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关键的是,没有熟人介绍,找个完全不熟悉的,还得天天在厂子里盯着,这里面的时间磨合就不是个小事。
见楚昊露出犯愁的表情,朱老头笑眯眯道:
“你小子找乔白做什么,又想拉一帮子考古大学生给你下乡干苦力么,我可告诉你,就乔白这么一个华清考古专业的,我拉他纯属是机缘巧合,他自己本身就喜欢跟土腥古物作伴,你要是不怕死,可以到华清考古系的打听打听,要是知道你找人到处搜罗古董,信不信那帮子脑袋被驴踢了的根正苗红大学生把你当国宝上交上去.....”
楚昊那叫个汗,对朱老头没有隐瞒,将自己打算开洗化厂子的事简单说了一遍。
闻言,朱老头鄙夷地瞪了楚昊一眼:
“你小子,守着金山满地找金疙瘩,不晓得你大爷我除了腿脚不行,这满四九城的一草一木,一猫一狗我都数得着,不要说找个搞化学的,这玩意搁以前就是搞炸弹的,眼下是秋后的蚂蚱,找这种人比找个厨子还容易,嘿,你还别说,我忽然想起一个老货来,那老货搞你这个洗发水什么玩意,简直是拿着关公大刀修脚指甲了.....”
咦?
楚昊两眼一亮,笑着催问:
“大爷,您就甭卖关子了,到底是哪路神仙,介绍给我认识认识,好家伙,咱大爷不愧是咱大爷.....”
“哎哎,你先别急着恭维老头子,我先给你打个预防针,省得到时候你背地里埋怨我老头子不地道儿.....”
朱老头慢悠悠呲溜了口茶水,将茶杯放到桌上,有节奏地敲着食指,缓缓道:
“这老小子姓冯,冯德民,以前跟我是邻居,我朱家在这条街,他老冯家在另一条街,说是邻居没毛病吧,我俩在同一家私塾受的启蒙,平时玩得还不错,后来我念了保定那边的军校,他学得比我好,申请公费出国留学去了,学的就是化学专业,他毕业回国以后,就一直在华清教书育人,培养化学人才,学化学的人,脾气或多或少比较犟.....”
“这老小子是又犟又硬,十几年前那会儿,全国几乎所有大学都停课了,大学生不上课,天天搞七搞八,他看到自己化学系里的学生都不专心做实验搞研究,跑去外面给人造炸弹去了,一怒之下,借助学校的大喇叭,公然痛斥这帮不学无术的学生,大学生应该以学业为主,实干才能兴国,空喊只能误国,呼吁所有学生立即回到课堂,这么干的下场你也能猜得到,这老小子被开除踢出大学,他婆娘本就身子不太好,听到噩耗中了风,半边身子瘫了.....”
“后来学生为他洗去冤屈,重新请他回去,他死活不回,一定要学校郑重登报道歉,这事儿你觉得可能么,这些年这老小子为了给他婆娘看病,到处晃荡,偶尔做点见不得的东西,为这个进了好几次号子,要不是他有几个学生为他担保,现在估计还在里头蹲着呢,我也好些年没见他了,有人说他受了刺激疯疯癫癫的,有人说他视财如命,跟人做买卖狮子大开口,往死里坑人,有人说他欠钱不还,债主上门这老小子很光棍就一句,要钱没有,要命一条,所以,你要是跟他合作,自己就得掂量掂量.....”
楚昊倒吸一口冷气,好家伙,没想到朱老头给他介绍的,竟然是这么一尊大佬。
自己只是想找个化学人才负责调配配方,说实在的,这玩意技术难度真不高,估计华清随便一个化学系的都能鼓捣出来。
没成想,朱老头直接给他找了个开山鼻祖人物,这已经不是杀鸡焉用牛刀了,用盘古斧了。
楚昊仔细盘算了会儿,看向朱老头:
“大爷,咱说归说,这人到底如今怎么样,还得见面聊聊看,您知道对方住哪儿么.....”
“你想好了?不怕这老小子把你血吸干了,我可是告诉你了,这老小子可能脑子有毛病,毕竟受过刺激,你没看别人都是躲着这号人的么,你小子怎么还主动往前凑呢.....”
朱老头似笑非笑地看着他,借着这个机会,问出了埋在心里的一个问题。
经历过以前某些历史大事,并且曾被定性过“坏”的人,哪怕后来洗去冤屈,绝大多数人还是会下意识躲着。
朱老头当初看似一个人清寡孤高,每天风里来雨里去地在公园等候老太太,实际上是没人愿意主动靠近他。
除了下象棋的时候,一帮子激动起来脸红脖子粗的臭棋篓子,急起来哪儿顾得上朱老头什么成分,这也是朱老头之前下象棋故意对人说话不留情面的原因。
他害怕再也见不到自己的妻子,更恐惧一个人孤零零地死去,好像一根杂草,死的无声无息.....
然而,楚昊这小子却主动跟他打交道,将他从死亡线上拉回来,又臭不要脸笑嘻嘻地请他帮忙搜罗古董,完全不把自己当外人。
他知道这小子晓得他的过去,按理来说,应该是避之不及的,这就让朱老头很是费解了。
想当初,多少老朋友没有死在敌人的枪口下,反倒死在了家人的冷漠旁观,选择自我了断。
朱老头太明白什么叫人情冷暖,什么叫趋利避害,越是明白,越是觉着楚昊这小子真是不一样。
他刚才其实故意夸大了一些冯德民的“凶残”程度,就是想瞧瞧他什么反应。
这时,小丫头宋小雅揉着睡眼惺忪的美眸走了出来,楚昊从兜里摸出几颗大白tu糖来,笑眯眯地把小丫头的馋虫勾了过来。
他一边抚摸着小丫头的小脑瓜,一边笑着回道:
“大爷,您这是什么老黄历,这都改革开放了,眼下是风起云涌,群雄并起的全新大时代,伟人曾经说过,不管黑猫白猫,只要能抓到耗子的就是好猫,只要这位老先生能胜任这份工作,工资提成这些都好说,我现在可是万恶的资本家,但凡哪里出一点纰漏,我可是往死里薅劳动人民的羊毛.....”
“至于他以前经历过什么,现在人品怎么样,那就跟我无关了,还是那句话,帮我挣钱,大家就是异父异母的亲兄弟,不能给我带来利润的话,那就不能怪我心狠手辣了,商业不讲虚头巴脑的道德感情,只有实实在在的利益至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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