由于赖嬷嬷在两府仆役里面的地位最尊贵,也最得贾家主子们的信任,她的两个儿子赖大可赖升分别担任两府的总管,权力比下面正经的主子都还要大许多。
赖家虽说在府外有自己的庄子和大批的良田,可赖大和赖升依旧紧抓着两府的管事权不放,因为他们心里都明白,离开贾府。他们就是那无根的浮萍,家产再多,也随时会被人夺走。
赖嬷嬷出了荣国堂,并没有急着出府,而是来到赖大在这府里居住的小院子。
她刚走进院子,赖大家的便快步迎上来,接替小丫鬟搀扶着她向屋里走去。
走进屋内,就见一张小圆桌旁坐着两位容貌相似的五旬男子,分别是赖嬷嬷的俩个儿子,赖大和赖升。
正在喝茶的两兄弟见到赖嬷嬷进来,立刻躬身相迎,扶着老母亲在桌旁坐下。
赖嬷嬷冲儿媳一摆手,赖大家的便领着小丫鬟退出门去。
二人一走,身体有些肥胖的赖升便急切地问道:“母亲,姑奶奶那边是怎么说的?”
赖嬷嬷狠狠地瞪了赖升一眼,训斥道:“都是你养的那个孽障,今儿险些将我的老脸都丢尽了。”
赖升惊讶地道:“不至于吧,难道姑奶奶还能不给您老体面?”
赖嬷嬷一顿手里的拐杖,怒道:“脸面是自己挣的,不是靠人家给的。即便是给,给你一次,二次可以,还能给你三次、四次不成?”
赖升见老母亲发火了,便不敢再多言。
面容清瘦的赖大开口问道:“母亲,那边究竟是怎么说的?”
赖嬷嬷叹口气,道:“唉!今儿真是在大庭广众下失了体面。”
赖大:“何至于此?”
“都是赖喜做的好事,你要说他光是跑出去喝酒误事,老婆子还可以说他是为主担忧,才跑出去喝酒解闷。虽说这么解释有点勉强,可老太太看在我的脸面,多半也不会追究。”
赖升急道:“莫非我那个孽子还捅了別的篓子?”
赖嬷嬷:“他喝醉之后,当众追着林府的大管家责骂,你说这事让老婆子怎么替他圆过去?”
“呃。”
赖升这下没词了,那边毕竟是林府,你一个贾家跟过去的管事,即便再得主子信任,也不能骂林府的大管家,这可是最犯忌的事。
赖大沉默了片刻,又问:“姑奶奶是怎么说的?”
“姑奶奶到还念些旧情,只是林姑爷那个族侄很有些手段,老婆子今儿差点就栽在他手里。”
赖升吃惊地道:“那小子不过是林姑爷老家那边的远房侄子,他怎会出现在老太太面前?还能同您老在一起理论。”
赖嬷嬷:“我们都想错了,原以为他只是救了姑奶奶的命,可刚才在花厅之中,我突然想明白了,姑奶奶这次带他来见老太太,原是打算要过继那孩子。”
“嗯!”
赖大和赖升都吃了一惊,这个消息可是够惊人的。
赖嬷嬷一脸疲惫地道:“你们也别去招惹那个孩子,倘若惹怒了姑奶奶,她可有没老太太好说话。”
赖升忙问:“那这事就这么算了?”
“老太太给说了情,等风头过了,赖喜会被那边送回来。”
顿了顿,赖嬷嬷又道:“老大,回头让你媳妇将喜鹊那丫头送去姑奶奶府上,就当是替你二弟向姑奶奶陪罪。”
赖大急道:“母亲,喜鹊不是您预备着送给老太太的贺寿礼吗?”
赖嬷嬷暼了赖大一眼,冷声问道:“你说是老太太要紧,还是姑奶奶更要紧?”
