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牢,刑房。
血染的冰冷刑架上,绑着个粗糙庄稼汉,皮肤黝黑,看着挺壮实。
狱卒们能用的手段,鞭打、夹棍、伤口撒盐等等,已经用了一遍,把人打得皮开肉绽,血肉模糊。
而这庄稼汉竟只是闷哼,半声不求饶。
张武在牢里也没少对囚犯动刑。
最扛的不是那些江湖高手,而是受苦的老农民。
他们整日在田里耕作,承受着暴晒,咬牙忍着官府的剥削,忍一辈子就这么下来了。
意志之坚韧,比那些凶性大发,张嘴骂人的,强悍十倍不止。
见张武回来,狱卒们全都大松一口气。
牢里的规定还跟以前一样,遇到冤案,需要屈打成招,每一个狱卒都得动手,有事大家一起扛。
之前牢里马六主事先抽鞭子,众人抽完后,犯人还不招,由他来处置。
而今变成张武主事。
众人都已动了手,只剩下他一个,能不能把这犯人打服,让其认罪,就要看他的了。
程狗凑上来询问道:
“武哥儿,你看这事怎么办才好?”
“威武将军给咱牢里使银子没?”
“没有,连句话都没传。”
程狗表达着不满,心里很不爽。
大伙兴师动众帮你屈打成招,连点表示都没有,摆明看不起人。
一听程狗这样说,狱卒们也是同仇敌忾,小声议论起来。
这种严刑逼供的烂屁股事,给银子都未必干,更别说什么好处都没,凭白冤枉人。
张武也说道:
“没银子,咱动什么手?”
“先把人放下来,给口饭,别饿死。”
“你们也都散了吧,该回家的回家,该当值的当值。”
“这……”
程狗一脸为难说道:
“武哥儿,只怕顺天府那头不好交代。”
“稍后韩提牢来,我会跟他讲。”张武平淡说道。
“得嘞。”
程狗大出一口气,招呼众人把庄稼汉押回牢里,准备给饭。
……
不多时,韩江匆匆而来,脸色很难看,显然已从周铁柱嘴里明白了事情的经过。
这世上的人,让张武佩服的没几个。
呼图龙的报国捐躯,马六的豪情谨慎,还有刘青的阴险毒辣。
如果勉强再加一个,那便是韩江。
为了不贪钱,不脏自己的手,宁愿被架空,把权利交下去,甘当傀儡提牢。
这种不与世俗合污的品格,不管他是真清高也好,还是装样子也罢,都值得张武敬佩,因为他做不到,并且已经被世俗同化。
这种清高也说明韩江是个心怀正义,但也嫉恶如仇的人。
他明白牢里很黑暗,对犯人各种剥削,但承受能力有极限。
他绝无法接受自己治下,出现为虎作伥,颠倒是非黑白的恶毒之事。
大坤有律法,有王法,不是谁想怎么样便能怎么样。
若是这事发生在其他地方,韩江不会多管闲事。
但在自己地头上搞事,岂能视而不见?
见张武在,他走过来怒道:
“武哥儿,此事你不需多言,待会我便去找爷爷,不就是个杂号将军吗,我不信他能只手遮天!”
“韩兄,我把你喊过来可不是这个意思。”
张武连忙阻拦劝道:
“我不是让你做主的,只是这犯人嘴硬,大伙实力有限,撬不开他的嘴,只怕明日无法跟顺天府交代,此事程狗兜不住,肯定得跟你这提牢说一声。”
“管他顺天府作甚?”
韩江的火爆脾气上来骂道:
“一帮贪官污吏,自己的烂事自己不办,还要拉我们天牢下马,给他们脸了!”
“不必理会他们,若有意见,明日让他们来找我!”
“以后这类事情,我们天牢不管,狱卒的职责是看押囚犯,不是帮他们屈打成招!”
韩江眼里几乎能喷出火来。
其实张武不喊他来,这事推回顺天府,问题也不大。
天牢直属于刑部,提牢主事也是刑部官员,根本不受顺天府管辖。
牢里的狱卒也都是刑部直接招募,顺天府的官吏无权命令众人,也无权开除谁。
像这种烂事,狱卒不愿意出力,顺天府也没办法。
只不过大家都是吃公粮的,顺天府往牢里送犯人,狱卒的油水才会多,所以大伙尽量配合。
主要是狱卒们知道自己地位卑贱,怕得罪了顺天府的大老爷们。
那府尹大人可是三品大员,负责京畿的治安和民事,位高权重,比同级的三品官厉害多了。
其他僚属也都是五六品的大佬,随便一个认真起来都能压死天牢众人,如何敢得罪?
人家随便调动一下位置,到刑部当差,拿捏你个八品提牢主事像玩一样。
索性韩江的背景也足够硬,张武才会把他牵扯进来。
狱卒们想要腰杆站得直,不接这烂摊子,背后必须有靠山。
赶上韩江这样的愣头青,那是大伙的福分,以后牢里少些冤案,错案,众人心里都能好受些。
“我代诸位同僚,谢过韩兄!”
张武真诚的躬身作揖,不只替众人道谢,也替自己道谢。
韩江赶忙将他扶起,有感而发说道:
“嗨,武哥儿你太客气了,我好歹也要当一任提牢官,总要为大家做点什么,打钱下不去手,但让我伸张正义,心情还是挺舒爽的。”
韩江哈哈一笑,而后面色骤然变冷说道:
“武哥儿你足智多谋,那常远敢犯到咱地头上,顺天府不收拾他,我们也得想法子狠狠修理他一通,出一口恶气!”
“韩兄你放心,正义是一道光,照不亮他顺天府,却能让我们天牢偶尔发一次光。”
张武心里冷笑着,脑中早已有了法子。
韩江点头说道:
“武哥儿你有用得着我的地方,尽管说。”
“韩兄你等着看好戏便是。”
张武笑眯眯应着,将韩江送走,来到关押庄稼汉的牢房外。
常年下地种田的人骨头就是硬,被大刑伺候了一通,还能靠墙坐起来。
张武尽量让自己的声音柔和,开口说道:
“事情的真相,我们大家都清楚,只是威武将军势大,我等贱籍狱卒惹不起,还请见谅。”
庄稼汉靠墙闭着眼,面色冷淡,不屑于跟这些颠倒黑白的狱卒多言。
张武接着说道:
“明日升堂,你只管讲出事情的真相,不论堂上如何动刑,如何打你,你都要咬牙坚持住,这是你唯一的活路。”
庄稼汉动容。
张武平淡说道:
“只要你不招,认定事情是常远做的,判官无奈,便只能将他收监。”
“到了牢里——”
“我还你一个公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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