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先盖大棚的是南地和北地的村民,东地最后撑不住了,由汪老大带头,其余的村民便不再犹豫,紧跟着盖起大棚。
亮子也想盖,张国全说:“你相信我吗?”
亮子不明白,张国全又说:“相信我的话,就不要去盖。”
亮子就点点头,张国全是他家孩子的救命恩人,那张国全说的话无论是对还是错,他都愿意听。
见说的话对亮子有成效,张国全还是准备去劝说其他东地的村民,曾经因为河水决堤,算是共患过难,张国全以为他们会听。
没想到,除了亮子,没人再愿意听他的。
当初被东地村民奉为的精神领袖,在这一刻不好使了。
因为牵扯到钱,张国全从此明白了一个道理,只要牵扯到钱,那所有的感情也好,精神思想也罢,全都不复存在了。
在村民觉得,你张国全的庄稼地是肯定不会建立矿场的,你再去劝慰别人,那你就是在阻止大家挣钱。
东地的村民俨然都这样了,那南地和北地的村民就更不用说了,只会是吃力不讨好的事,张国全知道说了也是白说,还惹人嫌弃。
跟小卖部后面的牌场打牌时一样,所有村民都在赌,甚至连王婶也准备赌一把。
王婶说,能拿到补偿款全都给小家伙,老太婆子一个,没啥给的,这是老太婆子唯一能做的。
她的本意是好的,杨家庄每个村民盖大棚的本意都是好的,自己的庄稼地没了,多要点补偿款也是应该的吧。
那可是把留给子子孙孙吃饭的土地给了出去,连张国全也倾向于村民盖大棚的想法,要不然他也不会去问魏光明。
可魏光明明明什么都没说,他张国全也什么都没说,关于具体在哪建煤矿出口的谣言,像一阵风一样,顺着村里的小路,顺着屋脊上,屋檐下,荡过每一条小巷子,那股子劲儿胡乱的游窜开来,刮遍了整个杨家庄。
有的村民激动,有的村民失望,更多的村民是迷茫。
张国全也迷茫,他明知道村民下的赌注,最后只有一方赌对,那最后的两方呢,就那样白白花了钱,讨不到一点好处。
这样的赌注实在太大了,拿整个杨家庄去赌,张国全还是去找了魏光明,说明了村里现在发生的情况,希望魏光明能去阻止一下。
魏光明显然不在意,说,我说过要在哪个地方建矿场吗?
张国全摇头,他确实没说过。
那我说过要让他们盖大棚吗?
张国全还是摇头,他也没说过。
所以啊,关我屁事?
你是村里的支书。
魏光明突然笑了:“支书在他们面前有个屁用,连你这个公认的大好人说话,都没人听你的,你觉得他们会听我的吗?”
“不,我为的不是他们,我也没能力为了那么多人,我只是为了身边亲近的人,我的朋友,我的爱人都在杨家庄。”
魏光明看着那样坚定的张国全,心里五味杂陈,突然变得于心不忍起来。
“你这样的人可真是少见,你要想知道,我可以告诉你,东,南,西都不会是矿场最后的具体位置。”
都不是?张国全不知道这句话的真假,怎么可能都不是?
那会是哪?北地?北地要建学校,根本没有多余的地方,就算有,矿场也不会紧挨着学校的,想想都不可能,最主要的一点就是影响孩子学习,而且矿场少不了运输的大车,这对经常过路的孩子来说,也是极其危险的一件事。
杨家庄的村民讨论过每一个地方,唯独没讨论过北地,因为直接就把北地的可能性给排除掉了。
所以,魏光明的话,让张国全彻底成了没头的苍蝇。
回到东地的时候,张国全一路都在思考着魏光明的话,都不是?到底会是哪儿?
直到回到东地的小卖部,他也没想出来答案。
“国全,想啥呢,我跟白鸽说好了,她今天看着小家伙,你呢就跟我去到地头上刨玉米秸去。”
张国全抬起头,看到王婶拉着驾车子,车框里装满了果树苗。
“王婶,收玉米还得几天呢吧,咋急着现在就去刨玉米秸,在地里多晒两天不好吗?”
“嗐,不差这几天,早刨掉种上果树,省心了。”
“种果树?下一季不种麦子了?”
“不种了,听村里人说,入了秋就开始建矿场了,再种麦子来不及了,先种上果树,万一摊到咱那地方,也能多要点补偿款,到时候都给小家伙。”
张国全沉下脸来:“王婶,你怎么也跟着瞎胡闹啊。”
“诶国全,看你这话说的,这咋叫瞎胡闹咧,村里很多人都这样做。”
“哎呀,王婶,你这都是听谁说的?”张国全急了,魏光明的话他还没想通,别人做他也管不着,可最亲的王婶都这样做了,他不能不管。
“村里人都这样说啊,那还能有个假。”
传到现在已经不是真假的问题了,想假它也假不了,谣言可怕就可怕在这,到最后,你发现已经无力辩解了。
“王婶,不管这事真的假的,不能去做就对了。”
“那咋个不能去做,别人都这样做,咱咋就不能做。”
“哎呀王婶,这事没你想的那么简单,复杂着呢,反正我心里很不安,弄不好到最后,谁也讨不到一点好处。”
“国全,你可别吓我,买这些果树花了我不少钱呢,这不种岂不是白瞎了。”王婶摸着胸口,使劲捋了一下:“不管了,反正别人都在弄,跟着别人总没错。”
王婶说着就拉起驾车子,还招呼张国全赶紧的,别耽误了时间。
“王婶,你就别跟着瞎掺和了,轮到谁家补偿也轮不到你这里。”
王婶的地离家里很近,几十米开外就是王婶的庄稼地,不像别人那样又长又宽,王婶的地接近一个方形,面积也不小。
张国全之所以说轮到谁家的地,也轮不到王婶家,那是因为王婶的地离村庄太近了,就在小卖部往南不远的地方,隔着一条人工挖的引水沟,往东紧挨着一条窄窄的土路,土路下面就是那条小河。
这样靠近村庄的庄稼地怎么可能用来建矿场,想也不用想,真不知道王婶是怎么想的。
王婶年纪大了,村里有时候集体做的事,要是不跟着做,总觉得不得劲。
她是铁了心要去种果树苗:“那我别的地方还有地,我种别的地方总行吧,鸡蛋不能放在一个篮子里,每个地头我都种上一点,保不齐就摊到哪了。”
“瞎胡闹。”无奈的张国全一把抢过王婶的车把,闷着头就要拉到自家院子里。
“国全,你这是干个啥。”王婶急的在后面跳脚。
张国全一边拉,一边回头说:“这些果树苗算是给我了,我给你钱。”
“诶嘿,我咋能要你的钱,你看你这娃可真是犟。”
王婶地可不多,再去把这些果树苗折腾到地里,收不了下一季的麦子,非饿肚子不行。
王婶觉得大家伙都在做,那跟着大家伙肯定是没有错的,对张国全一心阻止的行为实在没法理解。
甚至从河沟路过的村民也不理解,别个人家都在盖大棚,也有种果树的,不过都是种在自家地里,哪有像张国全这样种在河沟的。
况且,张国全的那片荒地不是已经确定过了嘛,不会在他那建矿场的,那张国全在河沟种果树图个啥呀。
防风固沙,这是张国全对白鸽说的话,其实他老早就想买一批树苗,种在距离庄稼地不远的河沟边上。
在小河的两岸,还是沙化的厉害,虽然河沙已经被开采完了,那也只是一时的治理,可以说治标不治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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