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光明也等来了,是在傍晚的时候,那个时候天都冷的站不住人了。
王永贵缩着身子,双手拢起来插进棉袖套里,就那样蹲着。
魏光明来得时候,先是看见了张国全,对于蹲在那儿的王永贵是一眼都没看。
还是张国全先打的招呼,现在是替姐夫找人家办事,他不得不主动起来。
喊了声“魏矿长”后,魏光明只是微微点了下头,他心里有点忐忑,在他以为,张国全在这等着,肯定是来想当工人的。
该来的还是来了,他自然是不想张国全来的,心里正琢磨着该怎么拒绝张国全,一想琢磨个屁,他才是矿长,是他说的算,想拒绝直接就拒绝了,没必要去说啥客气话。
他就等张国全开口要求来当工人了,也准备好立马回绝了。
张国全先开了口:“魏矿长,我听说县里来得工人都和矿上签了合同,咱这村民是什么时候签啊?”
魏光明愣了一下,没想到是这事,在他以为,村民哪里知道合同的事,他有些疑惑的问道:“谁告诉的你这事?”
肯定不是没来由的,村民要是知道了,那指定是有人说的。
“你先别管是谁告诉的,你就说村民什么时候能签合同,就行了。”
张国全也没打算把苏锦城说出来,既然苏锦城托夏素娟来和他说这事,那说明苏锦城一定是有不得已的苦衷,还是先不告诉魏光明的好。
听张国全那口气,魏光明有点气不打一处来,既然张国全懒得说,他也懒得理会了。
直接回绝道:“村民没有合同。”
“没有合同?不对吧,那县里来得工人可是都签了的。”
魏光明就笑了:“县里的工人能和这些村民相提并论吗,人家有技术,有学问,村民有啥,就是一膀子臭力气,在哪使不是使,在我这使,还能挣到钱。”
“那不是这个理,再没有学问,那也是掏心掏力的去干活了,最基本的保障总得有吧。”
村民放着家里的活都不干了,颠倒了几十年的作息习惯,去上夜班也不说啥了,那费出老大力气,天天弄得脏兮兮的,还要时刻提防下井带来的危险,说白了,那是拿命再去赚钱,魏光明说得倒是很轻松。
在魏光明眼里,这些村民连家里的一头老黄牛都不如呢。
魏光明很坚决:“没保障,我给你们提供挣钱的位子就不错了,还问我要保障?你们拿到保障了,天天干活的时候给我往后出溜,我找谁说理去,就一句话,爱干不干。”
张国全来得时候就很不安,他就知道是这么个状况,要是姐夫一个人来,都不用魏光明说这么多,姐夫就该灰溜溜的走了。
哪知道,就算他来了,也没法改变既定的结果。
从魏光明的态度看,是铁了心不会和村民签合同了。
王永贵站起身,扯了扯张国全的衣服:“国全,要不算了吧,不签就不签了,就是一张纸,没啥用,反正给钱就行。”
张国全还没说话,魏光明突然高兴的笑着说:“那肯定是给钱的,我开这么大矿场,还能差你那仨瓜俩枣的,说出去还不被人笑话死。”
“诶诶,给钱就行。”王永贵又忙不迭的点起头来。
张国全很是生气,他不是对姐夫那副唯唯诺诺的样子生气,而是魏光明不愿签合同,光说给工钱,张国全也相信他不会缺姐夫那点工钱,他要的是姐夫以后有个正常的保障。
“我们要的是以后的保障,不是说那点工钱。”张国全质问着说道。
“以后的保障?你看,你们乡下农民那点小心思暴露出来了吧,到个啥时候老是想着占人便宜,还以后的保障,我还能管你们一辈子是吧,啊?你们几十年后老死了,我还得替你们买棺材呗。”
魏光明梗着脖子,说得话简直就是歪理,你说什么,他就变着法的往歪处扯。
“你当真不给签?”
