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爷们咂嘴唏嘘着讨论,这车得值多少钱。
当某个人举起几根手指,得意洋洋地说出数字时,周围齐齐传来倒吸一口冷气的声音,男人们的目光变得异常火热。
其中还有年纪大的老一辈儿,愤愤地嘟囔着这是资本主义的复辟,臭显摆。
明明有自行车,非要开小轿车,这不是臭显摆是什么。
这种声音往往很快就被人无视掉了,大姑娘小媳妇俏寡妇们,则是叽叽喳喳面红耳赤地议论,这轿车要是换成钱,能娶多少回媳妇儿啊。
偶尔有几个风韵犹存的老娘们调侃黄花大姑娘,瞧瞧这车,多敞亮啊。
你们那介绍的小伙子连个自行车都没有,要是跟了他们,怕是奋斗一辈子,也买不起人家一颗车轱辘吧。
再瞧瞧那小伙子,好家伙,真俊儿呐,怕不是十里八乡最俊儿的后生吧.....
楚昊车窗半开着,清风拂面,不少大姑娘跟黄鼠狼似的,眼巴巴带着羞怯地在楚昊身上瞄啊瞄的。
要是车子这会儿抛锚了,他有理由怀疑今晚自己是不是走不了了,总有群狼环伺的既视感。
当然,这是扯淡了,这个年代的大姑娘没那么开放,纯粹是楚某人脑补出来的。
现实是,车子一路走街串巷,除了一帮穿开裆裤的孩子稀罕地上来敲敲打打,大人们往往看一眼就不再看了。
不是他们不晓得汽车有多好,而是贫穷限制了大多数老百姓的想象力。
由于信息闭塞,和轿车在眼下国内比较稀少的缘故,人们知道轿车贵,但到底多贵,没人晓得。
相比轿车,买一辆自行车,那就是老百姓眼里实实在在的大消费了,不仅需要特定的自行车票,还要上百元。
在这个平均干部工资几十块的年代,相当于全家人不吃不喝攒小半年。
因而在很多地方,自行车成为了奢侈品,骑一辆飞鸽永久凤凰的二八大杆穿行在大街小巷,倍有面儿了。
去提个亲,好比后世开着奔驰去老丈人家,以至于80年代某些地区闹出过这样的笑话。
某人开着轿车进村回家,村里人笑着围上来瞅了几眼,问他多少钱,他说要个几十万。
乡亲们嘘声一片,说他净瞎比吹牛,然后另一个人骑着自行车回村,村里好多人过来围着瞧,现场热闹得跟赶集似的。
乡亲们一个个嘘寒问暖主动搭腔,反而把那个开轿车的晾在了一边。
这种让人哭笑不得的笑话,跟新娘洞房打老公,无鸡生蛋一样名声在外,一直流传到了后世网络上。
楚昊心里寻思着,大概在很多人眼里,这辆轿车可能都不如开辆拖拉机有面儿吧。
他曾经想过,过年回老家的时候,为了跟老爹老娘证明您儿子出息了给您二老长脸了,,如今也算是衣锦还乡了,怎么着高低也得开个拖拉机吧。
作为在农村实实在在的傻大黑粗机械巨兽,你开着一辆桑纳塔三菱轿车回家,可能并不会让老爹老娘热泪盈眶。
开着拖拉机那就不一样了,绝对是十里八乡最靓的崽。
这只是楚昊无聊时候瞎捉摸的,真要到时候回去,他还是要锦衣夜行低调的。
因为无论什么车,都不如副厂长苏锦芸同志,以及自己的甜腻小娇妻苏诗倩。
这是楚昊过年前为自己定下的目标,重活了以后的第一个新年。
他要效仿朱老爷子左牵黄右擎苍,不对,念错台词了。
应该是重温儿时的温暖,左手锣,右手股,欢欢乐乐闹大年嘞啷里个啷.....
车子继续往前开了半个多小时,日照当空,来到了一处棚户区。
一眼望过去,四周基本是破败不堪的棚户。
这里住的人不算多,脚下是泥土路,巷子拐角处堆积如山地丢了大堆生活餐余垃圾。
阵阵发馊腐烂的酸臭味儿,辣人鼻孔,类似这样的垃圾堆遍地都是,显然这块地方没有专门负责清理垃圾的。
楚昊扶着朱老头下了车,对方抬起拐棍指了指正前方:
“走吧,在最里头呢,以前我记得这老小子是住这边的,有没有搬家不清楚了,要是跑了个空,你找张建设那老货问问,他成天满大街地溜达,兴许知道冯德民住哪儿.....”
楚昊笑了笑,没想到久未出场的张大爷露了下脸,自己有一段时间没找他了,估计还在公园里摆摊。
他扶着朱老头走在前后,身后是金静不紧不慢地跟着。
见她依旧是面无表情,丝毫不在意周边溢散飘来的浓烈酸臭,大概是小的时候待过比这还要臭很多倍的地方吧。
朱老头断了一条腿,后来老太太联系德国西门子总部,那边专程为朱老头量身定制了一条假腿。
如今走起路来,比以前快多了,不仔细看,几乎看不出腿脚有毛病。
不过这里的地面坑洼不平,楚昊还是坚持扶着朱老头,三人走到巷子最里边,面前是一个跟外面其他人家一模一样的棚户小院。
院门看着比较凄惨,没了半边门,剩下的半边随风“嘎吱嘎吱”地摇摆,同时,一股子浓重的中药味儿扑鼻而来。
“嗯,这个味儿没错,冯德民那老小子还在这儿,你先进去,我老人家在外面晒会太阳,这大中午的太阳好啊,晒得我老人家浑身暖洋洋的.....”
楚昊无语了,燕京深秋的大太阳,还是很灼烈的,应该是晒得你老人家口干舌燥吧。
他懒得猜朱老头为什么不跟着一块进去,叫他打头阵,本身就是自己要找冯德民,他吩咐金静在旁边看好朱老头,别磕着碰着了。
抬脚走进破败的棚户小院,院子里堆满了各种散发着古怪味道的残渣,有中药味儿的,也有化学味道的。
楚昊在院子里扫视了一圈,没看到人,瞧着屋顶青烟袅袅。
正准备撩起门帘敲门,门这时打开了,一名穿着破旧厂区蓝色工服的女人映入了他的眼帘。
女人约莫二十多岁,戴着老框眼镜,严肃秀美的脸上带着些许不见阳光的苍白。
背后是两根黝黑的麻花辫,手里提着一大袋散发着浓烈中药味的残渣。
看到楚昊这个陌生人,眉头微蹙,问道:
“你找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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