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有不测风云,人有旦夕祸福。
就在周海洋和裴晓虹通话的时候,离他不远的一家餐馆里,贾一民的堂哥贾一平,也正拿着大哥大往宁城打电话:“一民,你猜我在鹭城看到谁了?”
贾一民在电话那头问道:“谁?”
“你们华宇的小周。”
贾一民没好气地说道:“什么你们华宇?华宇如今跟我贾一民有什么关系?”
“哦,对对对,他们的华宇、他妈的华宇。唉,时间过得真快,曾经和小周一起在鹭城的海边吃海蛎煎和土笋冻,仔细一想,这都一年多了。”
贾一民不由得发出一声叹息:“从年初我就开始告状,一晃一年快过去了,白头发都一大把了。”
“你别说,我到现在还经常误以为你还在华宇呢。而且我发现,鹭城这边曾经跟咱们在一起插队的那些人,也都不知道你和方启东的过结,可能是方启东故意对外隐瞒了吧。”
“无论对方启东,还是我贾一民,都不是什么好事,有必要在那些知青战友中宣扬吗?”
“对了!今天碰到一个港务局的熟人,是老林手下的,他还挺热情地向我表功,说这次小周买了一大批货,顺利得很。”
“你这个普通话真够呛,到现在买和卖还分不清。”
“没有呀,确实是买,不是卖,我这个音调没问题的,第三音。”
“你听错了吧?应该是卖,第四音。周海洋是卖电脑的,应该是卖了一大批货,买什么买?!”贾一民在电话里有些不耐烦了。
“不是啦,小周这次确实是来鹭城找港务局,私下买走了一批东西,他是花钱的,不是收钱的,当然是买的啦。”
“不是!”贾一民闻言,不由得心头陡然一动:“这可就有些反常了,周海洋从来只管销售不管采购,而且PH的微机都是从香港发到鹏城报关,他到鹭城买什么?”
“不是微机,我问了,是硬盘,什么牌子没听清,即使听清了我也记不住,反正是美国货,买了好多。”
“具体买了多少?”
“这个没说,我也没问。但你想想,鹭城港务局的那帮人,每天从外面进来的都是大宗交易。他们嘴上说的好多,绝对是一个不小的数目。”
贾一民听贾一平这个一说,顿时来了精神,急忙说道说:“不行!一平,这件事情你得去问清楚,不仅要问清楚,最好能拿到某些真凭实据。”
“干什么?你还嫌自己不够烦啊?管他们的闲事干嘛?”贾一平心里有些不快。
“一平,我感觉这里面有文章可做。他们买那么多硬盘干什么?我敢肯定!绝对不是装在他们的华宇电脑上的!
不瞒你说,我这段时间,特意去他们代理商的门店,打开华宇电脑的机箱看过,硬盘配的都是东南亚的便宜货。
所以,他们进的这批硬盘,很有可能是希捷或者昆腾的,是为了加价转手。
你再想想,方启东为什么不派别人,而是派从来不管采购的周海洋?为什么不去以往报关的鹏城接货?而要到鹭城?
就是因为周海洋与鹭城港务局和其他部门有关系。
你刚才不是说港务局的人私下帮忙的嘛,这就对了!一平你不会不知道吧?鹭城那个地方,这几年走私厉害的很。
不仅仅是计算机产品,还有原油、汽车、香烟,上面早都注意到了。
周海洋这次买的,肯定是一批水货!否则为什么不关明正大的从海关进来?”
贾一平闻言,不以为然道:“是水货又怎么样?现在满大街都是水货。就算查到他们,顶多罚一笔钱了事。”
“这可未必,眼下和过去不同了!国家正在大力开展宏观调控,控制进口、严查走私贩私、打击偷漏税。华宇要是真的这么干,这属于顶风作案。
如果咱们能把足够的证据拿在手里,我可以直接去海关总署告他们,让他们吃不了兜着走!”
