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西。
原本一片荒凉之地。
但是随着西山煤矿和石矿的日益红火,如今已经和南城一样,变成了一片新城。
在这片新出现的城区,最显眼的莫过于那一栋用白色的石砖,垒砌成的三层城堡。
这可是彭占祺花了大价钱,专门请了佛郎机和莫卧儿的设计师和工匠,精心建造的彭氏商社的总部。
嘉靖此时,正透过窗口,看向这座红顶白墙的恢弘建筑。
感受着融合了阿拉伯风格与欧洲古典主义风格为一体的建筑形态,神秘内敛,沉稳厚重。
在大明这满是中国风的木质建筑群中间,突兀的矗立着这样一座西式建筑。
有一种时间和空间交错的怪异感觉。
正在自己那间硕大的总裁室忙碌的彭占祺,从红绿相间的玻璃窗,隐约看到皇上的象辂出现在门前大道的时候。
他立刻放下手里的活,跑到墙边推开窗,以看的更加真切一些。
果然是皇上。
他赶紧提上皮鞋,飞快的冲下楼梯,几乎是以滑跪的姿势,在嘉靖的御驾刚停下的时候,就跪到了跟前。
“草民彭占祺,恭候圣上御驾。”
两个太监从左右拉开大门,另外有太监从后面抬过下车的台阶,放在一侧。
嘉靖从车里走了出来,和蔼地从车上下来,走到彭占祺身边。
“起来吧,你这彭氏商社的总部,有点让我惊喜啊。”
“徒有其表罢了,外面看着样子不错,里面空荡荡的什么都没有,就是撑个门面,给别人看的。”
彭占祺恭敬的跟在嘉靖身后,走进彭氏商社总部的大门。
“皇上这次来,是来看我上次给你说的那个新发明的么?”
嘉靖的嘴角不可察觉的抽动了一下,若不是彭占祺提起来,自己都差点忘了上次彭占祺说的事了。
他这次来,主要还是要利用彭占祺的信息网,来指挥这场针对豪绅勋贵的作战。
但既然人家这么问了,一点点面子还是要给的。
“你带朕去看看?”
“好嘞,圣上这边请!”
彭占祺带着嘉靖,没有进入正面的城堡,而是去了旁边的厨房。
“你带朕来就是看这些煤块?”
“不是不是。”对于自己的发明,彭占祺特别自豪:“这些煤块,是我在百姓家发现的,他们去西山捡回来很多没用的煤粉,然后用黄泥粘结成块,当成煤烧。”
“可我发现这种煤烟特别大,所以我的发明是这个。”
彭占祺指着墙边一个泥炉,已经具备了通风炉的雏形,沿着墙壁的烟囱和炉子连接在一起,炉内的炭火通红。
“这是我上次去大明重工,看见他们的炼钢炉,我就回来缩小了一下,陛下觉得这种东西推广到百姓家,能不能赚钱?”
“这东西啊,看一眼就会做,你能卖的出去?”嘉靖直指问题的本质,这个东西没有技术壁垒。
“等朕忙完了这一阵,我会让人跟你联系,把这个该进成更好的。”
彭占祺原本很自豪的想法,被嘉靖这一盆冷水直接浇灭了。
见皇上心不在焉的样子,于是问道。
“圣上这次来,还有别的事吧?”
“对,我来给你上一堂市场经济的课。”
彭占祺暗淡下去的目光,顿时又亮了起来,自己手下的会计师,曾经无数次说过,当今要论赚钱的本事,天下无出皇上其右者。
能够得到嘉靖亲授,他激动的都不知道该如何是好了。
“太好了,圣上请随我来,我这里有间可以容纳百人的大会议室。”
“不,你带我去你的鸽房。”
“鸽房?”彭占祺一怔,立刻明白过来,连忙在前面引路。
在主楼的顶端,一间大门前,嘉靖看着门上的牌子:消息传递科。
“不错,都开始领悟到管理了。”
“哪里哪里。”彭占祺边推开门把嘉靖让进去,边解释道:“这也是上次去大明重工集团,跟他们学的。”
这间房子内,还是没有看到鸽子,只有十几个人在桌子前忙碌着。
墙壁上密密麻麻的挂着各种各样的表格。
写满了全国各地主要商品的价格,以及各地分社的库存数量。
地上是一幅巨大的大明堪舆图,用一个个的小旗子,标识着商品运转的大概位置。
这突然进来,竟然连个落脚的地方都没有。
“圣上,请看。”
嘉靖通过那些小旗子,可以看到正有大量云南的木材,广州的铁锭,在运往那边。
彭占祺指着东南方向,群山之间,然后用手划过东边蓝色的一片空白,趁机再次说到。
“这是我刚成立的福建造船厂,现在已经可以造二百料的大船了,如果这些海能够利用起来,那可能省下大量的运费。
我还给圣上留着造船厂三成的份额,随时可以入资。”
“你还是自己留着赚钱吧,以后正常交税就好。”
“那是一定,彭氏商社绝对不会欠朝廷一文税款的。”
彭占祺赶紧表态,顺便带着嘉靖往前走了几步,拐进了右手边的一个小房子里。
跟外面的杂乱相比,这里就干净整洁的多了。
四面的墙上都挂满了柜子,里面密密麻麻的塞满了各种资料。
这里应该就是彭氏商社存放所有信息的地方,应该属于商社的高度机密。
在中间,有一张硕大的桌子,桌子上竖着十五根管子。
“圣上,您想往哪里传递消息,只需要在写下来,投入到这个管子里,然后用脚一踩这个风鼓就好了。”
嘉靖转到桌子后面坐下,从这边可以看到那十五根管子上,分别刻着两京十三省的地名。
彭占祺在旁边,帮着准备好了早就统一裁好的纸条。
全都是两寸款,半尺长,刚好能够用信鸽载动。
自从上次给聂豹和夏言发信,已经过去了有大半个月了,他们收到了也至少有十天了。
这么长的时间,该主动交出土地来的应该都交了,到现在还没交的,那就是不想交了。
嘉靖从袖中中摸出那根铁尖竹笔,唰唰写下了三张纸条。
远远避开的彭占祺,羡慕的看着那根笔,心思又动了起来。
这笔这么细,每张纸可以写的内容要比毛笔多的多了。
“你不过来看看么?”
“圣上的旨意,草民怎么敢窥视。”
“哈哈,说了要教你么,就当是我用你信鸽的费用了。”
彭占祺捧着纸条,仔细的看了三四遍,还是没有理解其中的意思。
只见嘉靖把三个纸条,塞进了自带的三个小铜管里之后,一个投进了刻着浙江的铁管,另外两个投进了刻着南直隶的铁管。
然后用脚在桌子下的风鼓上,用力的踩了一脚。
另一间的人立刻动了起来,走向外面的平台,很快三只信鸽腾空而起飞向东南。
“圣上,您这铜管有什么玄机?”
彭占祺再次发现了,皇上手里有好玩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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