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刻,冬暝只感觉四周的街道一阵扭曲旋转,头晕目眩的感觉,还有那面前的童子肉,让他直欲做呕。

    就在这时,卢货郎一把抱住冬暝。

    耳畔传来一句似是告诫之言:

    “黄粱一梦,似梦幻真,永夜之界,百鬼残命。”

    “小郎君,速速醒来,切莫踏足此地。”

    说着,卢货郎将冬暝重重一推。

    冬暝身形不稳,直接栽向地面。

    顷刻间,地面竟化作一滩黑色水花。

    “噗通!”

    如同落水一般,冬暝重重栽落至冰冷的液体之内。

    终于:

    “喳喳!”

    三青鸟的叫声,传入了冬暝的耳朵里。

    冬暝猛地睁开双眼,布满血丝的眼睛,死死盯着房梁。

    “呼……呼……”

    微微喘着粗气的冬暝,撑起身子。

    此时,天刚蒙蒙亮,一阵头疼感,让冬暝再也无法安睡。

    “刚才那个梦……还有那卢货郎……”冬暝皱着眉:“如果……阁主说的是真的,卢货郎确有其人,而不是梦魇之中的人物,那……他会是谁呢?”

    “喳喳。”三青鸟扑扇着翅膀,飞落到冬暝的书桌上,微微歪着挠头。

    冬暝哑然一笑:

    “小家伙,你又饿了?”

    说着,冬暝取来了吃食。

    看着三青鸟吃的津津有味的,冬暝不禁犯起了嘀咕:

    “我是不是把你养得太胖了,怎么感觉都成球了呢?”

    ……

    半个时辰之后,冬暝穿好衣服,洗漱完毕。

    因为今天是要去皇宫,冬暝自然不会带着三青鸟去了。

    刚一开门,便看到迎面而来的朱云:

    “二哥。”

    朱云点点头:“你大哥已经去大慈恩寺了,你跟我去皇宫前吧。”

    “司主大人,已经提前去了。”

    说着,朱云带着冬暝,坐上门口的马车,驶向皇城方向。

    一路上,朱云一直在闭目养神,显然也是没有睡好。

    马车最终停在了皇城边上,朱云也没有让冬暝下车,两人就这样静静在马车里等候。

    冬暝挠了挠头,不禁道:

    “二哥,我们……要在这里等上多久?”

    朱云解释道:

    “约莫一个时辰吧,现在应该是紫宸殿正在议事的时候。”

    “对了,你这一次面见陛下,可一定要把你的脾气收一收。”

    “那种当面顶撞之事,不要再有第二次了。”

    朱云的警告,让冬暝缩了缩脖子,心虚的点了点头。

    然而就在此时,一名金吾卫走了过来:

    “陛下有旨,宣冬暝和朱云。”

    冬暝神情一变:

    “此时还未下朝,陛下怎么就召见你我了!”

    朱云深吸口气:

    “天威难测啊,总之,进去之后,不要轻易开口,一切交给为兄。”

    ……

    很快,朱云和冬暝两人,来到了紫宸殿。

    映入眼帘的,是还在朝堂之内的诸多文武大臣。

    两人进入大殿之后,却见镇魂司主正好站在人群之外,显然是刚刚说了什么。而在旁边,竟还有裴亮。

    冬暝诧异地看了裴亮一样,后者苦笑着摇了摇头。

    此时,唐玄宗端坐在龙椅之上,挥了挥手中奏折:

    “镇魂司九品卫冬暝,关于碎叶城之事,牵连甚多,你可还有什么要说的?”

    冬暝下意识地看了看朱云,又看了看镇魂司主。

    却见朱云立刻说道:

    “启禀陛下,微臣之三弟冬暝,于碎叶城之中,和慧心师斗法。”

    “然而……此行虽有帮手,但那慧心师的确狡诈。最后虽将其诛杀,却也身受重伤。”

    “至于碎叶城本身,在微臣三弟前往之后,其实就已经……凶多吉少。”

    “一派胡言!”唐玄宗冷哼一声,将奏折直接扔到了地上:“冬暝,你也不必让你二哥开口。”

    “你且自己先看看,这奏折当中的内容吧!”

    冬暝咽了口唾沫。

    唐玄宗将话说到这个份上,自己再让二哥挡在前面,那必然是不合适了。

    念及至此,冬暝紧张地打开了奏折,粗略一看,不由脸色一变。

    只因为奏章中对碎叶城描述的内容,虽然不是十成十,但已经有了八九成的相似!

    尤其是这件事情牵扯到当初慧心师投告无门,牵扯到慧宁师和杜怀宝之间的手段,这些事情,竟是清清楚楚记录在了奏章之内。

    而看署名——裴云祥。

    冬暝眉心一皱,裴?裴家?

    惊疑之中,冬暝看向了裴亮,却见裴亮眼中并无心虚之色,只是有着一丝无法说出的苦笑。

    “冬暝,为何不说话?”唐玄宗的怒气更甚了。

    一时间,冬暝有些难以抉择起来。

    他知道,奏章既然被唐玄宗看来,那么自己如果直接承认了,这就是折了大唐的颜面。大唐若是要安抚突骑施汗国的话,那自己的性命……恐怕就会成为安抚之物。

    若是自己否认的话……唐玄宗会信吗?

