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白天,冬暝穿好衣服来到刘业办公的地方。
朱云且不说,竟然连太平子也在。
冬暝连忙行礼:“楼主怎么会在我大哥这里?”
太平子幽幽说道:“自然是发现了一些线索。”
“昨天晚上,我和那位太医丞互相交流了一番。”
“最终我们认定,你体内的毒素,应该就是这个桃花。”
冬暝心里不禁泛起嘀咕,这个应该算是显而易见的事情吧,至于这么兴师动众吗?
太平子仿佛看出了冬暝的想法,将手中的清茶放下之后继续说道:
“一开始,我和那位太医丞都是发现你的体内,有无法轻易捕捉的毒素。”
“这种毒素,看似只会放大离魂症,导致你出现无法分辨现实和虚幻的情况。”
“但后来我们反向推导之后,得出了一个结论。”
“也许……自始至终,让那杜家公子出现疯魔之状的,就是离魂症!”
冬暝呼吸一滞,猛地想起,那神秘的太史监化身为王老婆子,进入他意识当中对他说的话。
也许在外人来看,自己所经历的,不过是离魂症当中的那些幻觉。
可如何,那位太史监的话才是真的呢?
如果说,这种神秘的毒素真的能够将人拉入到一个无法言说的世界当中,并且在那个世界里,可以圆满遗憾的话……
有多少人,会舍得回到现实当中?
如此一来,没有了魂魄,或者说意识模糊之下,肉身会出现一些疯魔的如同行尸一般的情况,也就不足为奇了。
一旁,朱云说道:“这样吧,我们今天分头行动。”
“我和太平子会去每一个出现了类似症状的官宦子弟家中去调查看看。”
“如果他们身上有桃花,或者是这种疯魔癔症,就很容易找出规律来。”
“冬暝,你和大哥去一趟碎玉楼。”
冬暝挠了挠头:“白天去碎玉楼做什么?”
“就是要白天去!”朱云沉声道:“那天晚上,我和那疑似秀姬的女妖交了手。”
“对方就如同一只鸮鸟一样。”
“鸮鸟是猛禽,且夜晚凶猛,白天安睡。”
“如此一来,白天找寻秀姬,应该无妨。”
“再者,就算秀姬不在,那个老鸨还在。”
“你去调查之时,她既然吞吞吐吐,也必然是知道些什么才是!”
冬暝点点头,因为事态紧急,吃了点早饭之后,四人便兵分两路,各自调查去了。
行进的路上,冬暝看了看自己手腕上出现的桃花。
他隐隐记得,自己在碎玉楼昏睡之前,是闻到了一股熟悉的花香味道的。
那香味……似乎隐隐和那陶源庙祝的月老庙中,香味酷似!
一时间,冬暝心中有些紧张。
这件事情,到了现在这种情况,似乎横看竖看,都好像和陶源脱不了关系一样。
可是,陶源却是自己二哥朱云十分欣赏之人,两人显然也是有些交情在身上的。若到了那个时候,自己的二哥……会是什么想法?
……
两人来到碎玉楼门口,却见一道熟悉的身影正站在门口。
那老鸨也在,此时正满脸焦急地解释着什么。
“嗯?阁主?”冬暝一愣。
陈篁转身,孔雀折扇展开的刹那,一双丹凤眼露出一丝狡黠的笑容:“哎呀哎呀,两位小郎君大白天就来碎玉楼,兴致不错啊。”
冬暝不由苦笑道:“阁主就别开玩笑了。”
“我可没开玩笑。这身体都中了香毒,还能留恋这烟花场所,若非酷爱风花雪月之人,怎会如此?”
冬暝一愣,一旁的刘业连忙道:“香毒?阁主知道这是什么毒素吗?!”
询问之中,刘业的语气更是带着一丝震惊。
就在昨天冬暝昏迷的过程当中,太平子和太医署的太医丞,两人辨别了很久,也只能勉强确定冬暝的离魂症来自于那桃花毒素。
可现在,并非医道之人的幻月阁主,竟仿佛知道内情?
