃不了细糠,凤命之人怎么会折命在山沟沟里,倒是大言不惭。”
清颜暼了他一眼,心道,故弄玄虚。
季云也看了他一眼:“呦,我当时谁呢,这不是随我姓的云霁道长么。”
“上次你我打赌,给马匹接生,赌小马驹公母,你输给了我,说随我名。如今我该换你云机还是季云?”
季云挤兑说道。
云霁冷哼了下:“看看,这不是改了名字么,云机子!你还好意思说,要不是因为给你打赌,我愿赌服输,怎么会被人追杀,这么惨……”
说着,他大倒苦水,说着自己这一路的倒霉。
锦衣卫追杀他,他好不容易躲出了京城,做他们这一行的,本就是靠着达官显贵骗钱。
京城的人傻钱多的官宦众多,他本来可以吃香喝辣。
如今却不得不卷着铺盖走人。
都是托了季云的福。
季云哑然失笑。
原本转移的话题,却再次被虎子提起:“颜姨,你为什么会说这几天就好了。”
众人的视线再次落在清颜的身上。
清颜刮了下虎子的鼻子:“别的你不用问,你就说你相不相信我吧。”
“相信。”虎子笃定回道。
清颜看了下一旁默不作声的傅怀安,问道:“傅大人以为,保定城危机,还有多少时日可解?”
傅怀安淡淡一笑,眉目舒朗:“最迟不到明日。”
“哦?”清颜很是意外。
她笃定是因为她相信南宫烨。
正如虎子相信她一样。
她目睹了南宫烨昼夜批改奏折,目睹他一步步登上权力之巅。
她相信他,弑兄夺位,绝不紧紧想要江山亡于他手。
他是一个有雄心也有抱负的人。
想到那个人……
清颜心扑通居然失了节奏。
她下意识地将手放到了肚子上。
傅怀安抬头看了眼天空:“本官相信,拨云见日,乌云终将散去。”
他话音刚落,只听城门轰隆一声响起。
居然是有人破城门!
自从保定城的县令霍闲死了,城内一时之间群龙无首。
城内各处还有瘟疫蔓延,有的症状轻,有的症状弱。
清颜猜测是鼠疫。
年初南宫烨没登基时,多地发生大旱,先太子……
那个棒槌不提也罢。
南方的百姓失去了庄稼,没有食物,饿殍遍野。
南宫烨登基之后,没少安抚地方。
今年冬天格外的冷,冬季过于寒冷,容易引起瘟疫。
保定这场瘟疫,如果控制不好,很快就会传到京城。
清颜正想着,就听轰隆轰隆的响声再次响起。
百姓们被惊得,垂死病中惊坐起,相互簇拥着爬出门,看向城门,
显然,外面有人用撞木,撞着城门。
咣咣咣,一声又一声,似乎敲在百姓绝望的心上。
最后一声,城门应声而倒。
一身着甲胄的将军,策马前来,她一身甲胄,哪怕是阴天,甲胄也是银光闪闪。
头上的缨穗,鲜红飘扬:“吾乃平东将军商仲卿,奉陛下命,镇守保定!”
她身姿挺拔,语气坚定。
话音落地,部队士兵整齐划一的步伐,站满了城头。
清颜望着商仲卿,仿佛透过她,看到了南宫烨。
也是该着,恰好在此时,头上的太阳,挣扎着跳出了乌云。
金黄色的光芒,笼罩着大地。
百姓们齐声欢呼,不断叩首,山呼万岁。
喊声震天动地。
让人听得心潮澎湃。
清颜嘴角不由得也向上弯起,眼前浮现的,却是那人明黄的身影。
笃定而又自信地笑容,摸黑晨起上朝的背影,批阅奏折蹙起的眉头,燃至午夜的烛灯……
尽管,她用尽心思,千方百计地逃离了他的身边。
可她扪心自问。
南宫烨的确是一个为国为民的好皇帝。
照比好大喜功,刚愎自用的武皇,窝囊无用,满肚草包的先太子。
这个位置,他坐得属实要比他们强得多。
一车车的粮草,药材,随着士兵身后开进了城门。
看着满载的粮食,满载的药草,百姓们激动地热泪盈眶。
就连虎子都蹦得一跳三步高:“颜姨,颜姨,我们有救了,我们饿不死了,颜姨,你听到了么?”
清颜此时的心潮澎湃,打心底为他骄傲。
一旁的傅怀安脸上仍旧挂着笑意,眼里的笑意渐渐暗淡了下来。
清颜身侧,梳着八撇胡子的小道士。
眼也不眨地望着马上挺直的身影,摸着下巴咂嘴赞道:“真他娘的俊呐!”
此时所有人的视线都望着城门的方向。
哪里有人理这么个半吊子神棍。
云霁扯下了头上的帽子,小声用笃定的语气说道:“早晚有一点,那是我媳妇儿。”
不远处的院子里,江弯笑着走进屋,沈炼脸色苍白的几乎没了血色。
“商仲卿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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