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人心里一沉,急忙道:“国公夫人真会说笑,我们戏班子都已经在收拾行装,准备出发去国公府,为明日贵府的家宴唱戏了,大家怎么会见不到面?”
“是这样么?”陶夭一脸惊讶,“可方才你们戏班子的人怎么说赵老板生病了,唱不了戏了呢?我们的人可是来请了几趟,都无功而返呢。”
那人闻言,肃容道:“这当中定有什么误会,能为国公府唱戏,是我们赵家班所有人的荣幸,便是赵老板起不了身了,可但凡他还有一口气在,我们抬也是要将他抬到台上去的。”
“这话严重了,我们陆国公府可不是这样不通情理的,若是赵老板真的生病了,我们倒是不好为难。
左右在这京城,唱戏的戏班子挺多,我看那梅家班就唱得挺好的。”陶夭不紧不慢地说。
那人讪讪道:“国公夫人这般宽厚,倒叫我等惭愧了,不过贵府的老夫人,是习惯了听赵老板的戏的。”
陶夭心里冷笑,习惯了,就可以随意摆驾子了么?
这些人呐,就是捧不得。
“习惯是可以改的,我们老夫人也不是非要看赵老板的戏,只要我们老夫人愿意,随时能再捧出一个‘赵老板’来。你说是吧?”陶夭勾唇笑道。
那人对上她没有笑意的眼睛,心里“咯噔”一沉。
他再不敢抱有侥幸了,更加谦卑地说:“国公夫人说得是,赵家班能有今日,全仰仗陆国公府和老夫人,你们就是赵家班的再生父母。
希望贵府能够再给机会,让我们为老夫人唱戏。”
陶夭见他还不算太糊涂,便没再多说什么。
家宴就定在明晚,时间太紧迫,老夫人又喜欢听他们的戏,若临时将他们换掉,恐让老夫人扫兴。
陶夭看了他一眼,淡淡道:“知道就好,人呐,最不能做的就是忘本,否则可是要折了气运的。”
“是是是,国公夫人说得极是,我等定不敢忘本。”那人连忙点头附和。
陶夭顿了下,问道:“这赵家班,是你主事?”
“我们赵家班的当家花旦虽然是赵老板,但小的是这个班子的班主,大事小情,还是能做决定的。”那人立即道,末了,自我介绍道,“小的姓赵。”
“赵班主。”陶夭点点头,“既然如此,那明日的家宴,你们可要准时,别让我们老夫人久等,否则下次可不会再请你们。”
“不敢不敢,我们绝对会准时的。”赵班主正色保证道。
陶夭没再多言,转身登上了马车。
马车里,陆昊剥了一桌子的瓜子皮,见她上来,殷勤地将碟子里的瓜子仁,端给她。
“九婶辛苦了。”
陶夭看了眼碟子里的瓜子仁,故意问道:“没毒吧?”
“九婶,我是那样的人吗?你看我手指都剥痛了,自己一粒都舍不得吃呢,你却这般猜度我,我真是太伤心了。”陆昊说完,气嘟嘟地转过头去。
陶夭哭笑不得,“好啦,一会儿给你买根糖葫芦,犒劳你。”
“你还是我的九婶。”陆昊立即转回头来,乌眸晶亮。
陶夭:“……”
她严重怀疑小家伙是在骗她买吃的给他。
目送马车走远,赵班主终于松了口气,抬袖抹了抹汗。
正在这时,身后一道嗔怪的声音道:“你也太没骨气了,不过是个黄毛丫头,也将你吓成这样。”
赵班主转身见是赵老板,叹了口气,“我的祖宗,陆国公府我们可得罪不起啊,惹急了他们,断的就是我们的财路。
你可别再生事了,到时候没戏唱,你后悔都来不及。”
“怕什么?陆老夫人最喜欢听我唱戏,你就该让那黄毛丫头去请别人唱,到时候被陆老夫人训斥,她还不是要来求我们?”赵老板不以为然地说。
赵班主摇了摇头,笑他的天真,“陆老夫人可以捧你,但也可以捧别人,这京里会唱戏的,可不止你赵老板一人。
你还是收收心,好好唱戏吧,别再整那些无用的东西了。”
赵老板闻言,跺了下脚,“要唱你去唱,左右我是没脸再去唱的。”
“行啊,你不唱,以后也别唱了,班子里多得是人可以顶替你。”赵班主冷冷道。
赵老板一听,面色铁青,“赵铁生,你这是想卸磨杀驴啊,你还有没有良心了?没有我,赵家班能起来?”
“不是我卸磨杀驴,是你太把自己当回事了,以为给达官贵人唱了几场戏,就高人一等,都不知道自己姓甚名谁了。
这次你称病不去陆国公府唱戏,都没有经过我的同意,你再这么下去,赵家班可就要毁在你的手里了。”赵班主的面色同样难看。
“可、可你也没有阻止我呀。”赵老板声音弱了下去。
“是,因为我也跟你一样的想法,以为陆老夫人喜欢听你唱戏,这次称病不去,也没什么妨碍,但方才陆国公夫人的话,却点醒了我。
京城中的戏班子,可不少,只要他们愿意,他们随时可以换掉我们,再捧出一个‘你’。”赵班主皱着眉道。
赵老板面色变了变。
赵班主见状,拍了拍他的肩膀,语重心长地说:“认清现实吧,在那些高门面前,没有我们耍小性子的权力,他们高兴了,可以逗逗我们,不高兴了,直接就可以换掉我们。
我们惹不得,做好自己的本分,将戏唱好,这样才能长久。”
赵老板听到这里,忍不住嘀咕了一句,“之前可都是那陆大夫人的人与我们对接的,我这不是听说她被免去了这次的差事,替她不平么?”
赵班主好笑地说:“所以我才说你认不清自己的身份,人家那样的身份,需要你替她不平?真是不知所谓。”
赵老板涨红了脸,“我、我去唱,还不行么?”
“这就对了,做人别太将自己当回事,而应该将自己摆在正确的位置上。好在现在醒悟,并不算太晚。”赵班主放下心来。
回程的路上,陶夭给陆昊买了糖葫芦,也给冬儿买了一根。
冬儿拿着糖葫芦,眼眸亮晶晶的,“怎么奴婢也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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