    朱云见状,连忙道:“陛下。”

    “朱云!”唐玄宗冷冷看向他:“莫非……你三弟,是没有舌头不成?”

    此言一出,朱云张了张口,心中顿时一阵无力。

    冬暝见状,顿时下了决心,这件事情,自己不能承认!

    利弊之处,早就在幻月阁已经商量好的!

    自己不能自乱阵脚!

    念及至此,冬暝高声道:

    “陛下,奏章所言,微臣闻所未闻,可以说……是一派胡言!”

    话音落,身边的文武百官议论纷纷起来。

    此时,走出一名三品大员,正是裴云祥。

    “冬暝是吗?你说我写的这些内容是虚假之词?”

    “那我问你,若这是虚假推脱之言,我此时上报,于我有何益处?”

    这一刻,冬暝仿佛脑子灵光了起来,立刻看向裴云祥:

    “那我倒是要反问大人,你这份证词,又是从何而来呢?”

    “碎叶城从事发,到我前往调查,到碎叶城内,已然没有任何活口,发生速度之快,闻所闻问!”

    “碎叶城没有活口,距离大唐边境又有不短的距离。”

    “大人是从何处得到的情报?”

    “大唐边城?若是如此,大人的手下还真是手眼通天啊,陛下的情报司都还不知情的事情,司职怪力乱神的镇魂司也不知情的事情,大人却先知道了?”

    此言一出,裴云祥脸色一变。

    这话听上去似乎只是普通的质询,但实际上却是暗示唐玄宗。

    若这奏章属实的话,那就说明,一个三品官员暗中培育的情报网络,在速度和效率上,竟然比皇室的情报司还快。

    如此一来,这件事情可就有些惊悚了。

    裴云祥心中暗骂一声,又道:

    “冬暝,你休要血口喷人!”

    “哦?”冬暝眉心一挑:“大人的意思是,你的情报网络不是在边城。那要知道这件事情,就只能是碎叶城了。”

    “大人在碎叶城,莫非有相熟之人,而且……还在此事之下,活了下来?”

    “若是如此,我倒是想要看看这位神仙人物了。”

    “毕竟一个普通人,是怎么逃出生天的!”

    一旁,朱云有些诧异的看了冬暝一眼。

    心道自己这个一向直来直去的三弟,怎会熟悉这种官场上借力打力的做法?

    原本唐玄宗之所以愤怒,不是在于这件事情有大臣先一步上书,而是各国使团还没有离开之前,这件事情就被捅了出来。

    这对于各国之后的纳贡,还有边境的安定,都会有十分不利的影响。

    但是,冬暝话锋一转,却将这件事的重点引导到了另一个方向。

    那就是……一个三品官,凭什么可以在众人之前上书?

    若是他手中真有相应的内应,这自然是犯了皇帝的忌讳。

    若是……他只是听着整个长安城道听途说,便上书此事,那就免不了有党争弹劾之嫌。

    因此,矛盾的源头,直接从镇魂司转移到了这个三品官身上。

    尤其是,这个三品官还是裴家人。

    唐玄宗,正愁没有足够的手段,来压制门阀世家在朝为官的人数。

    因此,这就等于是将两把刀递到了唐玄宗面前。

    一把,是处置镇魂司。

    一把,是处置裴云祥。

    如此一来,这就不单单是对错的问题,而是利益问题。

    这样,更符合皇帝的行为逻辑。

    果然,裴云祥已经慌乱了。

    唐玄宗却适时地打断了他,看上去似乎也没有刚才那么愤怒了。

    “行了,这件事情,朕已经有了决策。”

    “冬暝,你处理碎叶城之事,本来有功。但现在,也因为碎叶城之时,闹得整个长安城满城风雨。”

    “如今看来,你在镇魂司这个位置上,还是有欠磨炼啊。”

    朱云听了脸色一变。

    虽然官位之事,大家心里已经隐隐有所准备,但到了这一刻,朱云自然还是舍不得冬暝的。

    只见朱云“噗通”一声跪了下来,连忙说道:

    “启禀陛下,冬暝办案,虽说过于粗狂,以至于招惹不少是非和问题,但终究还是圆满完成了这次任务!”

    “还请陛下,能够再给冬暝一个机会!”

    朱云话音落,唐玄宗却幽幽说道:

    “镇魂司……连朕的话都能打断了吗?”

    冬暝眉心一跳,也连忙跪了下来:

    “陛下……微臣愿意领罚!”

    唐玄宗点了点头:

    “既如此,从即日起,撤去冬暝镇魂司九品镇魂卫之职!”

    “且,裴亮在碎叶城之事,办理有功,从今日起,官复原职,依旧去做你的中郎将之位吧。”

    听了唐玄宗的话,冬暝面无表情,朱云却闭上了双眼,心中一阵无力。

    同时,朱云忽然想到了什么,顿时看向了镇魂司主。

    为何……司主大人从刚才开始,就没有说过一句话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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