消息像风一样穿过窝棚区,蓬头垢面的人们纷纷跑出狭小的破屋。“大军师有令,开荒造田,干活的人都有饭吃!”有人大声喊。同样的话绕着磨盘城转了一圈,每个人都听到了。
最初许多人不信,天上不会掉下窝窝头。磨盘城人多活少,再苦的活都有人抢着干,抢不到就躺在家里捉虱子,没吃的只能学乌龟休眠。
随后人们看到大军师骑着一匹黑骏马,李拐子骑着一匹大花马,带着黑压压的望不到头的一帮奴隶,朝山下的荒野地走去。
大军师端坐在马背上,面带微笑。如今人们都知道这个英俊的年轻人文武双全,从来不吃什么两脚羊。有人在背后不停的说他坏话,但是说他好话的人越来越多。
牛犇赶着一辆双马大车,阿奴和月芽儿坐在他的身旁,车上装满了各种各样的农具。三人都是奴隶,看上去却比自由人还快活,分明是吃饱了饭。
磨盘城变天了。
跟着大军师有饭吃。
穷苦的人们很快意识到这一点,然后一窝蜂的跑到大队伍里,跟着往前走。
“喂,奴才,往后站!”有人喝道。
“呸!闭上你的乌鸦嘴,往后我们不是奴才了,大军师赐给我们一个身份,叫垦荒者。”昔日的奴隶竟敢顶嘴道。
……
下午的风有点儿大,张平安在一座小山丘上努力立起磨盘城的虎头旗,在风中猎猎飘扬。这是张义从曹将军那里讨来的,有这面旗在手,那些为非作歹的大人物们就会退避三舍。
张义跳下马背,走到山丘上,数千人密密麻麻的围在四周,带着崇敬的眼神仰望大军师。他有尚方宝剑,是曹将军给的,谁敢不听话就死定了,人们悄声议论着。
张义的心里很激动,要对这么多人讲话,还是他平生第一次。他抬头望向远方,荒原比任何时候都显得空旷,因为人们都聚集到了山丘下。遍地焦黑的碎石,大的有千百斤,小的如沙砾,让这片废土变成人间最难开垦的地方。
李拐子从马背上爬下来,走到山丘上,就有些气喘吁吁,他停了停就放声喊道。
“你们都竖起耳朵听好了,大军师要干一件惊天动地的大事,在磨盘城是从来没有过的。我李拐子听从大将军的号令,要把这一片荒土全都变成良田……”
人群顿时炸了锅,怎么可能啊,谁不知道在磨盘城这地方,种一斤粮食流一斤汗,能开出几十亩地就了不得,全变成良田是不可能的!
人们的反应在张义的预料之中,他也知道这件事很难,难到他晚上做梦都在搬石头,搬到绝望。
“诸位!”张义振作精神喊道,嘹亮的声音盖过窃窃私语声,“如果我们不把脚下的这些石头搬光,变成庄稼地,寒冬到来的时候,许多人就会在饥饿中死去。即使你不怕死,那你的妻儿老小呢?苦一时不怕,就怕苦一世。苦一人不怕,就怕苦一家。这个道理,想必你们是清楚的!”
“我们清楚,大军师,”有人缩着头喊道,“活儿我们可以干,但是开出来的地,和我们有啥关系呢?”
“有关系,大军师仁慈,拿出三成的粮食分给你们,”李拐子讲道,“凡是干活儿出力的都有份不说,这段日子里我也会供你们吃喝,干的不保证,稀的少不了!”
众人闻言大喜,干的是指窝窝头,稀的就是野菜玉米糊糊。这年头儿谁敢指望吃上干的,有稀的就满足。
“人多,现在不能保证大家都吃饱,”张义充满希望道,“但是你们想啊,六月种下玉米,十月就收获。紧接着播种冬小麦,明年五月就能成熟。最苦的是今年,熬过这段日子,粮食就源源不断的丰收,迟早大家都能吃上干的!”
“大军师仁慈!”
“大军师给我们带来天大的福气啦!”
“谢谢大军师,俺一家人都谢谢您呐!”
……
无数人热泪盈眶,今日,套在磨盘城上的一个怪圈被张义大军师打破了。那就是种地的佃农吃不饱,吃饱撑的地主和大爷们不思进取,而绝大多数人想种地都没机会。
此时张义亦是心潮澎湃,他的判断力是对的,只要找到症结所在就能粉碎魔咒,把穷苦人的积极性调动起来。苦干一个月就能奠定良好的基础,随后持续不断的开荒,到明年的话,就能保证家家户户都吃上窝窝头和面条。
“磨盘城的情况,诸位也都知道,”张义又讲道,“一是咱们缺少铁器,二是累死胡铁匠和徒弟们,也不可能一下子打造出许多的农具。怎么办?我想,古人能用石头木头垦荒,咱们也能用!磨盘城最不缺的就是石头,对不对?”
这是被逼到没办法了,张义想出的一个办法。在上一个文明时代的博物馆里,张义见过石器时代的人们打造的石斧、石刀和石铲等,一样能用。
满地的石头,随便造,用坏了再换一个。
众人振臂欢呼,齐声说对。
其实在这件事上,不需要大军师多虑,穷苦人家用的就是各种石器。牛犇能顺手打造出石盏当酒杯,那不是一天的功夫。大多数人家的锅碗瓢盆都是石头造的,有深厚的基础。
数千人的欢呼声响彻荒原。
磨盘城,破天荒,注定要有一个奇迹般的改变。
……
远方,马道长、胖和尚和梁顶天等人骑在马背上,冷冷的望着在小山丘上激昂讲话的张义。
“这个野小子到底想干什么?”梁顶天恶狠狠道。
“他把咱的奴才都带走了,往后要咱自己烧火煮饭不成?”胖和尚气得发抖道,“马道长还好,留下一群炼丹的奴才,往后我就去你家吃饭好了。”
马道长鼻子里哼了一声,天下哪有道士和尚在一个锅里吃饭的,胖和尚分明是在说气话,曹将军还给他留了两个奴才。
“吃饭不是啥大事,和尚,”马道长阴冷道,“我怀疑野小子居心不良,想聚众谋反。”
这话一说出口,胖和尚和梁顶天大吃一惊,脸上随即露出诡秘的笑容。梁顶天急忙问道:“道长是从哪里看出来的?有没有抓住啥把柄?”
“把柄还没有。”马道长微微摇头道。
“没把柄你说个锤子,”胖和尚不悦道,“如今野小子势头正猛,不知道给曹将军灌了什么迷魂汤,连话都不让咱多说一句。哎,我恨不得剥了张义的皮蒙在花鼓上,早晚敲三回听听响。”
“呵呵呵,”马道长听着就过瘾,阴冷的笑起来,“甭急,蚂蚱蹦得高死得快,我有办法对付他,他以为,世上就他聪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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