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派胡言,依本官看,还要继续大刑伺候。”孙瑜一拍惊堂木,下面跪着的十几个华工被吓得瑟瑟发抖。
他们已经后悔回来了,但是为时已晚,现在有什么办法?
“大人,我要立功,我有重要的消息跟您报告。”
孙瑜看着台下一个长脸尖下巴的年轻海盗。
“大人,我知道匪首是谁?还知道他家住在哪里?”
说话的是董良的那个同乡郑明。
郑明一直自诩聪明,他也确实有些歪点子。这个时候还能够想到保命的办法。
“哦?”孙瑜倒是真的来了兴趣。
一伙起事的人,总是要有一个领头的。要是能够拿捏住这个领头的,问题也就解决了。
“你且说说看。”
“大人,咱们一群人都是被拐骗到洋人的商船上的去的。当时说好了是出洋干活,但是上船之后,就被关在了船舱之中,不得活动。”郑明准备从头说起。
不过孙瑜打断了他:“休得胡言,你们分明是与洋商签好了契约,自愿上船的。”
郑明这才想起,眼前这个大人是在帮洋人说话,赶紧改口。
“是是是,我们是自愿的。上船之后,有些人染病死了,正是这个董良蛊惑大家说,洋人要将大家带到万里之外为奴,要是不起事,有一多半的人要染病,然后死在船上,剩下的人也永远回不来了。他劝说大家一起杀死洋人,夺了船,然后回家。”
“大人啊,当时跟他一起的就十几个人,小的知道这是要杀头的事情,没有参与进去。”
孙瑜有些不耐烦了,他可不想听这个泥腿子给自己脱罪。
这点小手段在他面前班门弄斧,真是可笑。
“好了,好了,不要废话,带头之人是谁,家住哪里?”孙瑜的一言一行都带着威严。
郑明感到有些喘不上气。
“郑明,你小子不要忘恩负义,咱们的命都是董爷救的,说好了只是回家,你现在要出卖董爷,小心遭报应。”就在这时,一个跪在地上的汉子打断了郑明。
此人名叫肖国群,是原本西表岛上的汉奴,为人忠义,原本在郑明的那艘船上做水手,被这些人裹挟着逃了回来,他本是漳州人。
董良带人解救了他们,他跟张大一样,觉得自己应该为董爷效力,以报救命之恩。
他想着自己先回家安置一下家人,然后再去八重山投奔董爷。
没想到刚回来就被一起抓了起来。
现在看着郑明的嘴脸,肖国群直感觉恶心。
这人实在是一个小人,潘平都要比他强。
至少潘平没有将董良给咬出来。
此时,这个郑明却要拿董良的家人来给自己保命。
都说祸不及家人,出卖救命恩人的家人,这种事情一般人都做不出来。
“多嘴,给我拉下去打三十大板。”孙瑜见到有人竟然敢插嘴,气不打一出来。
“身为官府,不保护百姓,勾结洋人,天理何在啊。”肖国群知道自己的命怕是抱不住了。
破罐子破摔,出口大骂。
两个凶神恶煞的衙役举起刀鞘对其后背猛击,将其拍倒在地。
肖国群仍旧趴在地上大骂。
衙役又拍击其嘴部,将其门牙拍落。
然后将其拖出大堂。
肖国群的嘴巴上鲜血直流,在大堂的地面上留下了一道黝黑的血线。
郑明都要被吓坏了。
“真是聒噪,郑明,你可以说了。”
“是是是,大人,此人名叫董良,是个没有功名的读书人,家住同安县浔江村。家中还有一个母亲,一个寡嫂,一个妹妹。大人只要将其母亲家人抓来,定能让匪首董良前来自首。”
其他几个被抓的华人也大都义愤填膺,眼中闪烁着怒火,就连潘平都瞧不起郑明。
不过他们想着董良也许已经都被扶桑人打败了,也就不再说话,毕竟肖国群的前车之鉴还在那里。
孙瑜一脸的满意,那个洋人徳迪可是说过了,要是能够解决此事,会有一笔丰厚的报酬。