“一民,我一直想劝你一句,损人不利己的事情没什么意思,咱们别干。
就算把华宇搞得关门,对咱们又能有什么好处?举报也拿不到赏钱。
还是多动动脑子,考虑咱们的生意吧?
这都快一年了,咱们自己的生意一直不见起色,就是因为你的心思没用对地方。”
贾一民听贾一平这么一说,顿时心里五味杂陈,近一年来的挫折与屈辱再次涌上心头。
他咬牙切齿的说:“哥,你说的没错,我也想过放手,但你弟妹一直让我告下去。
她说的也有道理,只有让华宇尝到苦头,我的心结才能解开,才能真正重新开始。
哥,为了咱们自己的生意,这一次你也应该帮我,我可以向你保证,这是最后一次。无论什么结果,这次都是我和华宇的最终了断。”
听到自幼出类拔萃、心高气傲的贾一民竟然极其罕见地连叫自己两声哥,贾一平的心软了,叹了口气:“好吧,听你的,你说怎么办?”
“咱俩分头行动,你负责在鹭城了解情况,我负责宁城和燕京。即便做不到人赃俱获,也要争取证据确凿。”
……
一辆改装加长的212吉普车,正沿着紫金山脚下的一段林荫路,时快时慢地向前行驶着。
开车的是刘岩,教练紧张地坐在副驾驶座上。
后面车篷里两排长凳上坐着另外五位学员,正透过小窗户羡慕嫉妒恨地观摩刘岩的操作。
上午路考结束的时候,这一组六位学员全部一次通过。
按照惯例,大家要凑份子请教练大撮一顿。
刘岩在六人中年龄排行老四,论资历远不够格坐进驾驶室,连车篷里最靠前面的两个位子也轮不到他。
但因为他豪爽地主动表示这顿饭由他一个人做东,老大不得不在众人的压力下,从副驾驶座挪到了车篷里。
本来应该是教练开车,但刘岩却及时提醒道:“待会儿他们肯定要敬您酒,回程的时候,你就不能开车了。”
教练挺痛快地说道:“要不,回来的时候你开?”
刘岩连忙点了点头,又接着说道:“那最好去的时候也我开。这样一来,我能先熟悉一下道路,晚上回来的时候,就更有把握了,您说是吧?”
教练闻言,觉得刘岩说的有道理。
因为回程的时候,自己有可能已经微醺,万一路遇到险情,就很难及时保驾护航了。
不如这会儿让刘岩预先开一趟,熟悉熟悉。
这么一想,教练便挪到了副驾驶室的座位上。
车子向北开了一段,便顺着林荫路折向正东,教练见刘岩的表现逐渐稳定,也约略放松了些。
没走多远,车子就再次向右转,拐向正南方向,驶上了一条大路。
刘岩不由得问教练道:“您挑的馆子在哪儿?应该不远了吧?”
“不远,直走就到了。”刚说完,教练抬手向右一指,问刘岩道:“知道那是什么地方吗?”
“那儿是什么地方?”刘岩目不斜视地摇了摇头,问道。
“不知道吧,看守所呀!”
“什么?”刘岩一时没反应过来。
“看守所,这条岔路一直奔西就是。”
刘岩不由得再次扭头向右看去,只见一片田野上毫无征兆地突然出现一条不宽的无名沙石道路,悄无声息地向远方延展。
他心里不由得嘟囔着:怎么这条岔路口连块牌子也没有?
就听教练大声训斥道:“看哪儿呢?看路!有你这么开车的吗?!”
刘岩吓得连忙把脖子一缩,赶紧转回头。
但仍然下意识地斜着眼,从右侧的后视镜里,看着那个岔路口渐行渐远。
此时此刻的刘岩,左思右想,怎么也想不明白:自己为什么突然会对那个地方格外留意?
想到这儿,心里顿时咯噔一下,不由得倒吸了一口凉气。
仿佛间,那个地方有一种宿命,似乎正在向他召唤似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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