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事重大,绝无可能让张锐一个人在两方传话,这期间一字之差,可能意思就是天差地别,这些人都是八百个心眼的,当然明白其中要害,魏彬也立刻跟着起身:“我跟你一块去,诸位在此安等片刻。”
内阁距离坤宁宫不远,两人不比阁臣惹人耳目,又不是司礼监的掌印被所有人盯着,就算守在宫外的那些人,也不会跟他俩纠缠。
因此两人去的快,回来的也快。
“太后怎么样?”两人一回来,杨廷和没问结果先问人。
“太后忧伤不能自止,刚刚吃了点东西好多了。”
杨廷和点了点头,跟他想的差不太多。
“太后的意思,是议所当立,要内阁先就继承人一事拿出个主意来,然后再与王公商议。”
张锐不等杨廷和发问,便赶紧说了太后意思,催促杨廷和赶紧拿个主意,看来太后那边也没有什么准确的想法。
无论是宦官还是太后,现在都交出了自己选择的权利。
杨廷和得到了他想要的,这才从他的宽袍大袖中,缓缓掏出了《皇明祖训》。
“兄终弟及,谁能渎焉。兴献王长子,宪宗之孙,孝宗之从子,大行皇帝之从弟,序当立!”
魏彬和张锐见他从袖中掏出《皇明祖训》的时候,才后知后觉的发现自己好像进了一个无形的圈套。
杨廷和给的也不是什么选定继承人的方法,而是直接给了继承人,也无需再与王公商议了,如此一来,皇后想要跟弟弟商量的算盘也落空了。
“诸位意下如何?”
梁储、蒋冕、毛纪几乎在杨廷和话音刚落的同时,便紧随首辅表态。
“阁老所言极是,某等亦是如此所想。”
当下内阁中总共有八个人,阁臣方面四个人已经表态,杨廷和出其不意的点明新君人选,宦官方面一时还没缓过劲来,事情好像并没有像他们想的那么发展。
他们原先想的是内阁拟定人选,然后由他们协同张太后决定最终结果,无论最终谁登基,这拥立之功是少不了的。
杨廷和老练的目光捕捉着他们表情的变化,慢悠悠的品完桌上的茶,说出了早就想好的让步。
“这意见虽是内阁拟定的,但最后还要各位一起联名承太后决断,各位总要表个态吧?”
这话已经说的明白,拥立之功在座的都有份,从开始就一直在假寐的张永,此时睁开眼慢吞吞的说道:“既有祖训在此,咱家也没什么说的,就听杨阁老的吧,你们不想去说,那就由我去跟太后说好了,谷公公,你跟我一块去?”
谷大用出面,便是表明了司礼监的态度,张永必须得拉上他。
“好……好吧!”谷大用虽然也觉得有点不对劲,可是一时也没有更好的选择。
场面瞬间变成了六比二,日后新皇登基,这拥立之功……
张锐和魏彬几乎不需要思考,就知道该如何选择,立刻便表明了态度。
“事不宜迟,我们一起去吧!”杨廷和不愿再在这里等了,事情必须尽快敲定。
八人离开内阁,直奔紫禁城,杨廷和等人按礼候在左顺门,由谷大用和张永进去禀告太后。
那些没来的群臣王公已经听到消息,也全都等候在左顺门外,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每个人都悬着心无声的等待着结果。
所有人的目光,都盯着桥头,接下来的人选,事关他们家族日后的兴衰,最后几家欢乐几家愁,就在今日。。
正德皇帝虽然没有子嗣弟兄,而孝宗是有兄弟的,献王虽然排在前面,可他已经薨了,是继续用兴献王的儿子,还是用其他的弟弟?
张太后会如何选择呢?
如果选择了弟弟,毫无疑问她的名分只是皇嫂,要是选择侄子,作为伯母她说话多少还有点分量,日后再把厚熜过继到孝宗之后,她就是名正言顺的皇太后。
一个多时辰的漫长等待后,谷大用终于出现在桥头,他先是冲杨廷和点了点头,便直接掏出了一份懿旨。
“皇帝寝疾弥留,已迎取兴献王长子厚熜来京嗣皇帝位,一切事待嗣君至日处分。”
众人愕然之际,杨廷和已经起身,从袖中掏出一份圣旨,当众宣读起来。
“朕疾弥留,储嗣未建。真皇考亲弟兴献王长子厚熜年已长成,贤明仁孝,伦序当立,已遵祖训兄终弟及之文,告宗庙,请与慈寿皇太后,即日遣官迎取来京,嗣皇帝位。”
尘埃落定!
谷大用站在桥头,突然感觉到一丝寒意。
方才的情形,这份圣旨毫无疑问早就已经藏在在了杨廷和的袖子里,他早就拟定了人选,而自己和太后,竟然不知不觉的在他的安排下,发自内心的陪他演了一场戏。
这些老阴鄙,恐怖如斯!
翌日,一份更加正式的诏书发布,接下来便是迎接新君的人选问题了。
……
回去的路,是自己走回去的。
陆柄走了一路,吐了一路,把晚上吃的那点东西全吐完了还不算,连酸水都吐出来了。
“哥,我以前总觉得杀人是一件很简单的事,呕……等真的自己做了,才发现不是那么回事。”
“你今天真是让我刮目相看,我也没想到你能动手杀他。”
陆柄掏出手绢擦了擦嘴,和朱厚熜并肩坐在路边的石头上,望着漫天的星光。
“他可是宫里来的太监,万一毒不死让他活了,那哥你不就危险了,所以我才一狠心又给他补了一刀!”
“好兄弟!”
朱厚熜挺感慨的,其他人都改口叫自己王爷了,陆柄却还一口一个哥叫着,这种细微的差别,有的时候却最能撩拨人的心弦。
“以后,我绝不会再让你亲手为我杀人了!”
“哈哈,要是有人还敢在你跟前耍威风,我不介意再杀一个。”
陆柄眼神清澈,星光闪闪。
“你还是要多读些书的,舞枪弄棒终究只能强身健体,要多读书才能为将为帅。”
“你又教训我,我爹教训我也就罢了,来找你玩还要听这同一套辞。”
陆柄低下头,用脚尖拨弄着脚下的时候,他能感觉到朱厚熜在看着他,眼神动也不动的看着他。
“好吧,我会好好读书的,不过用笔杀人难道就比用刀杀人更高尚么?”
“嗯,更高尚!”
朱厚熜笑了,他拉起陆柄,肩并肩继续向山下走去,真的更高尚么?其实并不,只是有人要用笔杀陆柄,他能保,要有人用刀杀呢,他真不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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