孙瑜这个海防同知也做的不容易,每年不知道多少人盯着他的位置。
就连知府刘光友都想将这个差事给兼了。
没有权力,哪里来钱啊,孙瑜要保住自己的位置也不得不上下打点,这些可都是要花大价钱的啊。
就在这个时候刑房的王继贵凑了过来,小声提醒道:“孙大人啊,那个匪首董良非常彪悍,他说过,要是谁敢动他的家人,他就灭其满门。此人凶狠,几百洋人都被他给杀了,不好招惹啊。”
王继贵一方面出于好心,不想让孙瑜在这件事情上栽了。
还有一方面是出于自己的本心。
在回来的路上,他想了一下,董良所做的事情似乎并没有危害朝廷。
他只是损害了那些洋人的利益。按道理,朝廷是没有必要插手进去的。
刘知府和这个孙同知受到洋人的影响有些太大了。
在他看来,这个董良在琉球愿意怎么折腾就怎么折腾吧。
洋人可不是什么好东西,当年在沿海四处炮击,杀害了多少无辜的百姓啊?
现在朝廷要修建海防,每年花的钱不知凡几。
要是这个董良能够在琉球给这些人洋人找些麻烦,将洋人的注意力都给吸引过去,也不失为一件好事啊。
“哼,王主事,你不会是怕了一个海盗了吧,不过是一群泥腿子出身的人,他要是敢回,本官自会将其收拾了,要是害怕盗贼的威胁,咱们官府还能做什么事情?”孙瑜说的义正言辞的。
好像他是一个多么正直的官员似的。
要不是王继贵是衙门中的老人,他现在就让人将其赶出去。
王继贵没有继续劝说,他只是临时留在孙瑜这里协助处理洋人的这个案子,很快他就会回到府城去继续坐自己的冷板凳。
每天上班打卡,喝茶、看书,按月领取一份勉强可以养家糊口的俸禄,没有任何人找他送外快,因为他的手中没有实权。
“郑明,你还知道哪些匪徒的情况,全都一一报上来。”孙瑜吩咐道。
郑明为了活命,也不再顾忌,将他知道的同安籍的老乡几乎都给咬了出来。
闽江口,陈得利看着前方的罗星塔,非常的激动。
很多洋人的船员都称这座塔为中国塔。
它不是灯塔,但是却在告诉远航的游子,他们到家了。
陈得利一共带出来三艘关船,船上装满了白糖、苏木等琉球特有的商品,这些东西都是内地比较抢手的商品,到了港口找到牙人,很快就能够销售一空。
这次陈得利选择到福州,而不是厦门,一方面是为了防止被厦门的洋人发现。
另一方面是因为此时的福州府是东南第一大贸易港。
这得益于福州作为省会的地位,以及闽江口的良好通行条件。
最重要的是武夷山的红茶通过水运,只要四天就能够运到福州。
而茶叶是此时满清对外贸易的第一大商品。
此时每年大概有30万担茶叶从这里出口,占到全国总出口量的百分之四十。
洋人喜欢红茶,尤其以武夷山的红茶为最。
后世印度和锡兰的红茶就是英国人从闽省偷走的树苗所繁育。
船队继续向前移动,江面上的船只越来越多。
没有人在意这几艘关船,琉球每年都要到内地贸易,其实很多都是萨摩藩打着琉球国的幌子过来,所使用的也大都是这种船体宽大的关船。
“郑大人,等下还是您先带几个琉球人先下船,我这两天眼皮子老是跳,总感觉心中发慌。”
陈得利的胆子一直有些小。
郑源祖上虽然是汉人,但是在琉球生活了好几代人,一看就不像是汉人。
地方官府见了番邦的使节,为了表现出天朝大国的大度,一般都不会为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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