“自是老~”
赖大刚想说老太太,可他见母亲面色凝重,便将到了嘴边的话给咽了回去。
赖嬷嬷对两个儿子指点道:“姑奶奶是老太太最得意的女儿,林姑爷又是天子近臣,如果将府里比作是一艘船,姑奶奶和林姑爷就是那个压舱石,将来这合府上下,兴许都要依靠着林姑爷。”
赖大忙道:“母亲教训的是,儿子明白了。”
“明白就好,别忘了你家还有个荣哥儿,他日后若想科举出仕,多半还要借重林姑爷的人脉。”
赖大闻言眼睛一亮,他那个幼子读书很有些天份,已经过了童子试,以后真想走科举出仕,确实得罪不起林如海这个天子近臣。
赖嬷嬷站起身道:“老婆子先回去了,你们都给我仔细着点,做奴才就该有做奴才的样子,别忘了,离开这府里的支持,你们兄弟俩什么都不是。除非是我们赖家也能出个官身,这才是最最要紧的。”
老嬷嬷说完,便拄着拐杖向门外走去,赖大赶紧上前扶住,陪着老母亲向门外走去。
赖嬷嬷走了几步,又冲赖大叮嘱道:“老太太那边也不能落下,就将画眉送过去好了。”
赖大一听有点舍不得,画眉他还打算留给自己的小儿子。
赖嬷嬷自然明白赖大的心思,她耐心地解释道:“咱们做奴才的,就该有自知之明,要是你们使用的丫头比主子还好,那不是在招主子忌恨吗,此事断不可为。”
赖大恍然大悟道:“母亲说的是,儿子回头就去安排。”
这边,赖升看到母亲和大哥出去后,便则一屁股坐到凳子上,端起面前的茶杯猛灌了一口,随即又将杯子重重地顿在案几上,脸色变得阴晴不定。
…
贾政是在接见贾雨村时,听他提到林云的身份。这位政老爷素来喜欢读书人,得知林云小小年纪就中了秀才,便想要见他一面。
等他看到林云打扮得花里胡哨地出现在面前,政老爹顿时就没了谈话的兴趣,简单地同林云交谈了几句,便将他打发出去。
看在林如海的面子上,总算没让林云空手而归,送给他一套上等的文房四宝。
林云对贾政也没什么兴趣,自然不会费心去讨好他。不过,贾政书房内悬挂的一副字,到是让他羡慕不已。
那是苏轼书写的前赤壁赋,想必应该是真迹,这要是能弄回家去,都可以当做传家宝。
…
中午,贾母在花厅里摆了几桌宴席,为女儿接风洗尘。
林云同宝玉、黛玉还有三春坐在一起用餐,这桌只有一个成年女子,就是贾兰的母亲李纨。
贾琏没来林云还不觉得奇怪,毕竟他是成年男子,不适合在内宅同姐妹们一起用餐。可贾兰的年纪和宝玉差不多,又是贾政的嫡孙,竟也没见到他的人影,这让林云百思不得其解。
由于先前发生砸玉那一出,这一桌的气氛有点尴尬。好在探春比较活泼,同黛玉也聊得来,得知两人都喜欢奕棋,便相约有机会比试一下。
宝玉虽然想和林妹妹搞好关系,也是主动地问这问那,可黛玉也是傲娇的很,她对先前宝玉的举动很是不满,对他的示好举动冷漠以对,搞得宝玉郁闷不已。
林云原本对三个小金钗还有点兴趣,可眼前这三个小姑娘的年纪都太小了。迎春,探春和黛玉的年纪差不多,只有七八岁模样,惜春年纪更小,连夹菜都要婆子帮忙。
此前,少妇李纨在众人面前就像是个隐身人。陪同用餐的时候,她倒是对林云很客气。不但向他介绍桌上的菜肴,还以寻问贾敏治病为借口,同林云多聊了几句。
这位身份毕竟有点特殊,林云也不敢同她多说话,只能同坐在身旁的小丫头惜春多聊了几句。
凤姐到是个聊天的好对象,可她要忙着伺候贾母和贾敏,也顾不上这帮小孩子。
午餐过后,贾敏便带着林云和黛玉向贾母告辞。
宝玉原还指望黛玉能留下来陪他一起玩,可贾母虽然提出挽留,却被贾敏委婉地拒绝了,搞得宝玉很受伤。
…
送走贾敏后,王熙凤终于得了空,带着平儿返回自己的小院。
进门之后,就见贾琏正独自坐在桌案旁,端着杯子喝酒。
看到王熙凤和平儿进来,贾琏笑着问道:“姑母走了?”
王熙凤走到贾琏对面坐下,一边打发小丫鬟去盛饭,一边小声地道:“今儿可是看了一出好戏。”
贾琏笑道:“可是赖嬷嬷在老太太面前挑云兄弟的错处?”
“你猜得没错,赖嬷嬷确实在老太太面前提起此事,可那个云哥儿也不是个省油的灯,三两下就给摆平了。”
“哦,究竟是怎么回事?”
王熙凤将花厅里发生的一幕,向贾琏做了介绍。
贾琏听后笑道:“我就知道那个云兄弟不简单,果真被我猜中了。”
王熙凤又压低声音道:“宝兄弟今儿又摔玉了。”
“宝玉又怎么啦?”
“不喜欢读书人呗,先前在花厅里,大家都在夸赞云兄弟年纪轻轻就中了秀才,宝玉一时火起,就摔了玉。”
贾琏无语地摇摇头,这事还真让他没法评论。
这时,丫鬟端来三碗米饭,王熙凤冲平儿笑道:“今儿你也跟着累了半天,就坐下来同我们一起用餐吧。”
平儿也没客气,坐在夫妻二人的下首,陪着一起用餐。
三人正吃着,忽见一名小丫鬟挑起门帘,道:“二爷,二奶奶,鸳鸯姐姐来了。”
话音刚落,就见贾母屋里的大丫鬟鸳鸯从外面走进来,“哎哟,几位都在用餐呢?”
贾琏忙放下手里的碗筷,起身笑迎,“鸳鸯姐姐,你怎么来了?”
“这不是咱家姑奶奶给各处都带了礼物,我受老太太指派,给你们送过来了。”
王熙凤笑道:“送东西让丫鬟婆子来送就是了。何必劳你的大驾。”
“瞧这话说的,好像我是那千金小姐似的。”
平儿凑趣地道:“在老太太面前,你可比千金小姐更有体面。”
“得,我说不过你们这一家子,赶紧收了礼物,我还要去下家呢。”
鸳鸯说完,冲门外喊道:“抬进来吧。”
话音刚落,就见两个婆子抬着一只红木箱子走进来。
等婆子放下箱子后,鸳鸯又笑道:“你们看礼物吧,我先走了。”
“鸳鸯姐姐慢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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