“不签,我也不怕你们来闹,你们就是闹到县里,我也不怕,离了我魏光明,这矿场指定得停在这。”
县里到底是什么意思,为什么一个小小的魏光明都治不了,还有苏锦城,他似乎处的位置,并没有张国全想象中好,很多事情,苏锦城都表现出不好插手的样子。
杨家庄原来是各个县市的焦点,一时风光无限,在魏光明到来之后,一下子就变了,好像杨家庄一夜之间被人遗忘了一样,只有魏光明在这跟土皇帝似的,说什么就是什么,想做什么也没人能管得了。
“你叫啥名啊?”魏光明抻着头问王永贵。
王永贵老实,没有一点犹豫的便脱口而出:“王,王永贵。”
王永贵说话的时候还带着点紧张,这可是魏矿长啊,是管着一整个矿场的,那是矿场的大老板,他肯定紧张。
“行,我记住你了,你要是非要签合同,我这就告诉人,让把你的名字给划掉,要是不签的话呢,你还能在矿场好好上班,给家里多挣点钱,有个好生活不是嘛。”魏光明说着,拍了拍王永贵的肩膀。
王永贵自然是不停的点着头。
魏光明用威胁的话,迫使王永贵不再去签合同,张国全一把将姐夫拉到近身,再说下去,也没意义。
他必须得想其它办法,至于有没有好办法,连他现在都没有什么明确的想法。
那到了最后真没有解决的办法,这个合同签不成,张国全仍然相信会有村民去矿上做工人,姐夫就是最好的例子,他有心想告诉魏光明一声。
“魏矿长,先不说合同的事,矿场的安全你是务必要保证的,这些村民可是卖了命在去干活。”
他只是好意,还没开工,就出现渗水的情况,虽然是小事故,但谁能保证以后会不会真的出现大事故呢,到那时,一切都晚了。
好意是好意,可魏光明显然没打算领情:“到底你是矿长还是我是矿长,啥时候轮到你在这教育起来我了,要不你来当这个矿长,我倒想看看,你有没有本事能干起来呢,你是干不起来的,这么大的事,哪是一个农民能干起来的。”
张国全不想再和他掰扯,拉着姐夫离开了北地。
魏光明还在后面扯着嗓子喊:“想挣钱就老老实实的,别整那些没用的。”
还没到老丈人家,回去的半路上,就看到老丈人一只手背着,一只手拿着烟杆走了过来。
“爹,你去哪儿?”
“去哪儿?我能去哪,还不是来看看你们签成了没有。”杨老怪说着,抽了一口烟锅,打量了一下两个女婿:“嗐,看你俩吊着个脸,不用说,肯定是没签成嘞。”
“爹,这事不怪国全,不签也没事,反正魏矿长愿意给钱。”王永贵生怕事情没办好,老丈人再去指责国全,主动上前和老丈人回话。
杨老怪一撇眼:“那肯定给钱啊,不给钱谁去,你就是个榆木脑袋,被人卖了都不知道。”
杨老怪骂完大女婿,又对着二女婿说:“连你去也没办法?”
张国全沮丧的摇摇头:“他仗着是矿长的身份,可能也有我去的缘故,反正他就是不愿意签这个合同,回去再想想办法吧,实在不行的话,只能嘱咐姐夫和乡亲们多注意安全,容不得半点马虎。”
之前,他把矿场干活想的太简单了,在井下那么深的地方,任何不注意的小事,到最后演变成大事故,那将都是一场巨大的灾难。
“那咋个能行,不签是不行嘞。”杨老怪不想放弃。
张国全也回答说:“不是不签,是得想个好办法。”
“你能有啥好办法,还得我老汉出马才行,指着你们,啥事也办不成。”
“爹,您有办法?”张国全有点不相信。
“那可不是嘞,我也不敢一定保证能成,但总归要试试嘞,差不多能行,光指着你们想办法,黄花菜都凉了个屁了。”
杨老怪胸有成竹的样子,那样子好似又找回以前的自信一样,在这个家,他是一家之主,离了他是不行的。
老丈人真的有办法?张国全是不相信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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