“这件事情嘛……可以待会儿再说,不着急。”陈篁转而看向老鸨,两手一摊,笑曰:“你看,我刚才就说了,妈妈就算不让我进,也会有小郎君过来找你的,对不?”
那老鸨露出一丝尴尬的表情。
虽然知道冬暝和刘业的出现,没什么好事情,还是硬着头皮走上前来:
“那个……两位小郎君,你们……”
“我也不跟你兜圈子!”刘业沉声道:“我要见秀姬!”
“这……”老鸨有些心虚地喃喃道:“我们的姑娘,白天都……”
话音未落,刘业却骤然拔出一把长剑。
剑身搭在老鸨的肩膀上,那种冰冷感透过布料,老鸨“噗通”一声跪在了地上,畏惧的瑟瑟发抖。
“郎……郎君饶命!”
刘业怒声道:“听着!我不想和你多费唇舌!前方带路!”
“是!是!”老鸨连连点头。
陈篁见状,不由地一笑:“有的时候,果然还是刀剑好使。”
“我和这妈妈纠缠了若久,她就是不肯松口呢。”
带路的老鸨挤着笑容,路过木桥时,一些醒的较早的小娘子,看到几人,不由地诧异无比。
“看什么看!做你们的事情去!”老鸨斥责道。
冬暝忽然问道:“这位妈妈,惜君娘子的事情,你了解多少?”
老鸨赔笑道:“惜君算是特殊了,这娘子虽说因为从事乐伎也成了贱籍,但也算是有个囫囵家的人。”
“再加上她的技艺的确是好,我们碎玉楼也从来不敢怠慢的!”
冬暝又道:“既如此,惜君娘子当日自缢身亡之前,可曾有过什么异常举动?”
“异常举动……”老鸨忽然一愣:“其实,惜君娘子平日里不怎么和碎玉楼的人说话。”
“毕竟她也不住在这里面。”
“但是……”
“但是什么?”冬暝眼中掠过一丝凌厉之色。
“她和秀姬的关系很不错。”老鸨说道:“秀姬是我这里的花魁,从前是舞姬出身。”
“两女,一人知晓乐理,一人通晓舞艺,相得益彰,也很是投缘。”
“事发当天晚上,她在离去之前,曾经和秀姬聊过一会儿。”
“但是具体是什么,我并不知情。”
说话的功夫,老鸨带着三人来到了之前的小楼前。
刘业看了看侧面,发现原本破损的部分已经修补完成。
如此一来,刘业更加确定,碎玉楼是一定知道秀姬的一些特殊情况的。
大门打开之后,老鸨连连弯腰:“那,那我先走了。”
“别着急啊。”冬暝一把抓住那老鸨,似笑非笑:
“妈妈似乎还知道些什么。”
“总之,还是等我们确定完毕之后,再走不迟。”
“横竖你这碎玉楼,白天也没什么事情。”
……
说着,冬暝拽着老鸨直接踏入屋子当中。
一进门,又是一阵浓郁的香料味道。
冬暝眉心一皱,看向刘业:“就是这个味道!当时,我就是闻到这种味道才……”
话音未落,冬暝又感觉到一丝昏沉。其手腕上的桃花,竟是在此刻开始有了一丝盛开之态!
“哎呀哎呀,两位小郎君还是冲动了一点啊。”
后方,陈篁调笑一声下,却见那食香蝶已经飞舞而起,带着一丝奇特的灵光,环绕在冬暝和刘业身上。
随着那灵光闪烁了几个呼吸的功夫,冬暝和刘业,明显感觉到那种昏沉感不见了。
“体内香毒不少,我的小宝贝都吃饱了呢。”陈篁伸出手指,那食香蝶便乖巧的落在其指尖之上。
刘业有些不解:“怪了,昨天晚上我和你二哥来的时候,并没有闻到这股香味啊?”
“那是因为,这种香毒本身是需要时间凝聚足够浓度的。”
“冬暝吸食了不少,剩余的浓度,不足以影响到你们两人罢了。”陈篁说道。
旋即,四人上楼。
楼梯非常老旧,四人的脚步声也不算重,时不时的,还会有一些木头碎屑或者是小异物,直接掉落地上。
冬暝见状,有些困惑,这木屋小楼当中,木头老化碎裂他能理解。
怎会有一些明显不是从墙壁上脱落的石头?
并且,还有比石头更加奇怪的东西。
冬暝看着碰巧落在自己掌心的东西,瞳孔一缩:“这是……指甲?”
此时,老鸨已经推开了上层之门。
众人见状,也纷纷跟上。
“秀……秀姬姑娘!”出乎意料的是,老鸨在看到对方时,脸上竟有着一丝畏惧之色。
众人看着坐在镜子前梳妆打扮的美丽女人,倒是和前一天晚上的鸮鸟女妖,完全不同。
“妈妈,我不是说了吗?不要把闲杂人等带到我这里来。”
秀姬的语气平淡如一池秋水,老鸨却恐惧的瑟瑟发抖:“秀……秀姬姑娘!不是我坏了规矩,他们都有武力,我……我也是没有办法!”
话音刚落,秀姬蓦然转身。
顷刻间,一阵罡风伴随那巨大的羽毛,如同龙卷一般直接吹袭向众人!
所过之处,竟是在地上和墙壁上留下一道道切口!
“饶……饶命……”
眼见老鸨要饮恨九泉,冬暝一把抓住前者的衣领往后一拉,这才让她避免了身体被切碎的下场!
与此同时,刘业的手中忽然出现一把黑色的铁伞,随着伞面张开,锋利如刃的罡风切割其上,发出如钝器割裂的声响声!
但终究,是没有能够突破刘业的防御!
陈篁孔雀折扇一合:“冬暝,还不出手,更待何时?”
冬暝见状,腰间横刀“噌”的出鞘,伴随焚魂鬼火燃烧刀刃,直接从刘业身下滑铲至秀姬面前。
只见冬暝一手猛地朝着地面一撑,身体急旋的同时,刀刃也斩向了秀姬之身!
“铛!”
这一刻,火焰竟是没能破开对方的防御!
冬暝瞳孔一缩,却见眼前的秀姬,双手已经化作两只巨大的翅膀!但是她的身体却并未产生什么变化。
此时秀姬面露狰狞之色,一双眼,更是毫无眼白,只剩漆黑!
“镇魂司,我与你们无冤无仇,你们当真要和我不死不休吗?!”
冬暝和刘业并未说话,那陈篁却忽然笑了起来:
“原来如此!”
“原来如此!”
“我还以为是谁呢,原来是你啊……”
冬暝一愣:“阁主,你认识此女?”
“傻小子,还不明白吗?”陈篁笑道:“夜间能化作鸮鸟之妖,可现在是白日,她却只能展开双翅,而无法妖化。”
“羽毛如铁,似女似鬼。”
“她是……夜行游女。”
【作者题外话】:小贴士:
夜行游女又叫姑获鸟,最早出身来自于东晋时期的《玄中记》。
异志当中有些,此鸟穿上羽毛便是鸟,脱下羽毛便是人。姑获鸟如传说一样,自己不能生孩子,所以会带走别人的孩子去抚养。
至于如何抢夺孩子,便是在夜间飞行的时候,只要发现谁家有孩子的衣服还放在外面晾着,就会在上面做标记。
第二日,便会来将孩子偷走。
因此,也就有了晚间必须把孩子衣服收回屋子的说法。
同时,姑获鸟还能预测灾厄,更有将人的指甲收集起来的习性,所以在本文的当中有所使用。
不过,姑获鸟并不是猫头鹰。
这里,游鱼是做了一些融合。就是将鸮鸟之妖和姑获鸟做了一定的融合,这才有了秀姬的形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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